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而接下来，白苓又见到了更加恐怖的场景，这只“猫又”身后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片惨白的光线，其中正映照出一张漂浮在空中的人面！
“喵……喵呀！”
“哥哥？”
被吵闹声吵醒的百鬼院橙一只手夹着布偶，一只手揉着眼睛，晃晃悠悠地从房间里探出脑袋。
客厅中灯光大亮恍如白昼，夜城正弯着腰奋力拖地，听到橙的声音直起身，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你快去睡吧，明天该上学了。”
“哦哦……”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橙把脑袋缩回房间，夜城顺手在房门上丢了一道业力隔音，这才把目光转向在桌子上缩成毛球的某只年兽。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厨房偷东西吃，吃就吃吧——还吃火龙果！”
话说到一半，他再次弯下身去收拾宛如凶案现场的厨房地板。
“就是就是！”
一边的白苓坐起身，隔空挥着爪子，愤愤不平道：“竟然还特意变成我的样子！太过分了！明明说好了把这一批味道最好的红烧鱼味火龙果留下来，等春天种下去长出好多新果树的！”
（……话说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及时阻止了由两只猫策划的新物种入侵鸣海原计划之后，夜城听取了零依“因为和白山君训练的很累，晚上忽然肚子饿了”的借口，决定判决对方不许参加下周末的血树餐会。
“话说，白苓你……”
“喵不是！喵没有！”白苓连声否定，顺便把自己感到的奇怪感觉说了出来。
“不好的预感？”
“嗯……倒也不是不好。”猫又的脸上做出人性化的复杂表情：“其实我最近妖力的提升速度比以前更快了，本来不太能掌握的妖术也能使出来，就像是有种力量在推着我的成长。”
在斜间山时，她能够使出白山君的法术，用毛发固定泥土撑住整座村子地面的重量，之前和恶犬的灵体战斗时的白苓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虽然其中有她暗自锻炼的成果，但纯粹妖力上的增长也不能忽视。
“这算是好事吧？”夜城道。
“但母亲大人说过，力量是最公正的商人，付出和获得一分都不会差错，如果你觉得自己得到的比付出多，那么你一定在不知道的时候付过了账。”
“白她是这么说的啊……”
夜城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思索着白苓的话。
白山君的修行法门在妖怪中非常特殊，反倒更接近那种大众印象里积累功德增进修行的路子，比他见过的大多数修行者都正经，而且反复在最后一关功亏一篑，不得不从头练起，要不是她本身天赋绝伦，又有大毅力，最重要的是白苓的出现唤醒了她的母性，夜城来到鸣海原见到的恐怕就不是善良智慧的大妖白山君，而是制造出功德无量放生机之类见鬼玩意的黑化猫妖了。
以她的本事，放弃良知之后能搞出来的事绝对不下于什么疯批和尚，熊孩子邪教首领之类的玩意。
论对力量的付出和收获的理解，恐怕鸣海原里没什么人能比白山君钻研的更深，而白苓又是她的半身，虽然在实际水平上和白山君本体天差地别，但是直觉上的警报也不能忽视。
“那么，白苓你对现在这种情况的感觉是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的提升对我没有害处，但是我又觉得这样下去好像会出现不好的结果，不对……”
白苓说来说去，不仅没办法把自己的感觉清楚的表述出来，反倒逐渐把自己绕了进去，叽里咕噜的转起了蚊香眼，在她快要抓狂的时候夜城抬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按了两下。
“没关系——”
他一把将开始从嗓子里发出呜呜声的猫又抱起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
“夜城？”
本来应该是惊叫的声音在中途变得细如蚊蝇，猫又因紧张而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去——不如说有些放松过头了，整个身体依偎在少年的怀里，仿佛缩进了世界上最坚固的安全屋，之前的不安彻底不翼而飞，直觉也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吧——一切交给我。”
“嗯……我今天想要和夜城一起睡。”
被手掌盖住眼睛，白苓哼哼着细小的声音，安分地蜷缩成一团。
“好，我们先回去睡……”
“还有我！零依也要帮白苓的忙！”
