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当然更赞成女巫小姐现在的决定，于是向前一步，微笑拱手道：
“既然小姐已经有了主意，在下就不多劝说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高路远咱们山水有……”
“不——要——啊——”
然后他就又被扑了。
豁出去的女巫小姐这次连鹰无凄草的微笑都抛在脑后，一把抓住夜城的衣服不撒手，鸭子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探头看着夜城。
“请收留我吧！不然如果女巫议会知道了我还活着，一定会派人来把我抓回去审问，然后又会变成那种结果……”
“我会占卜，很准的，我还会一点咒术，还会认魔药……虽然还做不出成品……但我会努力的！我很有用的！大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钱，没有身份的梅露斯小姐打定了抱大腿的主意，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用处，夜城则听到了一个名字。
“你说女巫议会能发现你还活着？”
“会……不会！”
“那到底会还是不会？”
“大人收留我的话，一直藏在一座城里就不会啦……要是到处跑到话，说不定就会被发现。”
梅露斯倒是没有说谎的想法，老实的解释起来。
女巫议会属于里世界的正规大势力，又和表世界联系紧密，在很多国家都有分布，如果让银毛女巫自己到处去混饭吃，乱跑的女巫小姐说不定就会迎头装上同僚，到时候对方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成员身份，但要是跟着夜城回去，只在一座城市里生活，被发现的几率就要小很多了。
听完她的话，夜城思索起来。
如果她被女巫议会的人发现，带回审查，自己的名字传到对方耳中的几率很大，难保不会多出麻烦事。把她留在身边，被发现的概率变小，但一旦被发现，自己就彻底甩不开这麻烦事了。
就在他犹豫的档口，天狗小姐却主动站出来献策。
“大人，在下觉得，暂时收留梅露斯小姐也没什么关系。”
第364章:好好吃饭 5.3k
“占卜术？”
夜城在和狩鬼家爬斜间山的时候，曾留神过主屋里几人的状态，不过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就转而对付起辘首童子的傀儡，也就没有仔细看他们当时在捣鼓些什么，听天狗小姐的说法，这只看起来战斗力不足一鹅的银毛女巫……还是个技术人才？
“是的大人！”
鹰无凄草走到梅露斯身边，面带微笑的抓着女巫小姐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
“梅露斯小姐在占卜一道上相当有天赋，她在不久之前曾顺利的预测出了自己的……额，死讯。据我所知，对于自身的占卜，由于涉及到自指矛盾，一直都是预言类法术的难点之一，但梅露斯小姐在占卜时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干扰，甚至还连续进行了两次——我认为这足以说明她有着值得我们投入资源的价值。”
（你确定能够准确占卜死讯是因为她天生奇才，而不是因为那玩意本质上是“已经发生的事”吗？）
虽然夜城在心中吐槽，但天狗的理由也确实有些说服力——他上次去占卜遇上了出马仙，虽然测凶吉也算是他们的业务之一，但在他不经意的提出这一点之后，以花仙婆为首的几位江湖人几乎是痛哭流涕的求他放自己一马。按照她的说法，出马仙只有占香打窍之类的外道，这点玩意用来瞅普通人还耍的灵，哪怕遇上个命格梆硬的狠人都要撞南墙。像少爷这样的大前辈，别说卜算，就算敬香都属于大不敬，到时候她这双招子就得跟自家供养的花仙一样废了去。
不过在临离开之前，她还是偷偷跟夜城讲，如果实在要找人算卦，五人组里的黄仙就是阴晴馆的前身“黄仙峰事务所”的主人，这位先生不仅是出马仙家，当年还在西边黄毛鬼子那求学游历过，又在九龙厮混出头，那手段是大大的这个（伸拇指），想必能给少爷一个满意的结果……
话里话外无非一个意思，劳烦您手下留情，实在不行我先放一只替死鬼在这里……
顺带一体，黄仙找替死鬼的时机比她还早。
五个人以一种“我要命！面子算什么！”的气魄不约而同的逮着自己的同伴胡吹一气，为了不被选中，语气极其肉麻，场面极其残暴，一个推一个活活吹出了永动机的感觉，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话，这群人不应该千里迢迢跑来拍卖一块人鱼肉，而应该组团出道去m78星云当光之战士……
要么说老江湖活得长呢。
走完一圈，夜城也看得出来这种耍宝无非是他们既不敢下手占卜，又不敢直接拒绝的生存小妙招，大家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倒是合作过两次，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就把人逼进死胡同，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结果现在又有一个占卜人才落进手里，原本扔到一边的念头就又浮了起来。
