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卡姆日报
“您就放心吧，老爷，这两人的尸体我保证看得严严实实的，一只苍蝇都不会让它靠近。”
亚瑟没有搭理收尸人的话，而是抽出长剑搁在对方的肩头，沉声道：“最好是这样，如果我发现他俩在你手上出了岔子。今天可就要多挖一个坑了。”
“我…我一定，一定给看好…好了。”
留下哆哆嗦嗦的收尸人，亚瑟收剑朝城堡驻地赶去，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也许只是想要让自己在良心上过得去，也许是其他的原因，但不管怎么样，他依旧在心里告诫自己别掺和进这件事情中。
第五十章 如何成为自私自利的人
收尸人的头儿正在忙着处理卡恩的尸体，他将尸体用草药暂时保存起来，好能够在天亮后再来进一步的防腐。这样就能避免老鼠，苍蝇等等害虫损坏尸体。
城堡驻地笼罩在压抑的气氛当中，兽化人的夜袭造成了不小伤亡，而治安官和指挥官的同时死去也让士兵和捕猎人心中不安。
“你说什么？”收尸人的头儿反问道，“你是说你花两个金币就为了一个马厩杂工和一个厨娘？”
亚瑟点点头，他觉得与其说，倒不如用动作让眼前这个老头明白。
“真他娘的搞不懂，我埃菲尔德干了大半辈子的收尸人，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要求。年轻人，你是钱太多没地方花了吗？”
“不，这不过是一个朋友力所能及的事情。”
“朋友？看在环杉之主的份上，厨娘我倒是能理解，你和一个马厩杂工成了朋友？他叫什么来着？”
“菲洛费。”
“啊对，我知道他，怪名字，人也怪。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要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你也看到了。我都忙不过来了。
“把金币留下吧，如果你执意要做的话。就依照你的意思，这两人会被葬在普通人待的墓地，还有一口不错的棺材和一块墓碑。我没记错吧？”
“没有，剩下的钱就都是你的了。够吗？”
“足够足够，还多出不少。”
“我能相信你吗？”
收尸人瞧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吗？”
亚瑟摇摇头。
“是因为尸体不会问东问西的，它们听话得很。”
“我明白了。”
交代完这些事，亚瑟感觉自己卸下了一个重担，他走出临时搭建起来的清理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接着他就看到了争吵中的巴扎罗夫和奥斯卡，这两人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
但巴扎罗夫显然势单力薄，因为他的贴身侍卫被亚瑟打伤，又差点死于兽化人之手，如今正在接受治疗。
奥斯卡的侍卫挡在两位年轻人当中，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正有意无意地挤开巴扎罗夫。
亚瑟原本不想管这事情，可他还是被巴扎罗夫看到，后者朝他打着招呼并跑了过来。
“你得来评评理，亚瑟。”巴扎罗夫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亚瑟只觉得头疼，在他看来，这两位年轻的贵族就像是两名还没有经历社会毒打的大学生。
他们或许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已是相当熟练，但在心智上还需多加锤炼。
就算是精于政治的奥斯卡也一样，他或许能够成为舞会上耀眼的存在，吸引众多的目光。
但他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也不懂得韬光养晦，不要恃才放旷。
而巴扎罗夫，他虽然在理论无可匹敌，常常能够将别人辩驳得哑口无言，可同样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一会儿是虚无主义者，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会儿又成了实用主义者，变得重视一切。
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太多，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迷失在了自己的立场之中。
“够了，巴扎罗夫。”亚瑟忍着心头的怒火，“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而你们两个就像泼妇一样在大道上争辩。
“周围人都在看你们的笑话。我不想评论谁对谁错，也不想知道谁更有理。奥斯卡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他如果不能承担自己的后果，那便是软弱。
“这是浅显易懂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你之所以如此这般，在我看来更多是想要找一个罪魁祸首，把昨儿发生的事情统统丢给他。好让你心里过得去。”
巴扎罗夫涨红了脸，他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而就在不远处的奥斯卡同样听到了亚瑟的话，他露出鄙夷的神色，趾高气昂地来到亚瑟跟前询问道：“阁下这番话说得倒是痛快了，我有什么过错，又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我不过是选择了任何人都会选择的道路，保命而已。如果亚瑟阁下不同意我的观点，那我想问问，您是打算为日落荒野抛头颅，洒热血了吗？”
