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铁道:孽缠己身 第40章

作者:施允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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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鼎司内,镜流正在接受治疗。她身上的外伤在苍泽渡给的生命力作用下,已恢复大半,但内心的创伤却永难愈合。

  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戴在右手上的那枚戒指,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他还活着.....’一个强烈的、毫无根据却又无比坚定的信念在她心中回荡,‘我能感觉到.....苍泽一定还活着!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他!’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没有在接连的打击下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雷鸣般的轰响,紧接着是地面的轻微震动。

  镜流蹙眉抬头,心中警兆顿生:“又有人入侵了?”

  她霍然起身,不顾医士的劝阻,执意走出了疗伤的房间。

  刚出门,便见到一名满脸焦急、带着哭腔的云骑士兵踉跄着奔来。

  “剑.....剑首大人!”士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悲怆,“请您.....请您速去鳞渊境支援!将军.....将军他.....战死了!!”

  “什么!?”镜流瞳孔骤然收缩,如遭雷击!腾骁将军.....战死?在鳞渊境?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最可能的就是倏忽残留的肉块潜入了持明族圣地作乱。

  没有丝毫犹豫,镜流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鳞渊境。

  当她赶到鳞渊境岸边,落在巨大的龙尊雕像之下,抬头望向那片本是持明圣地的水域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一条前所未见的、狰狞可怖的巨龙,正在水中疯狂翻腾,攻击着周围的一切!它的身躯庞大而扭曲,鳞片破碎,散发着混乱与不祥的气息。

  云骑军的阵列在它面前不堪一击,持明族的战士们也死伤惨重。

  而最让镜流心神俱裂的是,她从那条恶龙疯狂而痛苦的眼神中,竟然看到了一丝.....属于白珩的熟悉感!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瞬间涌上心头!

  她目光急速扫过战场,看到了跪在岸边、眼神空洞绝望、仰望着恶龙的应星;

  看到了远处倒在乱石之中、气息萎靡、似乎身受重伤的丹枫:

  还有.....更远处,腾骁将军那具毫无生息的尸体!

  “应星!!!!”镜流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她瞬间冲到应星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冰冷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是你们做的!!??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星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质问,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那条恶龙,眼神中充满了死寂与自嘲。

  他已经彻底心死。在研究那块倏忽血肉时,他被其中蕴含的疯狂丰饶之力意外波及、污染,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向着最憎恨的“丰饶孽物”转化。

  是他,沾染了害死苍泽和白珩的罪恶血肉;

  是他,默许甚至参与了丹枫这疯狂的计划.....他恨丹枫,更恨无能为力、一步步滑向深渊的自己。

  镜流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如同行尸走肉的样子,又看了看远处挣扎的丹枫,以及正在被恶龙肆虐的圣地,一股巨大的悲凉与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不能再犹豫了。

  那条恶龙.....每多看一秒,都仿佛能看到白珩在其中痛苦挣扎的模样。强烈的痛苦与不忍,让她猛地扯下自己衣襟一角,毫不犹豫地蒙上了自己的双眼。

  既然无法直视,那便不必再看。

  凭借气息感知,凭借剑客的本能。

  她深吸一口气,周身寒气四溢,凝聚出冰冷的剑刃。

  下一刻,罗浮的剑首,蒙着双眼,毅然决然地冲向了那条由昔日同伴化身的.....恐怖恶龙。

  ..............

  黑塔空间站。

  当苍泽确认死亡的消息通过网络传回时,所有分散在空间站各处的黑塔人偶,都在同一时刻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与宕机。

  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喜欢用各种新奇玩意逗弄她们、会给她们带来美味小蛋糕的白发身影,再也不会出现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悲伤”的数据流,在所有小黑塔的核心中无声地蔓延。

  唯有一个小黑塔,那个最初被苍泽轻轻捏过脸蛋、与他互动最多的个体,在短暂的停滞後,猛地转身,迈开小小的步伐,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黑塔女士的私人实验室。

  她凭借权限打开实验室大门,目光直接锁定在房间中央,那台专门为监测苍泽生命状态和意识活动而打造的、结构复杂的精密仪器上。

  仪器的屏幕依旧亮着,代表着生命波纹和意识信号的曲线,虽然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依旧在顽强地、断断续续地.....跳动着!

  它还活着!那个信号还在!

