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逆天檬
主位左侧,周启师兄端然而坐,而右侧客座之上,坐着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老者。
此人须发皆白,手中轻摇一柄绘着墨竹的折扇,看似仙风道骨,颇为儒雅。
只是这儒雅老者此刻虽在笑谈,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言语间虽是对着周启,目光却时不时扫视四周。
任文才目光微凝,心中已是了然。
云月宗与闻剑宗同为剑修宗门,面子上虽是一团和气,但这私底下的暗流涌动,却从未停歇。
闻剑宗主修“一剑破万法”,势若雷霆,云月宗则推崇“以律入道,音律御剑”,讲求的是灵动多变。
两宗理念不合,互相较劲已是常态。
尤其是这刘长风,向来喜欢在口舌与排场上争个高低,此番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这不是任师弟吗?”
刘长风感知敏锐,折扇轻轻一合,侧首望来脸上堆起笑意:
“经年未见,任师弟气度更胜往昔啊。看来这会元门事务虽繁杂,却也最是磨炼心性。”
这话听似寒暄,实则暗指任文才多年未入核心,仍在处理会元门琐事。
任文才神色不变,只淡淡拱手一礼,笑着说道:
“刘师兄也是风采依旧啊,不在云月宗纳凉,来我闻剑宗作甚?”
“静极思动罢了。”
刘长风呵呵一笑,也不恼,只微微侧身,露出身后静立的一名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袭素净青衣,背负古朴长剑,她眉眼清冷,神情淡漠,虽未言语,却自有一股剑修独有的感觉。
这是唯有心无旁骛、专修剑道之人,方能养出的剑意。
任文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心中有了计较。
一境八层。
且这股气息,竟与闻剑宗的苦修路子颇为相似。
“给诸位引荐一下。”
刘长风抚须而笑,语气中透着几分矜持的自得:
“这是老夫新收的关门弟子,黎沫子。这孩子性子执拗,不喜我云月宗的路子,偏要钻研什么苦修剑道,老夫也是拿她无法。”
“沫子,见过各位师伯师叔。”
黎沫子上前一步,并未行那些繁复虚礼,只是抱剑一揖,动作干脆,声音清冷:
“晚辈黎沫子,见过各位前辈。”
周启微微颔首,目光深邃,缓缓开口道:“剑心通明,不染纤尘。刘师兄收了个好徒弟。”
“周师兄谬赞了。”
刘长风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叹道:
“只是这孩子闭门造车,终究难成大器。咱们云月宗毕竟是以音律见长,论及这纯粹的剑道杀伐,还得是贵宗执牛耳。老夫此番带她前来,便是想让她开开眼界,知晓何为真正的剑修大宗。”
说着,他目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看向任文才:
“听闻贵宗外门近年人才辈出,不知可否寻一位修为相当的弟子,指点沫子几招?也好挫挫这丫头的傲气,免得她在宗门内坐井观天。”
图穷匕见。
任文才心中暗自冷笑。
说什么指点,分明是借切磋之名,行打压之实。
带着一名一境八层的天才剑修,来挑战闻剑宗的外门?
外门弟子虽众,但大多在一境六,七层徘徊,能至八层已是佼佼者。
至于九层,多也是些因故滞留的老弟子,心气已失,对上这等锐气正盛的天才,未战先怯三分。
若遣内门弟子,赢了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输了,那更是颜面扫地。
这刘长风,算盘打得倒是精细。
“刘师兄说笑了。”
任文才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语气不疾不徐:
“两宗切磋自是美事。但这孩子既刚入门,理应以夯实根基为重。过早争强斗狠,恐乱了道心。”
“哎,任师弟此言差矣。”
刘长风折扇轻摇,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剑修之道,本就是在搏杀中求进,况且她正值瓶颈,正需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来磨砺剑锋。贵宗泱泱大宗,莫非连个合适的陪练弟子都难以寻得?”
话已至此,再退便是示弱了。
堂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几位长老面色沉凝,显然都看出了刘长风的意图。
此时,主位上的周启终于开口。
“既然刘师兄有此雅兴,我闻剑宗自当奉陪。”
他声音平淡,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任文才身上:
“任师弟,外门之事由你掌管。此事便交由你安排吧。一月之后,问剑台上,让两宗弟子切磋一番,点到为止。”
何意味啊周师兄?
这不摆明了是背锅位吗?
