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第八十三章 松动的封印(下)
笑声远去,神识恍惚,本是漆黑一片的视界中,逐渐浮现出了某些事物的轮廓。那像是一座十分古老的城堡,黑色的藤蔓攀附而上,只在缝隙之间,露出被岁月与湿气剥蚀得青苔斑斑的石砖。城堡的背后,是一轮猩红色的圆月,光辉照洒下来,有扑簌簌的振翅声响。
却不是预想中的蝙蝠或鸟雀,而是一头又一头介于龙与鹰隼之间的诡异怪物,它们的身影从月光中浮现而出,围绕着城堡飞舞,不时抬起那布满坚硬鳞片的粗短脖颈,朝着城堡发出古怪难听的嘶吼声。
当桂妮薇亚回过神时,所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置身于一处难以形容的高空,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些事物,废弃的城堡、猩红圆月、龙鸟异兽,随后,藤蔓遮挡的一扇窗户之内,骤然亮起了灯光。
昏黄的光芒,艰难穿透黑暗,隐约照亮了窗外的藤蔓。直到此刻,少女才注意到那藤蔓上看似一节一节的突出部位,赫然竟是一张一张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人张口欲言,有的却紧紧咬着嘴唇,一脸委屈;有的似乎是正在哈哈大笑,有的却好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有好似正拼命忍耐着某种强烈痛楚的,各种各样的神态表现,却都停在了感情完全释放的瞬间。
笑得开心,哭得凄惨,忍耐的神情令人感同身受,委屈的那人,也真让人忍不住代替他咬紧牙关,一眼望去,仿佛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化,一会儿高兴到了极点,一会儿又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加悲哀的人了,种种回忆,前世今生,若非桂妮薇亚最后关头反应过来,大起大落间的那种强烈落差,竟险险让她整个人精神崩溃。
而这一切,不过是往那黑色藤蔓的其中一节,不经意间轻轻看了一眼而已。
仅是不到半米短短的一节,便密密麻麻地挤着不下百张面孔,再看看其余几乎将整座城堡包覆在内的“藤墙”,桂妮薇亚不禁心底发寒。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陡然,少女又注意到了另一点,随着那昏黄的灯光照射出来,黑色藤蔓纷纷往旁挪开,竟像是在主动躲避着这道光一般,只见那灯光在窗户处停留了片刻,开始慢慢往左边的走廊方向移动。
心念一动,她的“身体”——尽管不知道现在这种状态,究竟还存不存在所谓的身体——仍然留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高空,目光却穿透了红月照耀的城堡外壳,穿过了那满是人脸的黑色藤蔓,看到了正在走廊上缓步而行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之所以用似乎,是因为对方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蓝光,衣着与样貌都看不清楚,只能通过那披肩的冰蓝色长发与身体的曲线,估算出对方的性别与大概的年龄。女人手里提着一盏生了锈的提灯,长廊里没有风,灯光却在剧烈地摇晃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样子。
女人往前走去,桂妮薇亚眼前的景象也随之移动,由始至终,皆是以持灯女人为中心,这种感觉,简直就像前世那些游戏的上帝视角一样,让她不禁生出几分古怪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女人穿着什么鞋子,落在地板上,竟尔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声音一路往前而去,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停在了一扇紧闭的门扉之前。门上用好几种色彩的颜料绘画出了一个格外巨大的圆形图案,桂妮薇亚对魔术整体了解不深,只能大概认出这是一个符文法阵,而且看上面光芒闪动,显然是还在生效,至于具体有什么效果,却无从得知了。她看着那女人将提灯转交左手,顺便取下了戴在左手的一枚金色指环,转而戴在右手中指之上,握成拳头,将指环抵在了门扉法阵的正中央。
法阵的光芒陡然黯淡下来。
与此同时。