  小黑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通过内部网络,以最高优先级联系上了正在返航途中的黑塔女士。

  正在飞船上的黑塔,收到了这条来自空间站的紧急信息。

  她快速浏览了内容,原本笼罩着寒霜与阴郁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彩!

  “快!”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立刻调整航线!最大功率跃迁!我们必须用最快速度返回空间站!”

  一旁的阮梅被她的反应惊动,投来询问的目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黑塔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

  “苍泽的监测仪器.....还在运转。他还活着!”

第88章 终不似....

  (日子像黄昏里最后一根橘子味棒棒糖,含到一半,夕阳就把它收走,甜里泛起酸,我却笑着抿抿嘴,原来回不去的时光,是把最好的味道偷偷存在舌尖。)

  仙舟罗浮,神策府的后花园内,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石桌上,一壶新沏的香茗正氤氲着热气,散发出宁静平和的氛围。

  景元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那双总是眯着的金色眼眸带着惯常的笑意,落在对面那位粉发少女身上。

  “符卿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急切,“近日,太卜司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了?”

  符玄放下手中的茶杯,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奈,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念。

  “将军,”她叹了口气,语气颇为不满,“太卜司上下如今日以继夜,动用所有手段,只为卜算您交代的那一个名字。再这样下去,不如您来兼任这太卜司之首,我去坐那将军之位,如何?”

  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抱怨着,实在是被这位神策将军给磨得没了脾气。

  “嗯哼~”景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符玄身上,显然还在等待那个他追问了无数次的答案。

  符玄见状,只得再次重复那个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哎~依旧是老样子,卜算的结果,始终只有那三个字——‘算不到’。”

  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在景元眼底飞速掠过,快得仿佛只是阳光造成的错觉。

  他面上笑容不变,很好地掩饰了那瞬间涌起的失落。数百年来,答案从未改变,但他始终未曾放弃。

  符玄看着他这副模样,好奇心终究压过了无奈,她忍不住追问:

  “将军,这苍泽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您不仅让太卜司倾尽全力,甚至上报元帅,调动玉阙仙舟的占算资源一同推演?更奇怪的是,元帅竟然也同意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景元腰间那柄从未离身的、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刀,一个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猜测脱口而出:“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噗——!咳咳.....哈哈哈哈!”景元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在静谧的园中回荡。

  然而,这笑声并未持续太久,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掐断,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的黑刀刀鞘,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了数百年前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午后。

  饮月之乱.....丹枫的审判.....师傅镜流劫持着已然半入魔阴、成为“刃”的应星离去.....还有,他自己,在一片混乱与废墟中,接过了腾骁将军留下的重担,坐上了这罗浮将军之位。

  一切,竟都如苍泽当年玩笑般的话语所言:“景元,你小子这身行头,一看就是当将军的料。” 昔日戏言,如今却成了萦绕心头的谶语。

  “哎~”一声悠长的叹息自景元唇边溢出,他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挂上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面具:

  “没什么,一些旧事罢了。符卿先去忙吧,稍后我还要去教导彦卿那小子练功。”

  目送着符玄略带疑惑地离去,景元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落寞与疲惫。

  他独自坐在园中,阳光依旧温暖,却仿佛照不进他的心底。一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恰好落在他的掌心。

  他凝视着这片失去了生机的叶子,口中低声吟哦,带着无尽的怅惘:“欲买桂花同载酒.....” 声音渐低,终至无声。

  是啊,终不似,少年游。往昔的岁月,那些与师傅、与苍泽、与应星、与丹枫、与白珩一同纵酒放歌、仗剑除魔的快意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

  将军府的专用训练场,此地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承载着太多的记忆。这里,曾是他与师傅镜流挥汗如雨、精进剑技的地方。

  这里,也曾是他与好兄弟苍泽互相切磋、刀光剑影交错之处。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昔日激斗的气息,墙壁上模糊的刻痕,似乎也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正因如此,景元也将自己看好的后辈彦卿带到了这里,希望他能沾染几分此地的锐气与精神。

  “将军,”年轻的彦卿手持爱剑,看着缓步走来的景元,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积攒已久的疑惑:

  “为何您教导我剑法之余,还一定要我修习刀技呢?这刀法.....着实是太难驾驭了。”

