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轰!
三种截然不同,却又极其相似的魔力陡然聚集,一股难以用语言言喻的威压,也在这一刻陡然压在了湖边所有人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光是正在交战的两人与魔兽,竟连在稍远处避难的斯纠提和帕西瓦尔也感到呼吸一滞,小女孩更是猛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连声音都在发颤:“怎怎怎怎么回事!”
斯纠提张了张嘴,重压之下,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年纪比他小上还要几岁的帕西瓦尔虽然也是一副难受的模样,但还能勉强说话:“是……海……神戟。”
“终于,三十年了,终于又体会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哈哈哈哈!可惜,老兄弟不在了!”佩里诺亚张开双臂,哈哈大笑,他身上多处都沾上了血迹,手里的矛枪也早断了,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杆子。
正挣扎着爬起身来的寻水兽,此时也蓦地僵住了动作,宽扁的头颅往旁边一转,嘴里无数触手蠕动不已,那只有一道细小缝隙的眼眶深处,骤然亮起了一点苍白的光芒。
莉莉一反手,将剑插在地上,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也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海神戟?”
……
那是一道冲天而起的深蓝光柱!
更有另外两道光芒混杂其间,一道温暖的金色,另一道则是相对较淡一点的浅蓝色光芒,三种不同的光芒密不可分,相互纠缠着,看似泾渭分明,却隐隐有一种彼此互补的感觉。
……
光柱之内。
“真是……声势浩大。”
即使身在其中,桂妮薇亚也完全能想象出此刻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她仰起脸,看了看头顶仿佛没有尽头的蓝色光柱,再将视线收回来——用一种可以说是目瞪口呆的目光——望向眼前的费舍尔。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海神戟……原来是……”
后者此时正被一团水雾包裹着,悬浮在半空中。
雾气朦胧,只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大概的身体轮廓,费舍尔闭着眼睛,不知本人此时正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但在桂妮维亚的眼中,那团水雾不断变换着形状,并渐渐化作一套贴身的深蓝甲胄。
即便知道有些破坏气氛,但看着那手铠、护腿、护膝、头盔等等分别出现,再自行穿戴在费舍尔身上,而后者全程都是一副沉睡不醒的样子,桂妮薇亚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给这一幕配音:
“咚!锵!锵!咔嚓!乓!”
幸好她没有发出声来。
因为下一刻,费舍尔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那身深蓝色的铠甲也算是基本构造完成,从头到脚,一应俱全,威风凛凛,背后还有着一条宽大的披风。
他“砰”一声落回地面,随后伸手一招,一把通体雪白,镶有大颗宝石的三叉戟顿时从旁边的湖水之中飞出,如受召唤,落在掌中。
“真是神奇……”
直到握住三叉戟,费舍尔好像终于恢复意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兵器与突然出现的甲胄,忽然之间,从喉咙里发出了咯的一声,似是在强抑情绪:“就是这个,当初我还小的时候,曾经见过父王数次使用海神戟,当时就是这套突然出现的盔甲……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桂妮薇亚挠了挠脸颊,忽然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最好还是别插嘴的好。
但考虑到时间紧迫,她只等了十秒钟左右,想想对方的情绪应该已经初步平静下来了,这才走过去,刚要开口,却见费舍尔已经点了点头:“我知道。说来也奇怪,我好像突然间就知道了这把海神三叉戟的用法,还有……一些神奇的东西。现在的话——”
话音戛然而止。
他握了握拳头,手铠发出咔咔的声音,左手的中指上,一枚金色的指环熠熠生辉。
随着甲胄成型,三叉戟飞出湖中,笼罩周围的蓝色光柱颜色也开始逐渐转淡,慢慢消失,男人一扬披风,大步朝前走去:“时间有限,先解决最紧要的麻烦吧。”
最后这句话忽然变得十分冷淡,好似一点属于人类的感情都没有,冰冰冷冷的。
桂妮薇亚正要跟上,听见这忽然改变的语气,整个人不由得一怔。
“奇怪……怎么感觉……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片刻的迟疑之后,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男人大步前行,来到湖边,左手握拳,将金色指环在三叉戟的宝石上一按,宝石光芒变幻不定,映照在男人眼底,仿佛一枚已然掷下,但尚未落定的骰子。
一场赌局。
他想。
“我宣言——”
双手握持三叉戟,举在身前,他将额头靠了上去。触感冰冷之中,却似有一丝淡淡的暖意,如同白雪纷飞时的小小火焰,令人心中不期然变得温暖起来:
“此水域,不存毒害!”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偏偏无比清晰地传了出去,在场所有人——甚至连普利茅斯的居民也都听见了这句话,还在睡梦中的人纷纷惊醒,因为各种理由还未睡下的则在慌慌张张寻找声音的来源。