零依这时忽然跳了过来，伸爪在白苓的头上按了按：“白苓是好朋友，零依会帮你的！”
“伤害白苓的人，零依一口就把他吃掉！”
年兽嗷呜一声，大有气吞山河的豪迈气概。
然后就被拎着后脖子走进了屋里。
“白苓是这么说的？”
第二天，鸣海原商业街。
白苓曾经差点被忽悠进去的猫爪咖啡店中，一对男女正坐在靠窗边的小桌边，面前各自放着一杯茶饮，却没有急着品尝，反而在轻声谈论着什么。
女人面容姣好，穿着一身得体的女士西装，外表哪怕比影视剧中的当红明星也只高不低，又有着一股成熟优雅的韵味，气场不下于政坛中的名流，一颦一笑间几乎有着超脱性别的吸引力。
唯独一头如瀑银发有些扎眼，但这份姿容不仅不让人显得苍老，反而为她增添了一股出尘的清雅意味，恰好中和了她身上隐隐的华贵气质。仅仅只是坐在那里，整间咖啡厅就变得安静了不少，无论客人还是服务生都下意识的摆正了自己的动作，好似生怕在丽人面前出丑一般。
她手中端着茶杯，膝盖上安静的趴着一只白猫，这只猫在咖啡馆里也是祖母辈的老猫，脾气虽然不算恶劣，但也很少有人能够亲近它，更不用说这样安分地睡在陌生人的身上了，女人轻轻抚摸着老猫的身体，同时朱唇轻启，对面前的少年说着话。
相比女人，她对面的少年在气势上就要差了一些，穿着一身随意搭配的黑白色衣裤，没有任何其他装饰，也看不出有什么气场一类的东西，就像是随处可见的高中生——唯独他的容貌有着相同层次的俊秀，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少年，带着随和微笑，懒散地半靠在椅背上，倾听着女人的话语。
从样貌上看，少年的年纪要比女人小上一些，加之二人稍显亲昵的姿态，或许会引发一些古怪的联想。但事实上却是，每一个见到这对男女的人，都完全无法升起一些阴暗的念头，两人间的氛围浑圆无缝地，融洽地混合在一起，那种自然而然的相处模式带着像是共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的默契感，完全无法用龌龊的思路去揣测。
“嗯，昨晚稍微和她聊了一下……话说，为什么选在这里碰面啊？”
夜城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口问道。
他以为白山君并不是会喜欢往人堆里跑的性子，结果今天在阴晴馆扑了个空，用上妖之眼才发现她的位置。
“因为这孩子。”
白山君用手在膝盖上老猫的额头画了个圆：“我之前去迎接夜君的时候路过这里，发现了她身上的妖气，如果继续下去或许能够成为一只妖怪，但放在这种地方的话，或许会对人类有些危险，所以我打算先把她带到鸣海原林海，让四百四他们照看一段时间。”
“至于夜君的看法……呼呼……”
白山君的眼神在周围的人身上一扫而过，眼中露出一丝罕见的调笑神色，配合着她的容貌，显露出一股微妙的魅惑感：“夜君不会觉得这种感觉很愉快吗？”
“……我已经过了那种年纪了。”夜城无奈的喝了口茶，试图捞起脚边的猫，结果对方很不给面子的撒腿就跑，尾巴还在他脸上抽了一击。
“真的吗？”
白山君微微笑了起来，忽然向前一探，整个身子倾到了夜城耳边，嘴里吐出的气流轻抚过少年的耳畔：“但妾身可还没有，下次在更热闹一点的地方，更加亲密一些的相处如何~”
“咳咳……我们还是先说说白苓的事吧。”
见夜城说到正事，白山君也收正了态度，指肚在杯口轻轻一刮，摩擦出一声细微的响动，随即淹没在空气里，但这声响动仿佛一个信号，整间咖啡馆在那之后又回到了平时的氛围中，顾客们不再拘束，服务员也放松下来，仿佛忘记了两人的存在。
“白苓身上发生的事……其实很简单。”
对女儿的问题，白山君似乎并不怎么担忧，她看着夜城的脸，摇了摇头。
“夜君只是关心则乱——其实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她最近变强的原因，不正是夜君你吗？”
第382章:一人得道
“等一下，白。”
夜城皱眉道：“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对白苓做任何事。”
的确，如果夜城有这个意愿，他真的可以在短时间内让身边的人变强，比如像治疗零依的时候一样，用业力把妖之眼溶进对方的灵魂中，就好像用管道把两个水池连接起来，水就会自然的流到水更少的一边，在这个过程中夜城也可能获得新的能力，也就是水池中的“水”并没有减少，但总的容量却增大了，乍看上去似乎是双赢的结果。
但是，夜城不会主动去这么做。
所谓的“融合”，另一种说法就是“污染”，对生者的灵魂而言，业力是剧毒，即使只粘上一丁点也会导致不可逆的病变。而夜城那种仅仅是简单的铺开就足以吞没一座大城市的业力总量，哪怕通过视觉传递，也足够把普通人，甚至一般除灵师在观测到金蜈虚影的一瞬间烧毁他们的灵魂，然后肉体也被一同融化成汁液，成为蜈蚣的饵食。