  他天资聪颖,于剑道一途进步神速,更能同时操控多柄飞剑,自觉技巧已然不俗,实在不明白为何还要分心去学这看似笨重的刀法。

  景元走到场中,负手而立,微笑道:“让你学刀,并非要你弃剑不用,而是为了博采众长,精进你的战斗技巧与对兵器的理解。触类旁通,方能走得更远。”

  彦卿挠了挠头,脸上仍带着些许不服气,他觉得自己的飞剑技巧已然登峰造极,足以应对各种情况。

  景元看出他的心思,也不多言,右手缓缓抽出一直佩戴在腰间的黑刀“暗月”。刀身出鞘,不带丝毫反光,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

  “试试?”景元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挑战。

  “来吧,将军!”彦卿精神一振,他正想证明,精妙的剑法远胜于看似直来直去的刀技。

  他心念一动,数柄轻巧的飞剑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道道寒光,从不同角度向着景元疾刺而去!

  叮!当当当——!

  一连串清脆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景元甚至未曾移动脚步,只是手腕微动,那柄沉重的黑刀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一道黑色的屏障,精准无比地将所有来袭的飞剑一一磕飞!

  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彦卿心中大骇,不及细想,手持长剑揉身而上,试图以近身缠斗挽回劣势。然而,他很快便体会到了何为“密不透风”。

  景元单手持刀,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手臂挥舞间,刀势如同绵绵不绝的浪潮,一刀快似一刀,一刀重似一刀,向他倾泻而来!

  彦卿只能勉力举剑格挡,每一次碰撞,都感觉手臂一阵酸麻,仿佛不是在抵挡一把刀,而是在抗衡不断砸下的千斤重锤!

  他引以为傲的灵巧身法在对方看似朴实无华的刀势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

  他试图后撤,拉开距离重整旗鼓,但景元的身法如同鬼魅,如影随形,始终将他笼罩在黑色的刀光之中,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变得奢侈。

  终于,在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之下,彦卿手中品质不凡的长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竟寸寸断裂!

  碎裂的不止是剑,还有彦卿那颗充满自信的心,以及.....景元将军仿佛已经听到哀嚎的钱包。

  “彦卿,”景元收刀而立,气息平稳如初,“方才,我并未动用超越你的力量,所用的,仅仅是这套刀法中最基础、最简单的挥砍与劈斩。你感受到了什么?”

  彦卿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看着满地碎片,回想起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老老实实地点头:

  “感受到了.....一刀比一刀沉,一刀比一刀快,仿佛没有尽头,让人.....心生绝望。”

  “呵呵~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景元走上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套刀技,除却开创者,以及以大捷著称的曜青仙舟飞霄将军曾窥得门径外,尚无第三人能真正掌握其精髓。你所感受到的,不过是它基础中的基础罢了。”

  他拉着垂头丧气的彦卿来到场边休息区坐下。

  “那.....将军,”彦卿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这套刀技若是练到最高境界,会是何等光景?”

  在彦卿想来,基础已然如此恐怖,巅峰岂不是能一刀斩碎星辰?

  景元的目光投向远方,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个身影。“你也曾随军征战,当知那些丰饶孽物生命力之顽强,寻常手段难以彻底灭杀。”

  彦卿深有感触地点点头,他在战场上没少为如何彻底消灭那些恢复力惊人的怪物而头疼。

  “此刀技若至巅峰,”景元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其蕴含的‘赐死’之意,可从根本上断绝生机,令丰饶孽物引以为傲的再生能力彻底失效。”

  彦卿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断绝丰饶孽物的再生?这简直是针对丰饶民的大杀器!

  “而这把刀曾经的主人,”景元轻轻抚过膝上的黑刀“暗月”,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若全力施为,可在瞬息之间将万千孽物化为齑粉,亦可.....一刀斩断星辰之轨。”

  彦卿彻底震惊了,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讷讷道:“这.....这么厉害?!为何.....为何仙舟的史书典籍中,从未见过关于他的只字片语?”

  景元闻言,神情微微一滞,随即化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景元笑了笑,没有解释。

  苍泽最终成为绝灭大君暗月,乃是仙舟联盟的最高机密之一,唯有历任将军与持明龙尊方有权限知晓。

  当年参与那场战役的第三侧军将士,在这数百年的岁月更迭与残酷战争中,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知情者大多已埋骨星海。

  曜青仙舟那边,情况亦是如此。历史,有时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