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否决。”
神人用同样冷漠的声音回答道，声音宏大而空洞，仿佛从四面八方一同响起。
“吾受约而来，违约者当受天罚。”
违约……
罚咒的来源就是他？
那个仪式的意思就是和大物主神结下约定吗？
这样想来，所谓的红与白的绳戏，本质就是在模拟大物主神与人类女子结缘的过程，而在过程中刻意强调的天逆手对神明而言则是明确的“挑衅”。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当着神明的面把人家过去的黑历史演一遍，然后朝地上吐口水……
以大物主神的祟神侧面，这要是不送你一个诅咒全家福都对不起人家的光荣事迹。
“一无所知者，如何结约？”
夜城皱眉：“堂堂大神，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欺骗凡人吧？”
“谬也。”
神人简短的回答道：“缔约既成，断无解脱之理。”
（这玩意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
心中闪过疑问，但大物主神已经向后飞速推开，与夜城拉开距离，双手一前一后张开，白色的日式长弓自手中浮现，又一枚红色羽箭被置于弦上，弯弓如月，箭如流星，方才出现过的红色炮击再次射出。
“我都说了，别拿这玩意碰我……”
晃晃脖子，夜城舒展手臂，掌中利剑无限延长，金色的辉光自天穹一闪，从正面斩中袭来的红色能量冲击，外层的红光被轻易撕破，剑锋正中隐藏在里面的箭矢，由神明亲自射出的箭矢没有被斩断，而是被金光磕开，偏转了角度，像远方飞去。
咣！！
看着夜城轻松击飞箭矢向自己冲来，大物主神却没有再次移动脚步，而在这时远去的箭矢竟然一个折返又飞了回来，目标正对夜城的后心！
轰——！！
死角对开眼后的夜城而言并不存在，一只妖之眼在体表睁开，艳艳金光自瞳孔喷出，再次轰飞箭矢，然而飞来的小箭在空中一个旋转，竟然一分为二，从左右两边袭来。
叮叮叮叮！！！
夜城身边金光大放，光芒如金色暴雨自周身洒落，席卷四周的一切，袭来的小箭瞬间被吞没在光雨的洗刷中——然而红箭仍旧在不停的增殖，一分为二，二化作四，四裂为八，飞快增加的数量仿佛堆成了一座小山，在头顶形成了庞然的倒金字塔，所有的箭矢都对准了夜城方向，已经要用“质量兵器”称呼的万箭阵从天坠落。洒落的金光竟然被不断增殖的箭矢压制，向内收缩，直到被无尽的红色箭矢完全包裹，连夜城一起围成了一颗红毛刺猬般的大球。
“……”
见到敌人被封住，大物主神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只是平静的放下长弓，准备沉入海中，但就在这时，箭矢的牢笼上忽然绽出无数裂痕，刺眼的光焰从孔窍内喷薄而出，箭矢失去了力道，落进冰冷的海里，而正中的少年持剑而立，身上纤尘不染。
无数金瞳悬浮在身侧，以玄妙的轨迹往来旋转，每一只都盯死了一支红箭，既不多也不少，任由箭矢的轨迹如何诡异莫名，总有对应的妖之眼射出豪光，精准的从同一轨道将其贯穿粉碎。
“就这？”
他简洁的评价道。
大物主神瞬间抬起长弓，反掌之间一箭射出，然后是毫无间隔的第二箭，第三箭……一连八箭，划着不同的轨迹从八方朝正中的夜城围拢，箭箭直指要害。
嗖嗖嗖！
八箭划过，中央却没有了少年的影子，同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了大物主神的肩上。
“其实我最近也在考虑为了妹妹要不要转个职，偏偏苦于没有参照物，先生来的实在是恰到好处，当真令人……喜不自胜。”
他正要回头，眼前却瞬间被无边金光所充斥，比他方才发出的光芒更加明亮无数倍的金光裹挟着妖力轰然炸裂，膨胀的光球将他吞噬其中。
片刻后，光芒褪去，一具千疮百孔，仿佛被虫蛀木像的尸身从天空坠落，在下方的海浪里溅起一朵水花。
同样落回到水面，踩在大物主神坠落的地方，夜城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方才的触感。
胜利来得太过容易。