但在湖泊旁边,好几道目光的注视下,那惨绿色的毒液竟在这一句话落下的同时,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与原本的湖水分离开来,一滴一滴,浮上空中,形成了一个足有人头大小的绿色球体,仍在一张一缩的运动着,恍若活物。
身穿深蓝甲胄的男人遥遥一指,那团毒液凝聚的绿球陡然炸开,却没有一滴落回水中,而是纷纷在中途便消弭无形。他手持三叉戟,转过身来。
“我宣言——”
向着阿凡克,以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
寻水兽似乎也察觉到了威胁,低吼连连,但刚刚被佩里诺亚打翻在地的身躯,一时半会却挣扎不起来,直到刚才为止的战斗中,老人与莉莉虽然联手压制了这头魔兽,却用尽办法也无法造成伤害。
它好像也知道这一点,因此由始至终,即使完全被一方面压着打,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害怕的姿态,可此时身披甲胄,手持三叉戟的男人甫一转身,阿凡克陡然以前所未有的气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而且那挣扎的方向——它竟然不是打算抢攻,而是准备逃离,逃离这个之前根本不屑一顾的对手。
可男人更早一步,举起手中的三叉戟,戟上的宝石与金色指环同时闪过一道流光:
“噩梦造物,不应存在。”
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剧烈,阿凡克高高扬起脖颈,又是一声尖啸,前前后后,连续四道更胜之前的黑色波纹横扫而出,但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男人已再度开口,仍是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语气:
“——回去吧。”
只在最后,那毫无波澜的空洞眼神之中,微微闪过了一丝黯然,稍纵即逝,不留痕迹。
……
还在半途的黑色波纹齐齐一滞,无声瓦解,回归为最纯粹的魔力。
阿凡克只来得及最后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似是悲鸣,眼中的苍白光辉随即熄灭,那长长的脖颈也塌了下去。
巨大的身躯晃了几晃,噗通一声,跌进湖水之中,再也没有浮上来——
ps:写得十分顺手,再更一章!
——没有第四章了哦!
第一百零六章 玛纳南
凉夜如水,月如钩。
前方那贯通天地的惊人光柱逐渐变淡消失,站在山崖之上的德莱姆随之收回视线,脸上仍然残留着一丝惊惧:“这就是……传说中的海神戟。刚才感受到的那种力量,差点以为要死了……”
“喂喂,你多少也算是一个有点名气的人物,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丢脸嘛?”
旁边传来青年的奚落声,他倒是不以为意,只摇了摇头:“德莱姆的名声有七成来自这双眼睛,其余三成……殴打那些烂醉如泥的酒鬼可不算什么本事。更何况,你指望一个在小巷子里开了几十年酒馆的家伙有多大的本事呢。“
“哈。”
青年一声轻笑,显然也并非是认真想要谈论这个话题。他穿着一套轻便的皮甲,将一支长枪很随意地扛在左肩上,腰带上零零碎碎挂着不少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装水的皮袋、几柄短匕、几株可疑的药草等等,另一侧斜插着一柄制式配剑,样子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像是那种时下颇为流行的,四处游走企图撞大运的投机者。
“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怕是真的会把你和那种阴沟里的老鼠当成是同一类货色。”德莱姆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嘴里啧啧有声。
青年白了他一眼:“来,把手放在你的胸前。”
“干什么?”
“照办就是。”
德莱姆犹豫着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然后?”
“那么现在,德莱姆先生,请你对着你这里仅存的良知发誓不说谎言,然后回答我,这个世界上可曾有过如此英俊的‘阴沟老鼠’吗?”说完之后,青年还特意抬起手来,拨了拨自己的刘海。
旅店主人同样绷着脸:“当然有。而且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看来在你的心中,已经连一点点良知的残渣都不剩了。阿门,愿上主怜悯于你——”
一本正经地在胸前画了个歪歪斜斜的十字架,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大拇指往下用力按了按,另一个直接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几秒钟后,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好了,玩笑开得差不多,接下来也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看到那几只真真正正的老鼠了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道深蓝色的光柱已彻底消失,夜色再临,天地之间又复漆黑一片,青年懒洋洋地挥动了几下长枪,擦得发亮的枪刃在空中晃出点点寒光,冷风扑面而来,只见德莱姆揉着自己的眉心,再一次转过头,远眺出去:“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就来不及啦。”
“啰嗦。”
间或的斗嘴声中,在旅店主人深褐色的眼瞳之中,各种各样的景象不断闪过,隐约的雾气、大石、泥土上留下的几行足迹、趴在树叶上的虫子、来来往往的蚂蚁……等待的过程中,青年蹲下身去,扯了几根野草,叼在口中,很无聊地咀嚼了几下,又呸地吐出:“好苦!”