“我没有这个打算。”
奥斯卡像是找到了什么把柄，讥笑道：“那不就结了，你不是和我一样嘛，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从本质上，亚瑟认可奥斯卡的话，他确实没想过要为这地方的人去战斗。
但他还是说道：“哦，如果非得说不同的话。至少我昨晚上挥了剑，不像某些人只顾着保命了。”
“你这话是什么……嘿，嘿，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我可……”
巴扎罗夫见亚瑟走远，慌忙跟了上去，只留下了奥斯卡在那儿气得跳脚。
“亚瑟，你真不打算留下吗？”
“我就算是留下也不会为了塔尔伯特家族去战斗。”
“那为了这里的人民呢？”
亚瑟止住脚步，看向这位年轻的贵族，反问道：“守卫这里的民众难道不是塔尔伯特家族的事情吗？”
巴扎罗夫再一次无话可说，他没有再继续跟着亚瑟，而是朝这位年轻剑客的背影鞠了一躬。
亚瑟感到疲惫不堪，下一次集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但他却完全没有得到休息。
周边发生的事情和遇上的人似乎都在劝说他拔剑战斗，可他不是英雄，他明白身为一个英雄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云雾城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那些被称作英雄的人现如今都被雕刻成了塑像，过不了多久，那些塑像就会沾满鸟屎，无人问津。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惨剧，他见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也见过妻离子散的场景，更是体会过失去同伴的滋味。
如果有机会，他想要当一回懦夫，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这块纷争之地，不管他人死活。
“亚瑟。”
在他出神之时，一个声音将他唤回到了现实，是丽莎。年轻的贵族小姐没有更换衣物，她红着眼，大概是刚刚哭过。
“抱歉，我没注意到你来。”
“不不，没事。我看到你在发呆，是在想什么吗？”
“在想如何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亚瑟如实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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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希望
丽莎没有说话，而是靠着背后的墙壁坐了下来，她望着泛白的天空，脸上带着苦笑。
亚瑟也同样如此，他的身心都需要休息，可他没办法停下。就算他可以在日落荒野全身而退，很快就又得去面对清风谷的种种事情。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好一会儿后，年轻的贵族小姐打破沉默道：“想要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很简单，这一点儿也不难。
“你只想要遗迹的宝物，不是吗？那就去拿，拿了便走。瞧，这有什么难的呢？没人会说你，也没人会对你评头论足。就算有，你为什么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
亚瑟扭头看向身边的姑娘，淡淡一笑，“要做到这些事情同样需要一个强大的内心。
“我发现你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开始质疑环杉之主的教会了。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吗？”
“你是指背弃信仰，还是质疑环杉之主？”
“两者有区别吗？”
丽莎平静地解释道：“我依旧信仰那个曾经拯救了日落荒野众生的神灵，但这并不妨碍我去质疑祂。
“如果说过往的历史教会我什么，那便是，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会一成不变，即便是死亡。”
亚瑟愣了下，随即点头道：“是啊，没有什么东西会是一成不变的。”
“所以你是在担忧什么呢，亚瑟？”
“我吗？”年轻的剑客取下长剑轻轻抚过，“我还记得自己离开出生之地，踏入这片纷争大陆的心情。
“那会儿，我心中还期待着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生活。如同那些小说当中描述的一样，潇洒快活，无忧无虑。
“可事实上，我要照看自己的马，要规划今天的行程，要和陌生的村民和蛮横的地方官吏打交道。
“这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生活相去甚远。最要紧的是，每次行事，我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在一次次地熟视无睹中，我放下心中的为正义而战的执念，变得冷酷无情。甚至可以看着行刑官吊死几个流浪儿，就因为他们偷了几块面包想要充饥。