当然，以双方的量级差距，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但好歹也是个积淀深厚的古代大神，哪怕出现的只有“蛇”的侧面，但连半点神通都没有使出就被一合斩了，未免有些太过顺利。
而且，周围的空降仍旧没有破碎的迹象——这倒是好事，毕竟他并不想让普通人看见天上一只金蜈追着白蛇狂咬的大制作，神国的认知过滤对他反而有利，但也同样证明他的攻击只是打碎了大物主神的“神像”，三要素仍余其二，远称不上“握住胜利”。
“不过，这玩意就是真正的神明？感觉也没有巳生神主和八尺小姐说的那么恐怖啊？”
大物主神一箭一只大妖所表现出的力量对修行者来说虽然恐怖，但在夜城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就算脚下的神国，只要认真运转起金光神通·实验版，烧起来也不会比年兽难上多少，如果神主所说的“见到神就必须逃”只有这个程度……
夜城就要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想办法去高天原上转一转了。
“唔？”
他正想着不太和谐的念头，脚下平静的海水忽然有了什么动静。
神国之中的海水深不见底，由于天空没有阳光，海水看起来深蓝如墨，像一块坚硬的深色翡翠，看下去如同注视深渊，而就在这深海渊之内，有什么正在浮现。
所谓深海恐惧，也就是通过无法看清内部的黑暗深海勾引起人的未知感，而未知往往又和不可控的危险挂钩，比如你不知道会不会刚打开探照灯就看到一张足以将成人整个吞下的深渊巨口正对你垂涎欲滴，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有无数巨鲨正绕着茫然不知的猎物缓缓兜着圈子……
如果这种恐惧能够具体的描绘出一幅画面，那如今的情景大概就是最生动的速写。
一点手掌大小的白色在深海中浮现，随即迅速扩大，从手掌，到脸盆，到试衣镜，再到一辆小汽车——夜城很快明白，它不是在扩大，而是在上升。
那是一张嘴，自无底海渊中升起，每一颗牙齿都足有房间的顶梁柱般粗长锋利，张开的嘴足以吞下一辆卡车，海水被向两边挤开，而中心的海水则被大口吞咽，转瞬间在海面形成了一道漩涡，将猎物困于其中。
古书云，山中有巴蛇，背如山峦，可食生象，三年吐骨。
而大海中同样存在着类似的妖魔，千年以来，在海上的海员中总会暗地里流传一种古怪的传言。
恐怖的大海蛇，身体比最大的军舰都要长，肚子比船上的龙骨还要粗，能轻松缠死成年的抹香鲸，一旦遇到它，只能对上帝祈祷它那时候没有空着肚子，有时海上会漂浮着早已失踪的破旧船只，上面却空无一人，据说那就是因为他们在海上遇到了克拉肯，或者大海蛇。
有人说那是巨大的鳗鱼，有人说那是海藻，还有人说是大王乌贼的触手。
但如今，游曳大洋，为水手带去噩梦的怪物就这样出现在夜城脚下。
哗——啦！
海水倒卷上天，又像瀑布一样落下，如同龙卷的蛇躯冲天而起，只用几秒钟就完成了从深处到海面的上浮，而人型的夜城相比起来就像一根不起眼的芦苇，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就被整个吞进了肚子。
“嘶！！！”
仿佛为了庆祝胜利，巨蛇对着天空吐出蛇信，嘶鸣起来。
但紧接着，一个相比起来无比渺小的声音却在嘶鸣中清晰的传到蛇神耳中。
“不是，你们这些大体型的东西都这么喜欢吞人吗？”
“你!@二#$们霓{八↗虹}六∠不∞九≌是很<>五!喜欢∩九≮天朝故∴三|事∨零≮吗/七∠？西游记这么著名的作品都没′羣(看过？”
“咕？”
巨蛇困惑的左右转头，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闭着嘴的巨大白蛇躺在海上，如同蓝翡翠中的白色宝石，看起来竟然有些蠢萌。
下一秒，通天跨海的蛇神却忽然抽搐起来，在突如其来的剧痛中蜷缩成一团打结的绳子。
“如果你平时多读书，就应该明白一件事——绝对不要把没嚼烂的敌人直接吞下去。”
“下次注意点。”
“哦，可能没有下次了。”
冰冷赤红的蛇血仰天爆开，纷纷扬扬的仿佛一场盛大的烟花。
金蜈的幻影从里面撑起白蛇的身躯，像是穿着一件衣服，左右扭动，仿佛它还活着一般。
第418章:万类霜天竞自由·变异版
“没有味道，运气不错。”
