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卷分数的中学生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水月咽下一口饭，直接问道，目光终于抬起来，落在桃香低垂的头顶。
桃香吃饭的动作比水月斯文那么一点点，她是小口地送着食物。
“总这么路演，也不是办法。”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有些发闷。
“Lehouse都不要你了吗？”水月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心猛地一沉，一丝不妙的预感爬上脊背。
“没有新歌，不拿前钻石星尘主唱宣传的话，是没人愿意去买票的。”桃香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疲惫的坦诚。
“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水月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胸腔里堵得难受。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女孩，如今却被现实磨得黯淡无光，心中复杂的情绪再度交织在一起。
“我看你在SNS上发了明天要开街头Le……”
“嗯，最近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桃香重新低下头，用勺子机械地扒拉着碗里已经有些凉了的饭粒，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精神。
她的目光也有些失焦，似乎穿透了碗底，看向某个虚无的、令人沮丧的未来。
小小的餐桌上，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
水月放下勺子，看着桃香低垂的侧脸，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透露出了她内心的压抑。
“创作这种事……长期没有人欣赏的话，确实是会产生厌弃心理……会怀疑自己。”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这个残酷的定律。
这种滋味，他太懂了。
“真一……”桃香忽然喊了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像投入静水的小石子，打破了沉寂。
“嗯？”立刻抬眼的水月，捕捉到了桃香脸上不同寻常的凝重。
桃香忽然放下了筷子，抬起头正色看着水月。
“你……还没有放弃啊……”桃香这句话问得异常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是不会放弃的。”水月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也放下了勺子，脊背挺直，目光迎上桃香。
两个人都清楚，饭桌上的平静要被打破了。
一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一个固执地想挽留，这半年来，他们就在这拉锯般的僵持中度过。
“你……到现在不也还没写出一首完整的歌来吗？”
她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的尖锐，眼圈似乎有些发红。
“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最后几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泄露了她强装的镇定下深藏的迷茫和煎熬。
“呼……”水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口的郁结都吐出来。
看来许多声音制作专业毕业生到最后可能也写不出一首能打的歌这事，被桃香知道了。
矫情入学歌没用，那个是水月花了十六万円找人写的，当水月拿着找桃香装哔的时候两下就被桃香给问倒了。
当时的桃香水平还在，是正经认识五线谱的实力派轻音少女，和某粉毛六线谱速成班操作豚完全不一样。
虽然前景声部是牢水这个Song Writ哼哼出来的，但是和声牢水就完全懵逼了。
那些圈圈叠罗汉，左边右边的小棍子小尾巴什么的，牢水当是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
当然，现在牢水都懂了，甚至还发现了里面的和弦有一个隐伏五度。
但音乐是自由的，水月也是上了软件，找了老师才确定这个隐伏五度是个错误点，而不是编曲想表达什么。
可惜人在川崎，否则牢水必然要去找那个编曲以理服人的。
“这次的街头Le，我陪你去吧。”
水月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反驳或争吵，他注视着桃香眼中闪烁的泪光和紧攥的拳头，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沉着的温和。
桃香猛地抬眼，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我知道，和曾经的同学们一起待在这，对你来说就像是拷打……”水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他看穿了她的挣扎，她的难堪。
桃香的拳头在桌下攥得更紧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她扭开头，避开他过于透彻的目光，肩膀微微耸动着。
“但是我始终相信着，你能行。”水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水月给桃香的鸡汤已经灌了快一年了，而这一年中，他不再仅仅是空喊口号，而是真正深入了音乐制作的泥潭，明白了这条路有多难走。
那些看似简单的旋律背后，是无数乐理、和声、配器的精密编织。
给不懂的人看，简直是天书。
给新手抄，都未必抄得明白。
那种幻想中“高手在民间”、随手就能写个神曲的“少年Jumping”故事，在真正的音乐领域，根本是天方夜谭。