“就像你说的，这世间的一切都会改变，我也一样。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没救了，我也不过是一条在泥潭里打转的泥鳅……”
说到这，亚瑟停了下来，好像是在思索自己该如何说下去。一会儿后，他又开口道：“但每当我麻木之时，希望就如星火一般出现，那么的弱小，叫人不禁想去守护。”
丽莎伸手按在亚瑟肩头，道：“我真没想过像你们这样的人也会如此。”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男人？就因为我舞刀弄剑？”
“我曾经以为悲痛只是女人的特权，你知道，作为女人，我们从小就被告知我们的眼泪是歇斯底里的，我们太情绪化或过度敏感。在男人眼里我们被说成某种疯狂的生i，头脑时常不清醒。”
亚瑟耸耸肩道：“男人自有处理这些情感的办法，他们会去酒馆喝酒，会去妓院玩女人，会去赌场挥霍。可惜，我不喝酒，对赌博兴趣也不大。”
“那女人呢？”丽莎脱口问道，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越界了。
不过亚瑟似乎没有在意，丽莎甚至还在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笑容。
“我不知道，我将这部分情感深埋了。”他说。
丽莎收回自己的手，摸搓着，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扯开了话题道：“那个希望是什么？我现在对你留在这里不走，让你百般纠结的那个希望很感兴趣。介意带我去看看吗？”
“恐怕不行了。现在的西区很危险，说实在我也在担心她的安危。”
“她？哦，原来是一位女士。”
亚瑟听出了女孩的弦外之音，他便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对未来充满热忱和期待，她让我想到我的亡……额，一位老友。
“即便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她也依旧乐观。我从来都做不到像她这般，而她总是对我说，她如此仅仅是因为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是个自私之人。
“因为她不想去承担现实所带来的苦痛，她说她把这份苦痛推给了我。可和她相比，我承受那点苦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啊，该死，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从雨天里走出的狗吗？如果你想哭的话。”丽莎往亚瑟身边靠了靠，“我可以把肩膀暂时借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哈哈。我不会哭的，丽莎。”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比起之前，他们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不少，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
“嘿，亚瑟。”丽莎开口道，阳光照亮了她的脸，“你该去看看，去看看她，如果你觉得那是你的希望的话，你就该去守护。”
“你说得对。也许我救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能救下一个。多谢。”
看着走远的亚瑟，年轻的贵族小姐大哭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她的初恋来得突然也走得迅速。
她从一开始便明白亚瑟不可能和她有任何结果，但却依旧不肯死心，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早已死去，他可怜的就像悲剧，叫人怜悯。
对此毫无知情的亚瑟唤来自己的坐骑，萝卜总是能够在危险到来之前便早早逃离，它是马厩当中少数躲过兽化人的马匹之一。
当然这一切也得归功于菲洛费，如果不是他拼死打开栅栏，萝卜也不可能会幸免于难。
亚瑟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进入西区，可内心的一个声音呼唤着他前往。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想起了自己亡妻的话，她总是能笑着说出这些话来，仿佛世界给予她的苦痛都不存在一样。
他拉过缰绳，翻身上马，拍拍萝卜脖子，柔声道：“来吧，伙计，带我去看看这里需要被守护的东西。”
马袋里的埃德温探出脑袋，在看到亚瑟时，他郁闷地叼起烟斗说：“看起来你解开了一些心结，亲爱的亚瑟。”
“让你失望了？”
“失望倒是谈不上，我只是很讨厌你那副满怀希望的样子。小心点，亚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第五十二章 破灭
埃德温终于说对了一件事，那便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隔开城西和城东的矮城墙上用鲜血涂抹着“战争即将到来”这几个字，而在通往西区的城门上方还吊着几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