任文才心中犯难,一时也不清楚自己何时得罪了这周师兄。
他看了一眼刘长风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又看了看那神色冷淡的黎沫子,心中飞快盘算。
寻常弟子自是不行。
但若说变数...
任文才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眽影。
若那人能在一月之内再做突破...
任文才神色一定,放下茶盏,对着刘长风微微一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既然师兄有命,刘师兄又有此意,那我便接下了。”
刘长风似乎并未在意他话中的深意,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那老夫便拭目以待了。哈哈,沫子,走,随为师去看看闻剑宗的云海。虽无音律相伴,却也别有一番壮阔气象。”
说罢,他带着黎沫子起身告辞,步履闲适,仿佛胜券在握。
望着那一老一少离去的背影,任文才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啐了一口。
等小顾后期发力,我也要带着他上门去踩你云月宗弟子的头!
“倒是好运气。”
另一边,周启低声自语,似乎是担心任文才生怨,又补充安慰道:
“输赢乃兵家常事,只要这闻剑宗风骨不折,旁人也说道不了什么。”
任文才转身,哪里不知道这周师兄的意思,叹了口气:
“师兄倒是给我丢了个好差事。”
“宝剑锋从磨砺出嘛。”
我磨你老麽!
.........
出了议事堂,山风裹挟着云气扑面而来。
闻剑宗的山势险峻,云海翻涌间,确有一股不同于云月宗之意。
刘长风轻摇折扇,看似在赏景,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侧的少女。
两人沿着山道行了一段,四周无人时,黎沫子忽然停下脚步。
她望着远处几名正在对练的闻剑宗外门弟子,秀眉微蹙。
“师尊。”
她开口唤道,多了几分不解:
“弟子不明,为何要定下一月之期?若是切磋,今日便可了结,何必在此虚耗光阴。”
刘长风闻言,折扇一收,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看来你是觉得,这闻剑宗外门,已无人是你一合之敌?”
黎沫子收回目光,平静道:
“弟子方才一路行来,所见外门弟子,步履虚浮,气息驳杂。虽有几人看似根基尚可,但剑心未定,眼中并无纯粹的求道之意。这等人,即便再练一月,也不过是徒增几分蛮力,于剑道一途,毫无进益。”
她顿了顿,手掌轻轻摩挲着背后的古剑剑柄:
“我不信这闻剑宗外门,能有人接得住我的剑。”
刘长风听罢,眉头微微一挑。
“沫子啊,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切不可小觑了天下人。”
刘长风习惯性地训诫了一句,但语气并不严厉:
“闻剑宗毕竟底蕴深厚,或许有什么明珠蒙尘,未被你我发觉呢?”
“明珠若蒙尘,那便是自甘堕落。”
黎沫子微微扬起下巴:
“即便真有那样的人,一月时间,也追不上弟子的脚步。强便是强,弱便是弱,剑修之道,不容侥幸。”
说罢,她不再多言。
刘长风看着她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原本到了嘴边的劝诫之语,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丫头,确实锐气太盛了些。
但...
刘长风心中暗自思量。
苦剑修一脉,修的便是一口气,争的便是一线机。
所谓的剑意,往往就是在这种目空一切、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锐气中磨砺出来的。
若此刻强行压下她的锐气,教她什么谦逊藏拙,反倒可能挫了她的锋芒,让她的剑心蒙上尘埃,变得畏首畏尾。
若是她能携此无敌之势,一举压服闻剑宗外门,这股锐气便会化作真正的“势”。
胜一次,锐气便盛一分,若能常胜不败,这股锐气终将化作她的剑意。
“也罢。”
刘长风重新打开折扇,悠然道:
“既然你有此信心,那为师便不再多言。这一月,你便在这客峰之上好生养剑。到时候,让这闻剑宗看看,何为真正的剑修。”
黎沫子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远处翻涌的云海。
“弟子,定不辱命。”
..........
在得知那所谓的《众妙同渊法》并非什么邪功,且已经老老实实地闭关参悟后,顾承明便也将此事暂时抛诸脑后。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院倒是比往常热闹了些。
除开姜禄外,任文才最近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或许是上次关于“模仿话本修炼《百骸鸣》”的说辞虽然自洽,但实在有些离谱,任文才每次来的时候,那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仿佛要在顾承明身上找出什么走火入魔的征兆来。
顾承明被看得心里发毛,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正常,心中却是暗自腹诽。
长老,您要是再这么看下去,我没疯也要被您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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