作者:青木的木
那股温暖、纯净、充满了“生”之气息的能量,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最终汇入他的脑海。如同春风化雨,将那些滋生的负面情绪,缓缓涤荡干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脑中,浮现出了《易经》中的另一句话。
赫克托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和脆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或许会失败,或许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但,那又如何?
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最黑暗的未来降临,他林宸,办不到!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拥有了这份独一无二的力量,那他就不只要既来之,则安之。
还要尽人事,听天命!
哪怕最终的结局无法改变,他也要在这黑暗的铁幕上,狠狠地撕开一道口子,让后人至少知道,曾经有过一丝……不一样的光。
他重新盘膝坐好,心神沉入修行之中。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获取力量,而是为了……找回自己。
几天后,当赫克托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时,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打断了他的修行。
来者,是千疮之子军团帕沃尼神殿的领主,以精通血肉炼金和塑形幻术而闻名的智库——哈索尔·马特。
与阿赫里曼那种锐利、执着的学者气质不同,哈索尔·马特身上,带着一种艺术家般的优雅与忧郁。他没有像阿赫里曼那样开门见山,而是先向赫克托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节,并送上了一件礼物——一卷由普洛斯佩罗本地特有的丝绸制成的、空白的卷轴。
“凯恩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哈索尔·马特的声音,如同大提琴般醇厚,“我并非来向您索取什么。恰恰相反,我是来……感谢您的。”
“是的。”哈索尔·马特碧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真诚,“前几日的‘静坐’中,在那一瞬间的‘寂静’里,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我引以为傲的塑形之术,其本质是‘变’。我一直以为,通过掌控无穷的变化,就能触及宇宙的真实。但那一刻,我才隐约明白,或许……在所有变化的尽头,是永恒的‘不变’。那份体验,比我过去一百年里进行过的任何一次灵能冥想,都要更加深刻。”
赫克托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的理论,竟然会与千疮之子中专精“变化”的帕沃尼神殿,产生如此奇妙的共鸣。
“马特领主,家祖的另一位先贤曾有过一个著名的梦。”赫克托决定,再播下一颗不一样的种子,“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舞,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人。当他醒来后,他不禁思考:究竟是自己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自己?”
哈索尔·马特眼中光芒一闪,彻底被这个充满了哲学韵味的悖论吸引了。
“这个故事的寓意,便是‘物我两忘’。”赫克托解释道,“当您在施展塑形之术时,如果您心中还存有‘我’在施法的念头,那您所创造的,终究是虚假的‘幻术’。但如果您能进入‘静默之道’,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那么您所创造的,将不再是单纯的幻象,而是……‘真实’的另一种可能性。您将不再是模仿形态,而是……化身‘道’本身,去展现万物的形态。”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哈索尔·马特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思想瓶颈。他愣在原地,喃喃自语:“不是创造变化,而是……成为变化本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向赫克托深深一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去。但赫克托知道,这颗关于“庄周梦蝶”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种下了。
在随后的航行中,赫克托能明显感觉到,千疮之子舰队中的氛围,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阿赫里曼和他那个小圈子的成员,变得更加沉静、内敛。他们身上的灵能波动,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张扬,反而多了一丝被约束后的精纯感。