这种污染并不是他能够主观控制的能力，实际上，他自己也曾经差点就成为这种同化污染的受害者——就是他念诵光明真言，将自己的精神转移进血海世界的那一次，如果不是他的金光刺破了血海下面的巨眼，让对方的诅咒暂停了一个弹指，这时候他大概也被融化成一摊血水，和那些残破的尸首一样在无垠血海上随波飘荡了。
他和零依之间看似无害的“连接”，实际上也不过是夺眼诅咒的弱化版罢了，也只有年兽这种叠加了生与死的特殊状态，本身的力量也足够强悍的存在，才能够承受三位数的妖之眼加成，白苓她们的话……大概一到两枚就是极限了。
而即使像零依这样承受住了污染，也不意味着能够高枕无忧，在与夜城业力融合的那一刻，她的存在形式就不再是原本的“年兽的一部分”，而成为了一种全新的存在——身缠金蜈，与对方相互纠缠，每一秒都在吞食血肉，又在同时被金蜈所吸食的青色狮兽，而神人骑狮的外在表象则说明夜城在这段关系中占据着绝对的主动，就算是零依主动反抗，对夜城来说也只不过像神魔故事中，神仙对私自下凡的坐骑那样，只一句：“孽畜，还不快现原形”就要束手就擒。
如果不是当时零依被圆净扰乱精神，夜城又对自己的力量并不熟悉，无论如何也不会发展到那一步，所以除非真的别无选择，他不会对身边的人用上这个手段。
“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间，如果白苓真的被我的力量影响，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对夜城的担忧，白山君仍旧轻柔地抱着怀里的猫，平静道：“夜君的力量对现在的白苓确实还太早了，不过妾身所说的并不是夜君本身的力量。”
“夜君也应该记得吧，为了让白苓她能够合理的‘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做过什么。”
“咳咳，我当然记得，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间……”
“夜君！”
说道这里，白山君白瓷一样瓷的耳根也透出一丝迷人的粉红，嗔道：“妾身说的是白苓的身份！”
“身份？”夜城下意识回答道：“不是我们的……额，你的意思是……”
白苓原本的身份是白山君的一条尾巴，而为了能让她以独立的身份存在，又不至于让白山君自我牺牲，两人不得不用另辟蹊径的办法打造了一个说得通的“因”。
虽然夜城的加入是个意外，但双方在九重幻境中相处的时光也不算是虚假，他当然没打算逃避这种事，所以在白山君提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就很快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的“白苓”处在一种微妙的状态下，从身体的实际来源来说，她仍旧是单纯的“妖怪·猫又”，并没有因为杂交优势变成猫猫虫之类的萌物，但从世界的角度来看，她也是货真价实的夜城与白山君双方的结晶，哪怕日后有大能心血来潮查看天机，也只能得到这个结果——不得不说，白山君的幻术最高杰作的确称得上巧夺天工。
“你的意思是，白苓她现在的进步突然加快，是因为她，额，继承了我和白的天赋？”
看着少年脸上“自家女儿出息了”的自豪感，白山君却不由得失笑出声。
“夜君……你想歪了。”
“天赋只会让她有更高的上限，却不会直接提升妖怪的力量，不过白苓的进步确实来源于你。”
女人抬起手，掌间银白色的光彩幻化出朵朵祥云，微笑道：“夜君应该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说吧。”
“淮南王？”
夜城皱了皱眉，鸡犬升天这一的传说的来源是西汉淮南王刘安，他在世的时候曾经招纳大量门客，共同编纂了著名的《淮南子》，历史上他的结局是因为谋反事败自尽，由于他好黄老道家学说，便有人传说刘安并没有死去，而是服下丹药，抛弃肉身成神，甚至他家里的鸡犬都因为吃下了神药的残渣而随之飞升。
在提到这个成语时，大部分人所知道的来源是王充所作的《论衡·道虚》，但或许大多数人不清楚的是，这篇文章中作者的观点却是在否定淮南王刘安成仙的真实性，认为那只不过是“此虚言也”“失其实”，而成语本身也多用在贬义的语境中。
那么，白山君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故事？
（鸡犬升天……如果说人参果是神丹，那么白苓最近确实吃了不少血树的果实，也算是超低配般的人参果，倒是和传说对上了，但我能确定哪种果子除了味道很好外对修行者并没有其他作用，应该不是因为这件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得道……成仙？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愿力？”