先前那个疯疯癫癫的声音,忽然又一次在桂妮维亚心中响起:“嗬嗬嗬……嗬嗬,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似哭似笑的怪声中,女子右手五指展开,放在门前,轻轻一推。也不见她怎么用力,那看似沉重无比的石制巨门,却已经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石门之后,竟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床铺,也没有桌椅,甚至连稻草堆什么的也找不见,仿佛关押罪犯的监狱,除了四面冰冷的墙壁之外,房间里便只有几个小小的贝壳与巴掌大小的木船,放在地上。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那“嗬嗬嘿嘿”的笑声,似乎就是他发出来的。
听到门打开的动静,那哭声陡然一停,那人抬起头,看见笼罩在蓝光之内的身影,整个人好似呆了一呆。随着提灯光芒照进室内,桂妮薇亚也见到了角落之人的模样。
不知道多久没整理过的花白头发,乱糟糟地结在一起,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面容,但仍然能辨认得出,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却也不知多久没换洗过了,又破又烂,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赤着脚,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此时把头抬起来,脸上泪痕未干,一双血丝满布的眼睛,从乱发之间恶狠狠地瞪向提灯的女人。
“让我出去——”
几乎就在女人踏进房间的同时,他猛地如野兽般扑了上去,女人像是慌慌张张地举起提灯想要格挡,可提灯在下一个瞬间已被一巴掌拍飞出去,砸在墙壁上,灯火闪了几闪,一下子却还没熄灭。两道人影撞在一起,分开,再度重合,披头散发的老人掐住了女人的脖子,用力之大,手臂上青筋都绽了出来:“放——我——出——去!”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破了的提灯在地上骨碌碌地转,门开了半边,女人被掐着脖子,身体悬在半空中,可因为那蓝光遮挡,也看不清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老人的目光却从原本的凶狠、愤怒,一点一点,染上了绝望。
“……嗬嗬,嗬嗬……”
他一松手,女人如坏掉的娃娃般噗通跌在地上,却没有再看她一眼,迈着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又挪回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里,继续抱着膝盖,将脸埋在里面,低低地啜泣着。
另一边,过了片刻,蓝发女人又慢慢地爬起来,回过身去,收拾了一下提灯的碎片,仍是一言不发。沉默降临在这什么也没有的小房间里,交替响起的,只有低低的哭声与轻微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何时,哭泣声悄然消失了,那老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又摇摇晃晃地走向房间中央的女人。
女子蹲在那里,自己摆弄着几艘小木船,等到老人走到旁边,也不抬头,沉默着将其中一艘递了过去。后者接过来,坐在地上,将木船在地上扭来扭去,仿佛竟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咧着嘴,哈哈地笑。这样玩了一阵,蓝发女子默默起身,走到全副心思都放在眼前木船上的老人身后,开始帮他梳理起乱草般的头发来。
白发梳起,露出面容,令桂妮薇亚不由一怔——只见这疯疯癫癫的人,长得竟与那位拦路不让人通过,而且一箭射塌小半座山头的老者长得有六七分相似。
莫非两者竟是亲人?
也在这时,眼前的视角忽然再度改变,从女子背面转到了两人的正前方,她看到那老人一边玩着木船,一边露出如同幼童的天真笑容,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这边,嘴唇蠕动了几下,像是在说话。但桂妮薇亚并没有听到声音,或者说是还来不及听见,那蓝发女人便已仰起脸来,与她“对视”了一眼。
“看够了吗?”
沙哑的女声,骤然穿透千米万米,径直落在她的耳边,但比起这个声音,更让桂妮薇亚吃惊的,却是这女子的样貌。她心中重重一跳,几乎停了半拍——
在对方该是眼睛的位置,竟只有两个黑漆漆,血淋淋的大洞!
……
ps:调了一下,好像不能正好把最后一段放在分页处……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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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回归现实
“嗬……嗬嗬……嘿嘿嘿。”
“看够了吗?”