“哦,那边我刚刚踩过。”
尽管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观察之上,德莱姆仍不忘忙中偷闲地补上一句。
“多!谢!你的提醒哦!”青年咬牙切齿地回答。
“不用谢。”
旅店主人笑得一脸和蔼可亲。但在对方回嘴之前,他脸色一变,陡然露出了一个有几分古怪的笑容:“找到了……果然与桂妮薇亚小姐的猜测一样,除了明面上的使者之外,卑王还准备了暗手。”
“废话,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计策。”青年撇了撇嘴:“好好说话不行,接下来当然就是动手硬抢……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样做啦。”
“而另一件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情,如果卑王打算让这几个人偷袭费舍尔殿下,夺取三件宝物的话,他们的身手肯定不差。不是我看不起你,虽然你姑且也有点本事,以一敌众,就真的不怕有什么闪失。还是稳妥一点,带几个帮手……”
德莱姆看向青年。
却正好见到对方潇洒地转过身,扛枪在肩,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你忘了,我可一向都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十分之重,敢答应帮忙,当然是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但在我看来,你更像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一下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斤两了。”
青年来到崖边,再度蹲下,先是用手撑了撑崖边,又捡起一颗小石子,抛了下去,“拜托,两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蠢丫头而已,可能有人好这口,但我绝对不在其中。话说回来,那个外号火鸦的倒是还可以,起码够大也够挺……”
“咳,咳咳!”
说到这里,忽然听德莱姆大声咳了几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青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知道啦,不就是那个女的和你有一腿嘛。好了,是时候出发抓老鼠了,位置在哪?”
“那里。”
旅店主人抬手一指,又补充道:“距离这边大约三百米,一块石头附近,一共有四个人……还有,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她和我并不是你们想象的关系!”
这位体格高大的中年男人停了一停,忽然有些脸红:“当然,我是说,当然……以后可能会是。但主要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意思……喂,等等,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你难道是想从这里跳下去……”
话音未落。
远远地,似乎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碎石落地的轻响。
青年再不犹豫,手一用力,整个人从山崖边缘一跃而下,风声呼啸,等到德莱姆快步赶到,低头看去,以他的视力,竟也是在将近一分钟后才找到已经安然落地,正飞快奔行的身影。
“好吧。”
片刻,他耸了耸肩:“祝你顺利,或者……能留一个全尸。”
……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凡克那巨大的身躯落入湖中,许久不再浮起,激起的水花与巨响声也渐渐消弭,只余风声阵阵,回荡犹如呜咽之音。
身披深蓝色甲胄的男人缓缓放下三叉戟,眼神漠然,无悲无喜,身上的气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刻的他,很难让人与刚才那个展现出奇特而诡异的本领,仅仅用两句类似于命令的言语便击败了——佩里诺亚和莉莉一时皆无法造成伤害的——寻水异兽之人画上等号。
本来正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的少女,此时也慢慢停住了脚步。她站在湖边,另一旁,包括莉莉、佩里诺亚,以及方才躲避起来的帕西瓦尔几人都已经靠近过来,却始终与“费舍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安静的气氛中,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酝酿。
“你是……谁?”
审视的目光。即便桂妮薇亚与费舍尔仅仅只见过一面,却也能断定,此时掌握这具身体的主导权,用命令的口吻说出之前两句话,击败阿凡克的绝对另有其人——而且对方似乎打从一开始便不准备掩饰。
男人冷淡地望了过来:“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这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桂妮薇亚不由一怔。
但佩里诺亚却忽然插了进来,他哈哈一笑,往前走出几步,一拳砸在了“费舍尔”的肩膀上:“好久不见,玛纳南,还认得我吗!”
“你是……”
被称作玛纳南的男人微微皱起眉头——这也是他第一次出现属于人类感情的反应:“这种魔力……你是佩里诺亚。”但这份疑惑也只是一闪而逝,又回到了毫无表情的脸色,用冷淡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苍老。是诅咒?”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如此,这副身体并非佩莱斯——看来他已经付出代价了。”
“他已经疯啦。”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相互重合。
佩里诺亚摇摇头:“你现在用的这副身体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外甥,叫费舍尔。与他爸不同,这小子没有什么天分,所以也别附体太久,差不多就该还回去了。”
“原来如此。”
喃喃地说着,玛纳南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掌,随后望向另一只手握持的三叉戟,目光在那颗光辉闪耀的宝石上停留一瞬:“既然我在此地,也就是说,佩莱斯当初最后一个愿望已经实现。”
“我不清楚佩莱斯最后到底向你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望——大概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知道了,但现在,我们这边有事情想让你帮忙。”老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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