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卡姆日报
街上的男男女女朝他打着招呼，巡逻的卫兵主动向他敬礼，商贩们很乐意把自己的商品赠与这名傻呵呵的骑士。
所以在亚瑟站在餐厅那头被火烧得焦黑的大门前时，法比奥还在努力将一只脱了毛的火鸡塞进马袋之中。
面对亚瑟投来的催促目光，他只是回复道：“没办法，他们爱我！”
“我看出来了，但他们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哦，你得知道。克祖拉是个等级分明的城市，穷人活穷人的，富人活富人的。两者没有太多的交集，这儿的居民很少能看到像你这样的人。”
“因为我看起来像个穷人？”
“额，我们还是别纠结这个问题了。”法比奥摆摆手，“来吧，我带你进去。”
在骑士的带领和说明下，亚瑟大致了解了现场的情况。他站在被炸毁的宴会厅下方，望着那个差不多被炸掉一半的天花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红火药以燃烧为主，它主要是用来清理矿洞里的蕈人和扭曲植物，是吧？”
“嗯哼，没想到你对火药也有研究。”
亚瑟点着头，来到了起爆点，他蹲下身子往被炸出的坑洞里头观瞧，坑洞底下是餐厅的酒窖。
不过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爆炸引起的大火几乎烧干了所有的存酒，甚至还引发了二次爆炸。
酒窖里头堆满了石块，烧焦的酒桶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心，伙计，那儿的地板很松，二次爆炸几乎炸断了酒窖的所有柱子。”
“为什么他们不用黑火药？”亚瑟自言自语着。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还有路上去吗？”
骑士转身指向那个由碎石堆成的缓坡道：“要从那儿走，楼梯已经不存在了。”
两人花了一番工夫来到了餐厅的二楼的宴会厅，也就是庆功会举行的地点。
“那么当时所有人都聚集在场。”亚瑟比划了下，“酒窖爆炸的冲击掀开了大半个地板，炸死了参会者。
“可以断定这是有预谋的，火药被藏在宴会厅的下方，袭击者的目标很明确。但依旧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不用黑火药？”
亚瑟的问题法比奥倒是没有想过，他第一次勘查现场的时候就确定了这爆炸是由红火药的引起的。
他的母亲曾经是克祖拉最好的火药调配师，从小耳濡目染让他对各类火药相当熟悉。
此刻经亚瑟一提醒，他也意识到了，是啊，为什么不用火力更猛的黑火药？
在同等数量下，黑火药绝对能够炸飞整个宴会厅，更何况黑火药的获取渠道远比需要调配的红火药简单。
“被你这么一说，确实，黑火药要省事多。”
“除非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爆炸案。”亚瑟伸手指指宴会厅舞台方向，“那是什么地方。”
“哦，那是后台，是给歌舞演员准备的。这家餐厅之所以被称为歌剧餐厅，是因为在用餐之时，还能欣赏歌剧。”
“那晚上有歌剧？”
“当然，请了失乐园最好的演员过来，但谁能想到呐。”
“那些演员的尸体是在舞台上的吗？”
“不，不是。”骑士一边回答，一边往后台走去，他给亚瑟指出了那些演员尸体所在的位置。
“哼，真有意思。”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年轻的冒险者环视四周，然后道：“看看四周，朋友。你会发现，爆炸的冲击集中在了宴会厅。
“后台受到的损伤不大，但红火药引发的大火却烧到了这里。如果当时你在这，你会怎么做？”
法比奥想都没想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用手指指就近的楼梯口道：“我会在第一时间冲向那个出口。”
“没错，我也会，可那些演员的尸体几乎都在自己的化妆台附近。这难道不奇怪吗？他们没有一个选择逃命，就等着大火把自己慢慢烧死。”
骑士若有所思，他突然叫道：“那些员工，餐厅的服务员。宴会厅几乎没有发现服务员的尸体。
“他们挤在了厨房的食物储藏室里，整整八个人挤在一间小储物室里，最后被浓烟熏死了，可只要他们推开门就能从厨房的那扇后门逃出去。”
“瞧，你跟上节奏了。”亚瑟点点头，“这场爆炸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而已。太奇怪了，不是吗？”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西城之手那么看重你了。”骑士感慨说，“等等，还有一个，嗯——算了，这应该不重要。”