而哈索尔·马特,则整日将自己关在神殿中,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偶尔,会有一些高阶智库,感应到从他神殿中散发出的、一种“既真实又虚幻”的奇妙气息。
终于,在航行了数月之后,他们抵达了那片被命运选中的星域。
当“光之塔”号缓缓驶出亚空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足以让任何凡人为之失语的壮丽景象。
数百艘,乃至上千艘来自不同军团的战舰,如同一片由钢铁和炮火构成的沉默森林,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
赫克托看到了第四军团“钢铁勇士”那充满了冰冷几何学美感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战舰。
他看到了第五军团“白色疤痕”那些如刀锋般锐利、充满了速度感的突击巡洋舰。
他甚至还看到了第十四军团“死亡守卫”的舰队,他们的战舰未经任何装饰,粗糙、丑陋,舰体上布满了战斗的伤痕和风化的痕迹,如同饱经风霜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坚忍而顽固的气息。
不同军团的意志,在这里交汇、碰撞,让整片星域的空气,都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在议会正式召开的前夜,赫克托做了最后一次努力。
他没有再去求见马格努斯,他知道那已无用。他只是将一小块数据板,交给了阿赫里曼,请他转呈给原体。
数据板上,没有任何长篇大论的分析,只有四个古朴的、充满了东方智慧的古泰拉文字。
“大辩若讷。”
(最雄辩的口才,听起来,反而像是笨拙的样子。)
阿赫里曼沉默地接过了数据板,他看懂了赫克托眼中的无奈。他低声说道:“我会把它交给我父。但是,赫克托,你要知道,无论尼凯亚的结果如何,我们的‘道’,我们对‘静默’的追寻,绝不会因此而停止。这,才是我们军团真正的未来。”
赫克托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与这支军团的另一部分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当晚,议会那巨大的、露天的环形会场,已经准备就绪。在尼凯亚柔和的月光下,一排排空无一人的石阶,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历史的降临。
赫克托独自一人,站在会场最高层的阴影之中,俯瞰着这片即将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舞台。
他看到,那些传说中的身影,陆续出现在会场中,进行着最后的场地勘查。
绯红之王马格努斯,他依旧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骄傲,他那独眼中燃烧的灵能之火,似乎要将整个夜空点亮。
在他的不远处,是他的“兄弟”,他的原告,死亡守卫的原体——莫塔里安。
他穿着一身被化学药品和岁月侵蚀得发灰的动力甲,手中握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巨大镰刀“寂灭”,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对一切灵能巫术的憎恨与鄙夷,几乎化为了实质。
另一边,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黎曼·鲁斯,也出现了。他像一头真正的、来自芬里斯冰原的巨狼,狂野、矫健,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原始的警惕与杀意。
而在会场最高处的那个平台上,一张由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看似朴素却威严无比的王座,正空在那里。
它在等待着它的主人,人类的帝皇。
赫克托站在阴影中,只觉得一股无形的、由不同理念、不同意志、不同命运交织而成的巨网,正在缓缓收紧,要将这舞台上的所有人都绞杀殆尽。
他下意识地,在心中,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审判,卜算了最后一卦。
这一次,他甚至不需要螺母,那卦象,便清晰无比地,直接浮现在他的心湖之上。
不再是“天水讼”,不再是“争辩”。
而是一个更加酷烈、更加决绝的卦象。
“火雷噬嗑。”
上离下震。离为火,为光明,为刑罚;震为雷,为威严,为震动。电闪雷鸣,然后施以烈火般的刑罚,将中间的障碍物,强行“咬断”、“嗑碎”。
这是一个代表着“审判”与“裁决”的卦象。一个必须通过暴力和痛苦,来强行切除腐肉、匡正秩序的卦象。
无法阻止了。
赫克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作为“说客”和“警告者”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从明天起,他的角色,将转变为另一重身份。
那巨大的石质会场,在他眼中,不再是辩论的舞台,而是一座……即将被点燃的柴堆。
他在心中,对自己轻声说道:
“审判将至,烈火必降。”
“我的任务,不再是阻止火焰的燃烧……”
“而是在这场大火之后,为那个注定来临的漫长寒冬,守护住……最后一点余烬。”
第10章 尼凯亚之火(上)