“而且。”鹰无凄草见夜城面上意动，进一步道：“天狗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女巫议会的触手没有伸进鸣海原，梅露斯小姐在那边定居暴露的几率非常小，如果那群老女人突然脑子坏掉了，我也会提前把情报拿到手的！比起放任梅露斯小姐自己求生，这样的做法危险性更低才对。”
“嗯嗯嗯！”
一边的女巫小姐呼呼点头，动作做到一半又急忙换成一幅“我很有用，求收养”的表情，看上去如果附近有个纸箱她八成会直接蹲进去。
“好吧。”
外羣
最终，夜城伸手把银发的女巫小姐从地上拉起来：“如果梅露斯小姐打算来鸣海原休息一段时间，在下自然欢迎。如果什么时候觉得离开也没问题的话提前支会一声即可。”
说到底他只是懒得收拾后续的麻烦事，但有鹰无凄草作担保，让女巫在鸣海原躲躲风头也无所谓。
（那么就再订一张车票……）
他转身去做出行准备，天狗和女巫则趁这个空档窃窃私语。
“鹰无小姐！您真是个大好人！”
（我还以为鹰无小姐是个可怕的人，没想到她竟然会对我这么好!还为了我去和那位可怕的大人交涉……）
流泪女巫头抓着天狗的手，颠三倒四的向她道谢，看上去已经死心塌地的拜倒在鹰无凄草的恩情之下，之前被恐吓，被拖着走，被一脚踢出去面对族长之类的事情已经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小事罢了。”
天狗狡黠地微笑着，像好姐妹一样亲昵地拉起女巫的手臂，和她一起跟上夜城的步伐。
“我们不是朋友吗？在地下的时候，我还被你的法术救了一次呢~而且就算我不说，大人也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毕竟之前也是大人让我要照顾好你，不是吗？”
“放心吧，你也见到大人的力量了吧？只要你还被大人庇护，女巫议会在他面前，就是一群熬野菜汤，丢粪球，点着草叶然后哇哇大叫的疯女人罢了。”
“说，说得对，只要大人愿意帮助我……”
看着被自己说的连连点头，打算老死也不离开鸣海原一步的女巫，天狗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的话语没有一句是假的，甚至也没有选择性的说真话——对于一个入世未深的小女孩，根本不需要用上那种技巧，只需要语气的变化就足够让她的想法在自己手上起舞。
既然选择了自己的百鬼夜行，自然就要主动负起让团体茁长成长的责任，在这一点上，天狗和猫又的观念完美的达成了共鸣。
“……唔？”
在几人走下山的过程中，夜城忽然看向身边的树丛。
“怎么了喵？”
被颠醒的白苓伸了伸爪子，拍拍夜城的脸颊。
在离他们所处位置的不远处，两具鬼的尸体正倒在山林中，一具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头颅和身体分离，滚落在地，而另一具尸体的很多部位表现出了离奇的高度腐烂，带着异味的汁液四周溅落，就像一颗熟透发酵的果子，但终结他生命的并非腐败，而是一把插在心脏位置上的长刀。
在人参果被吞噬以后，被制造出的人类也开始接连凋亡，但族长的死亡还在这之前——在桃香被控制着在他身上留下血肉，七谷放弃对他的保护之后，无数年的执念让老人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几乎是一瞬间就堕化为了新生的人化魔，神树祭的仪式也彻底宣告失败。
（不过，桃香和梅露斯也是果实，却好像没受影响……）
思来想去，两人的共同点就只有都曾经被自己用妖力仔细滤过一遍，斩灭了吃进去的妖魔血肉，或许同时被抹掉的还有和神树的联系。
如果这个猜测正确，那么妖魔化的族长也能用类似的办法摆脱神树的控制，虽然目的无法完成，但趁着夜城顾不上他的功夫逃得一条性命却没什么问题。
同样是幕后系角色，老族长在实力上不如明盛兼言，但比起埋后手的本事，老族长的经验确实比没怎么经历过实战的问题儿童丰富的多，对于实力不如他的牺牲品，他是精明的猎人，哪怕早就摸清了威廉等人的手段，但还是要用上致幻花粉，妖魔血肉锅之类的手段。而对于夜城这样的强敌，他又成了狡猾的野兽，几乎数不清有几条退路：斜间山是祭坛，村庄的地下是祭坛，神树的分支是祭坛，或许在桃溪市里还有着某座被承认的祭祀地点。威廉等人可以是祭品，夜城桃香可以是祭品，登山夫妻，白苓和鹰无也可以是祭品——甚至只要留下至少一个退妖师，也能靠吞食血肉来临时成为祭品！
他的备用计划充足到会被认为又被迫害妄想的程度，加上逢土则入的穿梭能力，还有神树与百鬼结界，但凡夜城的实力稍弱一些，或者没办法兵分两路，族长的计划就无人可挡。
哪怕像如今这样，所有计划都在天降大爹的干涉下功亏一篑，妖化的老人仍旧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可以说已经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极限。
但是，他却主动放弃了逃跑的机会，选择在永远停留在这片狩鬼家曾经繁衍生息的土地上。
因为不愿意作为妖怪苟活下去吗？
还是说……
如退妖师的先祖所期望的，如老人对鬼王之皮所宣告的。
最后的狩鬼家，杀死了斜间山最后的鬼。
人与鬼千百年的怨恨，随着最后一个退妖师和最后一只鬼的死去彻底终结，这片土地上也得以从无尽循环的地狱中脱离，走向新的未来——或许仍旧会有新的恩仇产生，但新的人和妖怪终究不再需要延续这如此沉重的过往。