“任何细节都是重要的，说吧，你还想起了什么？”
“跟我来。”骑士往宴会厅外头走去，“小心脚下，上次一个卫兵在调查时候从这摔下去了。”
法比奥带着亚瑟来到了距离宴会厅不远的一个小房间，这地方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样子。
骑士指着焦黑的地板道：“小胡安·波吉亚和玛娜布·图兰的尸体是在这发现的。虽然尸体都快成了焦炭，但尸体上的珠宝首饰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结合你刚刚的分析看，他们也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小胡安的尸体在这，玛娜布的在这。
“两人距离门可还有好一段距离，而我觉得爆炸产生的冲击在这已经不是很强了，即便是等量的黑火药最多也就炸毁宴会厅。这实在是蹊跷。”
骑士看到亚瑟，只见他陷入了沉思，右手则玩弄着一枚金币，几下之后，金币便消失不见了。
这种戏法法比奥曾经也见过，是马戏团戏法师们的小把戏，他也想要学过，可那些戏法师们不愿意透露技巧。
“戏法的秘诀就在于声东击西。”亚瑟一边解释，一边伸出左手，之前消失的金币正躺在手心之中。
“什么意思？”
“火，我的朋友，有人想用火来掩盖一些真相。”
第三章 调查
“让我们再重复一遍。”坐在一块碎石上的亚瑟道。
法比奥面露苦色，哀叹起来：“还要吗？见鬼，亚瑟，我已经重复五遍了，还有什么好说。”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亚瑟手中的炭笔轻轻敲打着那本调查员笔记，“再说一遍。”
“行了，伙计，我饿了，回去吃饭吧。”
望了眼天空的太阳，年轻的冒险者摇头道：“不，还不行，我们等会去餐厅老板家。”
“真见鬼，我就不该带你上这来。”骑士长叹了一口气，再次讲述起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来。
“蛮锤矮人的勘探工程师确定乱石区的地下有一片巨大的矿藏，这些宝石矿藏足以让克祖拉再辉煌五十年……”
“只可惜，乱石区不属于克祖拉议会，更不属于任何一位贵族。”亚瑟插话道，“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额，好吧，你确实可以这么理解。那地方当初就是一座监狱，用来关押云雾山区的兽人，大地精和地精，还有他们的丑陋后代。
“可是，这些兽人们一直都是威胁，他们频繁发起暴乱，闯入边上的青铜区和黄铜区肆意掠夺和屠杀……”
“等等，法比奥，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既然他们不服管束，为什么你们不直接杀了他们呢？
“据我所知，这种事情你们也不是没有做过。当年在蛇林，塔尼斯洛夫家族可是得到了精灵杀手的美誉。”
骑士皱皱眉头道：“我不想你争辩过往的事情，但对于那些兽人，塔尼斯洛夫家族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那就是全部杀死。
“可议会当中的某些人和你一样天真，他们觉得这样实在太不人道，而默林家族的糊涂蛋们甚至提出了要种族平等。
“要我说，让种族平等都见鬼去吧，那些兽人在杀害那些无辜人类时他们沉默不语，现在倒是跳出来指责了。
“所以那时的议会决定把乱石区划给那些兽人，反正那地方鸟不拉屎，什么都没有，如果能够安抚他们何乐不为呢？”
“直到那儿发现了宝石矿。”亚瑟接话说，“所以一切就都变得复杂起来。”
骑士摸搓着手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道：“正是如此，兽人们有当初签订的协议，声称那地方属于他们。
“议会想要通过表决取消那份协议，好让采矿队和军队顺利入驻乱石区，至于那儿的居民会如何，那就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了。
“在另一个辉煌的五十年面前，什么种族平等，什么的人道主义，都成了大便。”
“那是什么阻止了他们？”
“很简单，我的朋友，还是利益。在我看来，亚瑟，在某些方面你称得上是专业，你发现了爆炸现场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还看穿了卢克雷齐娅的诡计，甚至摆了她一道，这可不容易。但在另一些方面，你简直比拉磨的驴还迟钝。
“议会，五人议会存在的根本目的服务成员各自的家族，而不是普通民众。