密室之内的两人同时仰起头来,女人沙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音量不大,却有如雷鸣炸裂开来,震得桂妮薇亚脑子里嗡的一响,仿佛有谁用铁锤重重地招呼了她一下,疼痛中,整个世界都开始离奇地颠倒旋转起来。
各种各样的事物飞掠过去,密室、城堡、诡陋的龙鸟、给人以粘稠感的猩红月光,视野不断拔高提升,然而那在最后一刻映入眼底的光景,却仿佛烙印在视网膜深处,久久不散——她看得清楚,女人的眼球竟是被活活地剜去了,留下的,只有一对仍流着血的,空洞洞的眼眶。
“……你,想去哪里?”
视野在转,在她的认知中,周围的一切都在如陀螺般的飞旋,而远远地,似乎传来了谁的说话声。试图将意识凝聚起来,没成功,随后另一个人也说了几句话,语气里透着心虚。那流着血的女人脸庞还在眼前摇晃,凄惨可怖,不断干扰着她的心神,一时间却听不清究竟是说的什么。
“你们两人应该是一起的,你事先知不知道她会变成这样?”
“知道。”
“那就好。我虽不知道具体的理由,可刚才也有提过,这条弓弦是用一头魔兽的筋制成,恐怕……是那头魔兽不知为何与小姑娘产生了联系,才会导致她忽然变成这种模样。”
“这样的话……只要切断这种联系,芬娜就会恢复吗?”
“我又不是魔术师,就算我保证,你敢相信吗?”苍老而豪迈的声音哈哈笑了两声,又道:“试试吧。这张弓每次拉开,魔兽的力量都会有所减弱,我的极限是三次,我儿子能勉强拉开一次,如果还不够,就要看你的本事如何了。”
“好。”
“至于你们的那个伙伴……珀斯瓦,你和他过去一趟,将对方给带过来。要是途中这家伙想打什么歪脑筋,或者出现什么变故,杀他全家!天大的问题,有你老爸撑腰——”
“父亲……不要老将杀人全家这种话挂在嘴边。这样不好。”
“只不过是在嘴上过过瘾而已嘛,我又不会真的去做!”
“那就更不对了。”那少年一板一眼地说道:“骑士应该遵守诺言,这是您自小就教我的。”
“……烦死了,快去快去!和你妈一样,都生了个榆木脑袋,一点都没继承到你老爸我的优良个性好了……小姑娘,你是叫莉莉对吧?好名字,来,做好心理准备,开始吧!”
话语落下,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弓弦伸展之声,与此同时,桂妮薇亚只觉得随着这个声音响起,自己好像陡然变得轻松了一些。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时不时一声弓鸣震颤,某种无形之物,也在这一声声的颤鸣中逐渐远去,周遭不住旋转的景物,面前的人影,渐渐清晰。
……
夜幕降临了。
记不得是第几回用力拉开这张漆黑的巨弓,只在松开手指,听到弓弦回弹的清脆声响回荡开来之际,才在心里默默又数了个一。除了枪术因为梅林的嘱咐而未有习得,骑士所应该具备的战斗技巧,骑马、剑术、盾击、弓箭等等,艾克托没有丝毫藏私,甚至可以说是比教自己的亲儿子更加用心,但此刻的这张弓,与此前所接触过的任何一张弓皆不相同。
仅是指尖稍微触碰到弓弦,脑海中立刻响起一阵层层叠叠的怪异呢喃,而一旦想要去辨认这呢喃声的含义,立时便会头痛欲裂,陷入强烈的眩晕之中。可为什么芬娜——桂妮薇亚,尽管已经得知了对方的身份与真实名字,莉莉思考的时候,仍然用了个最习惯的那个昵称——明明没有碰到弓弦,也会出现这么强烈的反应。
莫非……凭借着从梅林处学习的魔术知识,她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也许是因为双方刚刚进行完魔力的交换,这份来自彼此的魔力尚未消化完毕,因此自己触碰弓弦被影响,桂妮薇亚也同受波及,然鹅令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再一次的龙化……弓弦拉开又弹回,汗水不仅从额前滴落,更练全身上下,几乎都已湿透,眼见面前半龙少女的状态确实正在逐渐好转,安心的同时,她也开始思考个中原因。
弓弦的材料,魔兽……恶龙现象的来由。
莫非老人口中的那只魔兽,与泰伦娜曾经试图召唤的噩梦怪物有关?想到这个可能性,莉莉不由皱了皱眉。但也正是这个时候,几步之外,桂妮薇亚陡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她头顶的犄角、背上的双翼与周身鳞片,竟都在这声低吼间由实转虚,化作腾腾黑烟,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下一刻,烟雾消散,露出的身影,已回复变成了平时的样子。
好像刚才的变化都是假的一般,就连鳞甲撑破肌肤时导致的伤口,也都荡然无存,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桂妮薇亚怔怔地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晃了晃脑袋,目光中仍有些迷惘:“我……好了?”