尼凯亚的黎明,是在一片凝重如实质的沉默中到来的。
这颗被帝皇亲自选为议会地点的星球,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它没有泰拉那般厚重的历史与工业的烙印,也没有普洛斯佩罗那般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奇诡。
尼凯亚是纯粹的,它的天空是一种未经任何污染的、柔和的蔚蓝色,它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湿润泥土的芬芳,仿佛人类文明诞生之初的伊甸园。
但这片宁静,在今日,却成了一座巨大火药桶的引信。
从星球的轨道上望去,景象远比任何战争都要更加令人敬畏。数以千计的星际战舰,如同一片由钢铁与神话构成的沉默森林,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停泊,而是以各自的军团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壁垒分明的阵列,泾渭分明,散发着各自军团那独一无二的意志。
死亡守卫的舰队,如同饱经风霜的远古巨兽,舰体上布满了战斗的伤痕和化学药品的侵蚀痕迹,未经任何装饰,粗糙、丑陋,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坚忍而顽固的气息,仿佛连它们周围的宇宙真空,都因为其主人那刻骨的憎恨而变得凝固。
太空野狼的战舰,则像是从芬里斯冰原上呼啸而出的狼群,充满了原始、野性的美感。舰首大多雕刻着狰狞的狼头,舰体线条锐利,充满了速度感与侵略性,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用它们的獠牙撕碎眼前的任何敌人。
而在另一端,千疮之子的舰队,则像是一群悬浮于宇宙中的魔法高塔。红白金三色的涂装,优雅的流线型舰体,以及那些在寂静宇宙中散发着柔和灵能光晕的繁复符文,无一不彰显着它们主人的骄傲与智慧。
但此刻,这片华丽的舰队,却被一种悲怆的、山雨欲来的沉默所笼罩。
赫克托·凯恩,此刻正站在那座巨大的、足以容纳一支满编星际战士军团的露天环形会场最高层的一处阴影之中。
他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修士袍,将那枚代表着马卡多印信的徽章,藏在了袍内。他就像一颗落入大海的沙砾,毫不起眼,却能以一个独特的视角,观察着这整片风暴即将来临的海域。
他的“静默领域”完全内敛,体内的真元如同地下暗河般缓缓流淌,让他的心境,保持在一种超然的、近乎于“绝对零度”的平静之中。
这让他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能感觉到,这片看似平静的会场上空,正汇聚着无数道庞大、沉重、相互冲突的意志。
骄傲、憎恨、忧虑、警惕、悲悯、冷漠……这些源自半神的情感,如同无形的风暴,在这片小小的空间内疯狂对撞,让现实的基石都为之颤抖。
然后,他们来了。
第一个步入会场的,是绯红之王马格努斯。他昂首挺胸,华丽的红色战甲在尼凯亚柔和的晨光中熠熠生辉,仿佛他自身就是一个光源。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因为他相信,他最强大的武器,是他的智慧与真理。
他那只位于额头的独眼,如同小型的恒星般燃烧着纯粹的灵能火焰,扫视着全场,充满了身为智识化身的、不容置疑的骄傲。他像一位即将登上辩论台的伟大哲人,自信满满,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早已为他设下的悲剧舞台。
紧随其后的,是死亡守卫之主莫塔里安。他的到来,仿佛带来了一片移动的瘟疫与凋零。
他那身被化学药品和岁月侵蚀得发灰的动力甲,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靠着那柄标志性的巨大战镰“寂灭”,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基座,仿佛他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那对一切“巫术”的刻骨仇恨,而变得污浊、沉重。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仿佛在审视着脚下这片他认为即将被“净化”的大地。
会场另一端,黎曼·鲁斯的身影出现了。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走”入会场,他像一头被暂时关入笼中的巨兽,在“踱步”。他金色的长发狂放不羁,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马格努斯,充满了原始的、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杀机。
他身旁,紧跟着他最精锐的狼卫们,他们沉默不语,但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战斧。鲁斯的气息,是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暴力,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辩论,而是为了……狩猎。
就在这片充满了火药味的气氛中,一道令人心碎的、圣洁的光芒出现了。