“在矿藏的开采，运输和加工等等问题上，议会成员们吵得不可开交。谁想要让自己家族分到最大的那块蛋糕。
“于是乎，在经过漫长争辩之后，议会得出一个在外人看来十分可笑的方案。他们打算重新划一块地给那些兽人，而且每人每户都给予一定的补偿金。
“但那些外人不清楚的是，这个可笑的方案背后启用了多少阴谋诡计，也不清楚多少人为此丧命，但我打赌，那些天下水道的老鼠们一定过得很滋润。”
亚瑟无视骑士言语中的冷嘲热讽，继续问道：“再跟我说说这家餐厅，还有那位失踪的老板。你觉得他会是同谋吗？”
“哦，那不过是治安官想要快速结案的借口而已，在爆炸发生后，蓝宝石区的治安官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们只想随便找个人把罪名按上去，好向四大家族有个交代。至于同谋，泰摩拉在上，这餐厅的老板怎么可能和砍刀帮的兽人扯上关系呢？”
“假如他受到了胁迫呢？比如家人。他是餐厅老板，谁都认识，所以无法替代。袭击者用家人威胁他，让他把装满火药的酒桶送进酒窖？”
“嗯，有这可能，但现在他和他家人不知所终，我们根本无从查起。”
“你去过他的家吗？”
“没有。”骑士摇摇头，“这些事情本地的治安官自然会去做。”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除了参会人员之后，还有来自失乐园的剧团。”
“对，失乐园最好的剧团，他们本打算表演《新月》，不过最后改成了《幸运币》。”
亚瑟停下笔，抬头道：“你刚刚没有提到这一点。”
“提到什么？”
“他们改变了剧目。”
“这重要吗？”骑士摊摊手，“当晚剧团的人都死了，没一个能活下来。”
“为什么他们要改剧目？”
“额，因为阿德哈生病了。她是失乐园最好的歌剧演员，也是剧目《新月》的女主角，没有她这部剧根本就演不了。”
“我明白了。”
骑士呼出一口长气，问道：“现在我们能回去了吗？”
“去餐厅老板的家里看看。”
“啊，见鬼。”
……
在两人来到那栋精致的三层小楼门前时已是黄昏，亚瑟的注意并没有在小楼上，而是看向了街道另一头的几个孩子。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绝对不会是这个区的人。这些孩子在路边嬉闹，他们追追打打，全然不顾路过之人的厌恶之色。
注意到了亚瑟的目光，骑士解释道：“那一定是从黄铜区来的孩子，矿工们的孩子。”
“所以这个富人区还是允许穷人进入的。”亚瑟轻笑一声，朝那些孩子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较大的孩子跑在最前头，在看到向他走来的亚瑟后慌忙止住了脚步，扭头就往回跑去， 其他孩子也作鸟兽散。
赶上来的骑士拦住亚瑟道：“嘿嘿嘿，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你吓着他们了，还是让我来吧。”
……
孩子们围拢在骑士身边伸手取过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骑士的马袋就像一个小型杂货铺，什么都有。
除了那只脱毛的火鸡外，法比奥把之前得到的东西都给送了出去，很快他就成为了这群孩子的英雄。
“这年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在两栋小楼的中间传出了一个懒散的声音。
原本想要去找孩子们的亚瑟扭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人蜷缩在阴影之中，他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
于是，年轻的冒险者往那头走去，随着他越来越接近，那个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瘦弱不堪的老乞丐。
他蹲在地上，眯着昏沉沉的小眼睛，手掰着一块黑麦面包，他的嘴里没剩下多少牙齿，所以面包不断地在嘴里翻来倒去。
亚瑟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铜钱准备丢进老乞丐的破碗中，但那乞丐伸出手来盖住了碗口。
“这我就不明白了。”亚瑟道。
“我今天得到了面包。”乞丐说，“这就足够了，多余的钱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用。”
亚瑟收回铜钱问道：“你住在这？”
“不，我住在黄铜区，上这来是因为工作，如你所见，这地方就是我的工作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