还没等莉莉回答,一声裂响,顿时将在场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嘣!
那漆黑巨弓的弓弦竟在没有人碰触的情况下,陡然断成了两截!
莉莉猛一缩手,却也还是被割出了一道伤口,血珠沁出。她下意识放进嘴里,正想按平时的习惯舔舐几下——用梅林的说法,好像是用唾液来消毒什么的——待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脸上微微一红,又急忙将手放下。
这段小小的插曲,多少缓解了一下现场的气氛。桂妮薇亚望着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又合拢,如此重复了几遍,终于从那红月城堡的幻象中彻底摆脱出来。
“我刚才有听见你们的谈话……这位爵士,多谢你了。”她吐出一口气,先向那老人道了声谢,然后从衣服的口袋里翻找出一块掰成一口大小的面饼,递给莉莉,又帮忙擦了擦汗,看着两人的互动,老人笑了笑,随后一摆手:“谢什么谢,祸是我惹出来的,又没帮上什么忙,这个谢字赶快收回去,不然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这说话的风格,还真是够直爽的。桂妮薇亚刚这么想,忽然见对方一伸手:“至于这张弓——”指了指莉莉手里那弦断了的黑弓,她心里一跳,以为是要她们两人赔偿了,虽然,这种要求也很合理就是了。却听老人说道:“——发生这种事情,断了也是活该。倒省得我动手把它砸了向你们道歉。不过你刚才的模样实在有些惊人,我不怕,是因为我见过更加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他人就算感到害怕,也属正常。”
“不管你们之前与那支商队是什么关系,这件事发生之后,只怕都不能再待下去了。所以我让珀斯瓦——我的儿子,珀西瓦尔,就是刚才大摇大摆被你们跟了一路还没察觉到的傻瓜——去将你们留在那里的同伴带过来。这件事情,我估摸着自己想得算是周到,你们说呢?”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老人满意一笑:“那就好。我一向不喜欢兜圈子,很简单,你们两个看上去都不是普通人,我现在打算去做一件很危险、很麻烦的事情,很有可能连命都会丢掉。”
“爵士想让我们帮忙?”桂妮薇亚问道。
“没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至少比抓住那些流窜在康沃尔的山猪要省力得多。”老人的话像是夸奖,可这奇妙的比喻,实在令桂妮薇亚感到心情复杂:“事先说明,免得你们觉得我厚颜无耻,最危险的事由我自己来做,你们只要帮忙引开两个人的注意力就行。而且觉得危险的时候你们随时可以逃走,就算对我见死不救,我死了也不会变鬼找你们。”
“唔……可以请问一下,具体是什么事情吗?如果这件事情不违反世俗道德,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伤害,我们两人一定相助。但如果是……”
“放心!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他一笑,满头花白长发也随之摇晃,眼神闪动着光彩,展现出的气势,真如凛凛雄狮一般,引人心惊:“其实很简单,我接下来要去救一个人——”
“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ps:看来一晚上四十间贴门槛还是太高了(沉思)下次开招募的时候稍微调整一下吧。这章卡得不行,左想右想,还是不细写了,反正大家意不在此,无谓多写,能一笔带过的都一笔带过,尽快推进剧情吧……记得投票啊~
第八十五章 “淋雨的国王”