白蛇的尸体漂浮在海上，腹部绽开一条鲜红色的裂口，一只手从蛇腹内伸出，将蛇的表皮向两侧扯开，不多时便挣脱了白蛇的束缚，重新立于海潮上。
在西方神话中，沐浴龙血会得到刀枪不入的身体，而在东方故事里，从妖魔身躯中破腹而出会让你多个妈……夜城当然不会给白蛇搞个出什么蜈生白蛇明王之类的封号，但沐神血而出似乎也没有带来特别的变化。白蛇体内既没有血肉的腥甜味，也没有海水的苦咸，反而带着一股泉水的清甜气味，这是目前夜城唯一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算是和神沾边的特征。
“那么，接下来应该轮到谁出来挨打了？”
从刚才开始，大物主神已经出现了“浮来之神人”和“美丽之白蛇”两种形象，虽然不知为何都在夜城手下不堪一击，但连续被击破两个神像之后神国仍旧没有动摇的迹象，显然对大物主神而言，这种程度的伤害远远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那么，接下来出现的应该是什么？作为同一视的大神·大国主？还是干脆将整座三轮山具现出来？
如果对方依旧只能发挥出如此水准，就算现实里的三轮山长出腿跑过来，夜城也能用金光力士原路给他抬回去。
哗！！！
像是听到了夜城的挑衅，脚下的大海像是滚开的沸水一样澎湃翻涌，从水下涌出海量的气泡，一道道光滑的白色脊背在水上浮起，又如同鲸鱼一样画着优美的弧线潜入海中，只余下一根纤细修长的尾巴末端。庞大的数量几乎在海中铺成一条白石的长路，自夜城眼前延伸开去，直到无尽远的天水交接之处。
升起的妖之眼从天空向下俯视，以夜城为中心，仿佛无穷无尽的白蛇在水下盘旋游曳，每一条都足有桥梁的承重柱粗细，散发着与方才的白蛇同样等级的魄力，相互重叠的蛇躯如同生长在水下的参天大树，又像是蛛网密布的管道，几乎填满了这一片海域，甚至将海水都排了出去，从天上看起来，夜城就像是直接踩在这一窝深海巨蛇身上一般。
（所以，白蛇并非神体，而是神使之类的存在吗？）
如果这些白蛇里的每一只都有着刚才的水准，又能无条件出现在外界的话，扫平霓虹四岛之一也未必是难事。
看着脚下蜿蜒游走的蛇群，夜城眼中终于露出满意的光彩。
“总算是有点样子了。”
“既然号称神国，稳定性应该能保证吧，那么我也稍微松开一些担子好了，平时总是收着力气，多少还是有些憋闷啊……”
“有个词叫血浓于水，现在我们来看看究竟是不是这样。”
他说道。
“来。”
他将手平举，横向挥动，天空中的妖之眼同时散发出金光，相互交融，化作一柄斩山大剑，随着夜城的剑势挥斩。所到之处，虚空中浮现出一抹血色，就像是这一剑竟然斩伤了空间一般，而紧接着，更多的“血液”如同大坝决堤，轰然撞破了出现裂痕的空间，血色海啸犹如天河倒悬，摧枯拉朽的降临于大物主的神国。
在无尽鲜红坠落的刹那，妖力转瞬变化，澎湃的生机自海中而来，代表“活化”的妖力渗入血水——
血色潮汐凝固在空中。
下一秒，血海发出了无可名状的嘶鸣。
自空中倾盆降落的血水变得浓稠而滑腻，像是变成了血浆，蠕动的脉络在血浆下涌动，以亿计数的新生存在借由妖力的引动，喧闹啼哭着从血海中爬出。
仿佛莽荒纪元中那一片诞生了最初生机的混沌海洋，或许一开始只是几个恰好连接的高分子诞生了自我复制的能力，在血海自身携带的玄妙造化和妖力的催化下一眼千年，展露出的俨然是爆炸般的生命蓝图。
从血海里直接汲取力量的慵懒生命引来了捕食它们的猎食者，猎物如同稻草一样倒伏，在即将被杀死的一刻，某只猎物在绝望中反过来咬住了猎食者的脖颈，下一秒，它的口中忽然长出了剑型的利齿，贯穿了猎食者的脖颈——它们的身形在撕咬缠斗中同时膨胀扭曲，需要无数时光缓慢演变进化的特征弹指间出现在两只怪兽身上，仅仅是一个翻滚，伏击犬兽和慵懒动物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怪异而狂暴的蛮荒凶兽。
不需要外界的插手，这些诞生出的生命在出现的瞬间便理解了刻在本能中的需求——生存，捕食，相对应的，更快的速度，更大的体魄，更强的力量，爪牙，骨骼，神经，鳞片，毒液，异味……无数特征被进化出来，又因为无法适应而消失……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生命在血河中浮现，又瞬间被更加优秀的新生命取代，无论丑陋还是美丽，强大还是弱小，一切都在妖力和血海的共同作用下朝任何可能的方向突变。