“没什么，继续走吧。”
少年摇摇头，再次迈开步伐。
赤山市。
女孩在小路上奔跑着，但她的脚步却随着接近目的地而逐渐缓慢下来，两条腿像是被系上了铅块，迟疑着站在一条小街的路口，迟迟没有迈出脚步。
（你只是个道具罢了，用来达成复仇的道具）
冷厉的声音隐约又响在耳畔，虽然女孩在不久前凭自己的意志选择了拯救“自己”，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毫无芥蒂的去面对自己被创造出来的“意义”。
由七谷创造的果实终究是为了七谷的意志而行动，而自己的意义，难道就真的只有对狩鬼的复仇吗？
记忆中爷爷与父亲的笑容，狩鬼村落里退妖师们的热情，族长和自己的开怀大笑——那时候她还满心幻想让对方来自己家里做客。
然而仅仅一夜过去，一切都不同了。
和蔼的老人亮出屠刀，退妖师酝酿着疯狂的计划，而自己的过去被“自己”用一句话打成了不值一提的伪物——那么，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呢？
仔细想来，她在那时选择了把自己的人生和“自己”交换，未必没有一点“这么糟糕的事情我才不要面对”的自暴自弃打算。
但在诚先生把她救下之后，这样做的理由也不存在了。
其实……干脆就这样闭着眼睛逃开也不是一个坏选择，但女孩还是选择回到了记忆中的“家”。
哪怕这个“家”只不过是被制造出来的假货，甚至，就连幸福的记忆都或许是编造的的。
这样的地方，还有回来的必要吗？
虽然眼前只是一条在普通不过的老街，对她而言却像是猛兽之口，女孩的腿颤抖着，一点点向后蹭，几乎就要这样掉头逃跑，回到诚先生和小白他们身边——至少那些人不是虚假的。
“小桃？”
不远处传来的大嗓门惊醒了退到路口，差点从道边摔倒的女孩，紧接着，一个身材宽敞的大妈从马路对面快步走过来，乐呵呵的在桃香头顶摸了两把。
“……田中阿姨？”
她下意识叫出了邻居的名字。
“你跑哪里去了啊？我都三四天没见到你了！来，快拿着！”
田中大婶热情的把手里的一袋子豆沙饼塞进女孩的手里，一边说道：“我差点还以为你们悄悄的搬家了呢，面点也两三天不开门——”
“嗯……嗯。”
女孩不适应的后退了一步，抓着袋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还害羞了——多大人了还不好意思！”像所有的大妈一样，田中大婶把她的动作理解成了害羞，得意的乐了起来，然后用手掌重重拍了拍女孩的后背：“行了，快回家吧——今早还看见你家老爹隔着门不知道在搞什——哎怎么这就跑了？”
留给她的只有女孩的背影。
女孩快步在老街上穿梭，直接踩过地上的污物，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跑。
很快，自家的小面馆就出现在视野中，窗户里没有亮灯，但门是虚掩着的——这种邻里邻居的小地方这也算是常见。
怀疑也好，混乱也好，在这时都被抛在脑后，女孩再次拿出了和自己战斗时的气魄，一把推开大门。
里面
“夜城，就这么让桃香回家没关系吗？”
在老街外面的楼顶，少年坐在高楼天台的边缘，享受着清晨适度的微风，一只布偶猫蹲坐在他的右手边，甩了甩脖子的毛发，眼中带着人性化的担忧。
“她是被真正的七谷造出来的复制人，那她之前说的家什么的，也应该不是真的吧？说不定家人也是被造出来的假人，让她回去的话，会不会太……”
猫又在脑子里斟酌半天，却没有找到对应的形容词。
对她的担忧，夜城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我在猜出七谷的身份之后为什么没有直接对神树出手吗？”
“不知道！”（即答）
完全没有半点羞愧的白苓昂首挺胸回答道。
“反正夜城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不是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发愁）
为自家猫猫的未来感到担忧的夜城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道：“一方面是我当时没有彻底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人参果的身份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毕竟晴的信息丰富度也是有限的，另一方面……我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七谷放弃复仇。”
“所以那天晚上我跑去找到了辘首童子，在跟她询问具体细节的时候，我们打了个赌。”
“在事情结束前，她会协助我阻止事态扩散，而我不会干涉七谷的复仇。至于赌注和赌局本身一样，就是七谷的选择。”
“七谷的……选择？”
“选择彻底的，向整个桃溪市的居民复仇，还是……选择另一种结局。”
“但七谷之前不是打算向桃溪市复仇吗？那应该是辘首童子赢了夜城吧？”
“那个真的是七谷吗？”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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