救一个该死的人,这句话听起来十分矛盾。但老人从最初就摆出一副“我不会过问你们有何秘密”的态度,桂妮薇亚这边便也不好问得太细。
何况老人将“账目”算得清清楚楚,那魔弓绝非凡品,弓弦断裂,即便不是她们直接造成,也绝对脱不了干系。而他却并没有用这个理由要她们做什么事——当然若是真说出来,她与莉莉自然也不会拒绝——而是挥挥手,简单作罢,反倒拿出了另一件事,让他的儿子带妮妙过来这件相对而言的小事,大咧咧地要求两人帮忙。看似豪放大气的言行谈吐,一退一进之间,所表现出的,比起死物活着的同伴更加重要的态度,无论是老人有意为之,亦或是单纯性格使然,都让桂妮薇亚心生好感。
“是这样的话,我们……”与莉莉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说道;“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样帮忙?”
“这嘛。”
老人首度表现得有些迟疑,他想了想:“事情说来比较复杂,首先,从我为什么不准别人通过这里开始解释吧。”
这确实也是桂妮薇亚的疑惑。
如果是管辖此地的领主贵族,出于什么缘故而设下关卡限制出入也就罢了,可老人身边不见兵卒,陪同者只有他的儿子一个人,即便老人那顶帐篷的样式,说明他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甚至极可能是哪一国的王者,问题在于,不列颠岛上此时能被称作国王者,何止三五十个,若再将那些自称为王但还不被认可的也算上,这数字说不定能超过一百之数。一位国王固然尊荣,但仅仅如此,却也不足以在他人领土之内肆意妄为。
桂妮薇亚便曾经听李奥多格兰讲过一个故事。
那还是数十年前,苏格兰尚未一统的时候,某位国王因为自作主张,派人越过国境抓捕一个罪犯而引来了邻国的不满,两国之间从口角争执发展到最后兵戈相向,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年的仗,原本相对强盛的两个国家也因此衰落下来,最终被另一个小国伺机吞并。那个最后的赢家,据说便是前任的苏格兰王,也即是她的爷爷。当初李奥多格兰将这个故事说给她听,一方面是为了引出类似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提点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在外谨言慎行,以免给自己与苏格兰王国招致祸端的意思。
毕竟前后两代国王统治下的苏格兰,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相对中立的立场,纵然最近几年长兄帕特可能是受了身边亲信的影响,开始明显倾向于卑王,包括在公开场合上也毫不遮掩地说出“我国应该与伏提庚结盟”之类的话语,但至今仍未得到苏格兰王的正面回应。
想到这里,少女不由一阵心虚,且不说自己现在已经与某亚瑟王组队行动,摆明站在伏提庚的敌对一侧,要是之前插手康沃尔之事的消息传回去,也不知道父王会生气成什么样子……估计是要抄家伙的。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出来这么久了,应该找个机会回苏格兰一趟,现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稍后写一封信回去报个平安,自己则再在外面待上三五个月,给家里人一点冷静的时间吧。反正……自己怎么也算个小先知,对于未来一段时间的局势走向颇有信心,稳赚不赔的买卖,,将功折罪,料想父王不仅不会发怒,还会因此夸奖她几句也说不定。