仙人，神明，虽然在各种传说里或许有所不同，但对于凡人来说，都是摆脱尘世束缚，无法想象的超脱存在。巳生神主就曾经对自己提过成为鸣海原的神明的建议，虽然她也不清楚成神的详细方式，但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愿力的积累，夜城在击败好运国王之后接手了对方在城市中的各个节点，也能够通过这张网络接触到市民产生的愿力。
只不过他在那之后很快就因为黑龙组的事件跑到了桃溪市，也就没有再多花时间去考虑这方面的事，实际上他认真回应的愿望也只有那天晚上撞鬼的女孩子罢了——到现在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隔了半个多月，他还以为好运国王残留的网络只要不去管就会慢慢消散，但现在看起来，那玩意不但没有消失，还在憋着劲运行，不停吸收城市里的愿力，把自己往神明的位置上推，甚至已经外溢到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如果夜君成为了神明，白苓的身份也就不再是妖怪，而是‘神子’——何况她的力量来自于妾身，而妾身修行的法门又恰好与愿力之类的概念吻合，最容易被夜君收集来的愿力所影响也不奇怪。”
白山君微笑着说道，在她看来，夜城能够成为神明自然是件好事，那代表鸣海原和周边的土地彻底被他掌握，而对夜城的性格有充分了解的妖怪大将相信，到那一天，鸣海原的人和妖怪就能够彻底消除矛盾，在神明的守护下安稳度日，而她也能够放下大将的包袱，和白苓作为这片土地上的一员，也作为妻子和女儿幸福的生活下去。
话说回来，如果夜城真的成为了神明，那么在以后的记载中，他第一个孩子是一只猫这件事，大概会成为神明异常爱好的一个证据吧。
明明他之前打算给白苓许下的地位还是护法神兽来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吧。
夜城把“射击游戏之神”之类的幻觉丢到一边，看着对面的白山君道：“白，你也希望我成为鸣海原的神明是吗？”
“——夜君预感到了什么吗？还是说收集来的愿力有问题？”
白山君敏锐地察觉到了夜城话语中的一丝思索，没有半分犹豫，白山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方才的慵懒姿态一扫而空，连怀中的白猫尖叫一声从怀中逃了出去也没有留意。
她自然向往那个和平的鸣海原景象，但如果这个过程需要让夜城成为代价，那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亲手断绝这种可能性。
“大量的愿力确实可能会对承受者造成影响，夜君你最近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或者突然无缘无故的想要去做某些事情？没关系，妾身这就想办法阻断你和愿力的接触……”
“别慌，我没事。”
看着越说越慌乱，好像下一秒就要召唤出分身，把全鸣海原可能危害到夜城的事物清扫干净的白山君，夜城不得不主动拉住了女人的手，后者身上一僵，老实地坐回座位上。
白山君的这种表情的倒真是头一回见到，或许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出她身上白苓的影子——或者说那才是她最早的性格吧。
“≈@+只不过还没考虑好对愿∽q{力{}@#$要怎么^q∩处理罢了。”他笑了笑，继续∝@∏说道：∏群+“就算要成神∷8≥，至少∴5+*也要先√7<>考虑好自己的职<1≮称吧？?5?总不能≥7±稀∥0&里±8↗糊()*8@涂的就蹲到神台上去，然后让大家现场编词。”
“……说的也是呢。”
听他这么说，白山君稍微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说道：“竟然一直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这真是妾身的失职——这件事就交给妾身吧，之后妾身会找巳生神主讨论这件事，绝对会让夜君顺利的成为鸣海原的神明！”
她性子恬淡，难得对一件事起了这么大的兴趣，夜城便迎合着点了点头。
“本来还想要和夜君一起在鸣海原四处巡视一番，但既然有这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准备，那妾身就先行离开了。”
白山君从座位上起身，身边的银色光芒化作丝带，灵巧地缠上了逃走的白猫，带着它消失在空气中。
银发丽人无影无踪，少年一人坐在桌边，看上去情绪有些低沉。
夜城当然不是因为没能和白山君继续相处而感觉失落，他正在思考的是和八尺大人的那番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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