数亿年时间才能够出现的情景被压缩到短短几秒，而最终，血海中诞生出的胜利者列着混乱又有着某种规律的步伐，整齐的向其余生命发起了进攻，它们似乎已经发展出了某种交流方式，散发出的精神力量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各自为战的血海生命完全无法抵挡。
在一场酣畅淋漓的狩猎之后，它们成功成为了这场进化游戏的胜利者，猎物的尸体被堆积在一处，狩猎者们聚集在周围，用古怪的音调嚎叫着，扭动着怪异的身体，一个看上去最强大的个体走出，它举起触须，精神场向四周扩散，而其余同类的精神也叠加在上面，粗浅的运用依靠集体力量强行推动，让它们的精神开始融合，升华——
首领的精神被同类托举上升，它的本质也在这个过程中洗涤变化，灵魂向着某种高层的位阶升高，最终，它终于觉得自己突破了某个界限，沐浴在某个浩瀚而温暖的意志里，那是母亲，是主宰，是造物主。
无师自通的，它发出了有生以来第一个有意义的词。
“神……”
而那个温暖的意识，也同样用一个字回应了它。
饿。
然后，粘稠的血海开始涌动。
没有称得上特征的器官，只有最基础，也最原始的构造，它们赖以生存的世界“活”了过来，无论是微小的单细胞存在，还是各种怪异的野兽和最终的胜利者的种族都被这单纯的血肉漩涡卷携进去，没有智慧，没有特殊的力量，完全种族的创造者却只靠着最原始的欲望驱动，首领的种族在瞬间就融化在来自孕育者的怀抱里，如同泡沫融进大海，连一声啼哭都来不及发出。
这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一化为众，而最终又殊途同归，将万千进化路线重新收纳与己身，一切生命的起点与终点。
红色的躯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进化之路上一切的成功者和失败者的特征都能在它的身上寻找到，被它吃下的孩子没有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它的体内，比起真正的自然选择，这似乎又能在某种程度称得上“仁慈”，但当人仔细查看的时候，却只能见到一片无特征的血肉，半凝固的身姿匍匐在海洋上，如同一块庞大的不透明果冻。
从血海落下，到妖力催化，整个过程其实只有短短几秒钟，夜城看着被制造出来的成品，微微不满道。
“每次都搞成这幅样子，这玩意就没办法弄出点美型一些的作品吗？现在的游戏不给捏脸功能也好意思出品？”
他抱怨着伸出手，新诞生的造物立即从血肉下制造出一根触角，亲昵又温顺的缠绕着少年的手掌。
（比那棵傻树好像要聪明点，而且强得多，是因为血海比普通的种子更高级的原因吗？）
嘛，反正这不是能动起来吗？原因什么的到时候再想就好了。
说着程序猿的跑路宣言，夜城将手向水下一指。
【嘶———！！！！！】
血肉造物的表面瞬间沸腾起来，被约束的食欲在命令下被解放，各种捕食者的特征浮现在它身上，而最后定格在某种兼有鳄鱼，鲸鱼和苍龙特征的外表上，它灵巧的滑入水中，当先一口便咬断了一条白蛇的脊椎，两截尸体坠入深海，而当另一条白蛇想要从后面偷袭的瞬间，无数眼睛从怪鱼的后背睁开，已经领教过厉害的白蛇被吓的一顿，但它却没有看到金光，反而是对方的体表忽然生出了第二张嘴，趁愣神的机会咬住白蛇的脑袋，像是吃面一样将它吸进了身体——堪比神兵宝甲的鳞片在血海造物的腐蚀下溃不成军，连同骨骼一起融化在体内，成为了新生命的第一份养料。
神明的使者，如今却沦落到最原始的食欲盛宴中，充当了被捕食的角色。
看着千眼的大鱼驱赶，捕食白蛇的情景，夜城脸色稍缓。
“哦，我收回前言，不愧是我的作品，还是有那么一点品味的。”
他看着延伸向远方的白蛇之路。
√弍≥△琉&*纠%^wu#$酒‰∮(0)&⊥峮::≤“接下来应该怎么走来着？”
“大物主神？你们想要召唤出一个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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