往往会不自觉陷入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这也算是她从前世带来的老毛病之一了,心思飞转,诸般念头起伏,不过是眨眼之间,她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拉回到现实,正好听见那老人说道:“你们应该知道,从这里往北,这个叫普利茅斯的镇子之后,就是属于‘渔人王’佩莱斯的领地。”
“是。”
听到这个最近一段时间时常有人提及的名字,少女忽的想起了刚才看见的幻象,那个好似被囚禁在密室之中,样貌与眼前之人颇为相似的疯癫老头。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毫无根据的荒诞想法,莫非……
“那你们应该也知道,佩莱斯自从三十年前和海兽大战一场之后,便失踪至今,再没有出现人前。”老人顿了一顿:“我乃佩里诺亚,佩诺姆的儿子,群岛之王。而佩莱斯,是我的兄长。”
果然如此。
桂妮薇亚心想道。
早在知道对方的儿子叫珀西瓦尔之际,她便大致猜出了这位老人的身份。
珀西瓦尔,鼎鼎大名的圆桌骑士,也是后期的圣杯三人组之一,与加拉哈德、鲍斯一同寻找圣杯,可惜最终与圣杯错肩而过——但在另外一些故事里面,取得圣杯的并非是加拉哈德,而是这位珀西瓦尔。她确实记得,在那本最著名的亚瑟王传说中,珀西瓦尔与兰马洛克皆是佩里诺亚王的儿子,至于他们的父亲,则在更早之前就与亚瑟王认识。
而且这位佩里诺亚王在传说里所扮演的角色可以说是十分重要,知名度也相当的高。
因为亚瑟王正是在与他的决斗中,折断了石中之剑。其原因各种各样,有说剑是因为亚瑟王违背了骑士精神才断裂的,但在知名度最高的那本书里,好像单纯是因为质量不够好,砍没几下就折了……
虽然她不太清楚月球这边,阿尔托莉雅为何后来将武器换成了誓约胜利之剑,想来应该也与这位老人有关。
可是,石中剑早就断成一堆碎片了呀……
桂妮薇亚伸手碰了碰腰间挂着的小袋子,心中一时有些发虚。看向旁边,莉莉却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用手捂着嘴:“啊,原来您就是……”
“哈哈,没错,我就是那个百年一见的倒霉国王。”佩里诺亚哈哈一笑,桂妮薇亚这才想起,有关于这位老国王的另一件趣事——当然,对于当事人而言这可能是一件十分悲惨的遭遇。
正如佩里诺亚方才自称的群岛之王,当年他的父亲,佩诺姆国王乃是一时豪杰,在乌瑟与李奥多格兰等人成名之前,几乎统一了大部分的南境领土,名义上仍归属于罗马,但就连当时的总督见到他也要客客气气,礼让三分。
临终之前,佩诺姆将自己的领地一分为三,东边的一部分划给阿兰,中央与西边交由佩莱斯管辖,而游离在陆地之外的十几座小岛,则一并留给了佩里诺亚。单论领土的面积,佩里诺亚竟还要胜过其他两人一些。
有人说,睿智的老国王可能是预见到了萨克逊人渡海入侵的未来,特意将抵御外敌的任务,交给了几个儿子中最骁勇善战的佩里诺亚。
但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早在三十年前,佩莱斯使用海神的三叉戟大战海兽之际,这些小岛遭受波及,或者被海浪吞没,或者直接被交战余波震成了碎渣。
尽管事先已将岛上人们尽数转移到陆地,没有出现伤亡,在战斗之后,渔人王亦妥善安排了这些失去家园的难民,可佩里诺亚却因此失去了所有的领地。
他本人对此似乎不甚在意,也拒绝了渔人王分出一半土地给他的提议,从此成了人们口中“淋雨的国王”——这个外号是揶揄他没有自己的城堡,在下雨时也无片瓦挡雨的意思。
ps:滴滴,滴滴滴——世界线跃迁,人理修复,第35715844862441266号世界线修复完成,即将返回——警告,警告,八十四章标题相关记忆尚未完全删除,有可能令该世界线提前觉醒时空跃迁技术,警告,警告——
第八十六章 前无古人的骑士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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