没有知识，连特么中央C都找不到，怎么唱？
唱出来的音，自己知道是1234567吗？
谱子看得懂么？
谱子上的各种符号都认识么？
拍子知道该怎么打么？
水月身为穿越者大爹，满腹才华，却被这些实实在在的技术壁垒，硬生生憋了快一年。
牢水脑子里装着无数经典旋律。
可一到编曲实操，他才发现自己最多只能捣鼓出前景声部的主旋律，背景声部的和声、配器，对他而言依然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吉他、贝斯、键盘、鼓……每一种乐器的演奏特性和乐器法都得从头啃起。
一嗵、二嗵加军鼓这种三只手的敲鼓方法牢水初期就掉过无数次的坑。
软件虽然不会告诉他，但是主科老师的骂声却从来没停过。
这还仅仅是鼓组的一种错误敲法。
其他乐器还有无数的大坑，更有记谱音高、实际音高、移调乐器这种天坑在等着他。
为什么按照谱子怼进钢琴卷帘窗后，奏出来的音高它就不对呢？
“你写的歌……都是半首，配器最多只有吉他……”桃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向水月那边。
“还是……不要去了吧……”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这话不仅是说水月，也像在说她自己。
说起来，这些年桃香的水平其实也是在不断退步的。
一首空之箱唱了这些年了，新歌也没火起来。
创作热情越来越消退，演出级别越来越低，需要的相关水平也越来越低。
街头路演，观众白瓢，吉他手好歹扒拉两下观众就叫好。
“吉他响了——她好厉害耶~~~~”
这样肤浅的震惊环节，恐怕连小白文读者都糊弄不过去。
“不……要去的。”水月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其实牢水靠着薅老师羊毛，手里还是有几首歌的。
在老师的友情提示下，牢水发现了勒死少年Jumping的最后一根绳子。
注册版权，三万円打底。
入学歌的版权注册，水月是去JASRAC线下办事处办的。
因为什么都不懂，花了四万五。
基础费用三万，一万五是代办费。
现在进了音大制作系，熟悉了相关流程之后，三万円网上就能办好了。
所以，哪怕是路演随便唱，每首水月敢开口的歌，都得有三万円打底。
这都是水月勤工俭学加家里支援攒下的钱。
还特么开Le？
版权费都交不起了开个鸡毛Le……
而桃香更惨。
她打工挣来的那点微薄收入，不仅要支付房租水电、一日三餐，还得从牙缝里挤出钱来支付自己歌曲的版权费。
关键是水月知道自己手里的歌几斤几两，桃香不知道啊……
一首没火的歌，三万没了。
打工挣钱时薪1200，刨去生活费，就算川崎房租低，租个某未登场小孩那样的房子也要五万一个月。
就桃香这个老破大，哪怕是和一个草食系男子合租，费用也比五万也只多不少。
一想起桃香那个所谓的“合租伙伴”，水月心里就一阵烦躁。
但是没有办法，他没有钱。
他有限的钱必须优先用来填版权注册这个无底洞，把手头那个可怜巴巴的曲库先充实起来。
如果现在执着于桃香身边有没有其他男人这种问题，那么没有曲库的水月永远是个咸鱼。
第三章 卢瑟的野望
“难得今天没有吵架呢……”水月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放在身边的文件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叠打印得整整齐齐的乐谱。
“新歌？”桃香眉毛一挑，带着好奇和期待。
“嗯，这次不一样了。”水月看着桃香的眼睛因为看清标题而渐渐瞪大，他眼底也难得释放出一点光芒。
“正规五线大谱，看看吧，轻音少女……话说再火不起来就老了……”
水月揶揄了桃香一下，然而桃香的目光仿佛被手中的总谱牢牢吸住，她快速翻阅着，手指划过纸页上的音符和标记。
“樱花飘落的夜晚……歌没什么问题，中规中矩，配器部分你打算怎么办？”桃香放下了手中的总谱炯炯有神的看着水月。
现在的新川崎，乐手只有桃香，显然凑不齐大谱上的乐器。
“PGM呗，我自己拿电脑做就完了。”水月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路演，还想咋地？
真用VOCALOID把双夜掏出来了都不知道该车谁，太浪费了。
就算是玛丽狗的这首歌其实也挺浪费的。
但是水月手里切桃香音域的歌就这么一首了，再不用，桃香就要举白旗了。
水月这次掏完整版的意思就是给桃香鼓鼓劲，让她不要再演“所以我放弃了音乐”这部真人话剧了。
“好，没问题。”桃香答应的很干脆，显然也理解现状。
“那么明天明天的演出顺序就定下来了，我的独唱，入学歌，还有你手里的‘樱花飘落的夜晚’，空之箱你想复习一遍我也没意见。”
见桃香没意见，水月做出了如上安排。
“你的独唱？！”桃香猛地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开，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水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抱歉，本来我想选修声乐的，但是声乐老师太热情了，我就辅修声乐了，所以最近有点忙。”
水月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加奈都没时间照顾了么？”桃香半开玩笑地试探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别扯了，结城家的小姐，哪怕是外戚也不是我能高攀的，这几天就该给我下岗通知了吧~~~~”
水月一边开始收拾乐谱，一边朝桃香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自嘲。
他把下岗通知几个字说得格外轻飘，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当初你追她的时候，那么用心，就这么放弃了？”桃香看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轻声问道。
“用心？”水月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发出了一声嗤笑。
一想起那个已经被时空乱流卷到自己的世界作自己替身的真水月，牢水就十分难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