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伟大的天使,圣吉列斯。
他穿着金色的、如同艺术品般的动力甲,背后那对巨大的、洁白如雪的羽翼,在晨光中舒展着,每一根羽毛,都仿佛由最纯粹的光构成。他的面容俊美得超越了凡人的想象,充满了悲悯与高贵。
他的到来,让会场上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都为之缓和了一瞬。但赫克托,却从他那双湛蓝的、如同天空般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深深的忧虑与悲伤。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这场兄弟阋墙的悲剧性后果,却无力阻止。
在他们之间,还坐着一些其他的原体。完美之子福格瑞姆,他依旧是那么的完美无瑕,他在此次事件中,出人意料地保持着一种艺术家的、中立的审视态度,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即将上演的、充满了冲突与激情的戏剧。
乌鸦守卫的科拉克斯,他如同阴影的化身,静静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
诸神已就位。舞台已搭好。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并非简单的寂静,而是一种绝对的“存在剥夺”。
黎曼·鲁斯那狂野的心跳,莫塔里安那充满了憎恨的呼吸,甚至马格努斯脑海中奔腾不息的灵能思绪,都在这一刹那,被一股无上意志强行抚平、静止。半神们的意志,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甚至连光线和热量的传递,都仿佛陷入了停滞。空气中的尘埃,凝固在了半空。
整个尼凯亚,连同其轨道上那数千艘庞大的战舰,都变成了一幅巨大的、被封印在琥珀中的静态油画。
所有的声音——风声、呼吸声、盔甲的摩擦声——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意念,都在一瞬间,被一股宏大到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意志所覆盖。
那并非单纯的灵能威压,而是一种……“存在”本身的、绝对的“覆盖”。这是一种源自现实基石的、不容置疑的宣告。仿佛宇宙这幅巨大的画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驳杂的色彩尽数抹去,然后,强行涂上了一层全新的、唯一的、名为“帝皇”的黄金底色。
一道金色的光芒,出现在了会场最高处,那张空置的、看似朴素的白色大理石王座之上。
那光芒,并非来自任何光源,它就是“光”本身。它并非刺眼,却比任何恒星都更加辉煌,因为它蕴含着“创造”的法则;它并非炽热,却比任何熔岩都更加温暖,因为它流淌着“生命”的律动。
它仿佛是秩序本身,是希望本身,是人类这个种族在经历了数万年黑暗与沉沦后,所有美好愿景的终极凝聚。
光芒缓缓散去,一个身影,端坐其上。
人类的帝皇。
他并非如宣传画中那般,穿着一身遮天蔽日的、象征着无上武力的黄金动力甲。他今天,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金色的长袍。但这件长袍的每一根丝线,都仿佛由凝固的光与法则编织而成。
仔细看去,那袍子上似乎没有任何花纹,但又好像流淌着宇宙间的一切奥秘——星辰的轨迹、基因的螺旋、数学的公理、历史的长河……所有的一切,都和谐地统一在那件看似简单的衣袍之上。
他的面容,在凡人眼中,是无法被记忆的。因为他的面容,就是一面映照着观察者灵魂的镜子。
马格努斯从中看到了他毕生追求的、终极智慧的化身,那份深邃让他自惭形秽;
黎曼·鲁斯看到了他所效忠的、无可匹敌的战帅与君王,那份威严让他不自觉地垂下了头颅;
圣吉列斯看到了那位背负着整个种族命运的、孤独而悲悯的父亲,那份沉重让他感同身受;
而莫塔里安,则看到了他最憎恨的、那个以“真理”之名行使着绝对权力的终极暴君,那份力量让他连直视的勇气都无法提起。
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从他身上,看到自己最渴望、也最敬畏的东西。
但赫克托,在他的“静默之道”的独特视角下,看到的却更多。他那“致虚极,守静笃”的心境,如同一面被擦拭到极致的、清澈的古镜,没有被那神圣的光辉所迷惑,反而照见了光芒背后,那不为人知的、沉重无比的真实。
他看到,在那无尽的威严与神光之下,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宇宙洪荒般的疲惫。那并非肉体的劳累,而是一种源自灵魂的、永恒的重负。
他能“感觉”到,帝皇的思维,正以超越一切逻辑引擎的速度,同时处理着上亿个不同的“线程”。这些线程,如同一条条由数据和因果构成的、奔腾不息的星河,贯穿着祂的意识。
赫克托能“看”到其中一些模糊的片段:
一颗位于银河东脊的星球上,凡人军团正与某种甲壳类异形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每一秒都有成千上万的生命在消逝;
泰拉的行政院中,一份关于粮食配给的新法案正引发着数个贵族家族的激烈博弈,其背后牵扯着数万亿人的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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