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说着，两只猫再次蹿了过来，为了不让身后的三人受伤，晴只能仓促间再次用扇子一格——
啊！
一声惨叫。
晴惊讶的睁开眼，发出叫声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同来的三人，而是海盗打扮的“老柳”。
一只毒蛇像是没了骨头一眼瘫软在地上，老柳的一只胳膊朝外拧着，他想要伸手正一下，立即又被疼的惨叫连连。
夜城从椅子上站起身，脚尖在月池命脚下的蛇身上轻轻一点，那一条蛇便也浑身瘫软，老柳的另一只胳膊也猛地朝一侧反折过去。
挣脱束缚的月池命立即起身，护在橙的身边。
少年歪了歪脖子，朝着惊疑不定的花仙婆，露出疑惑的表情。
“五仙教？哪五仙？”
“该不会是……出马仙的仙？”
第五十五章:哪家少爷
出马仙，是一种多见于东北地区的信仰。
在比较正统的宗教体系中，通常把这类民间信仰称之为淫祀。
但与很多人印象里的或许不太一样——“出马仙”一类的传说，正式形成的时间并不长。比如供奉狐狸的“胡仙庙”最早只能追溯到光绪年间——也就是大量关内人口像东北地区迁徙的年代。
在二十世纪初期，北方汉族的移民几乎占据了东北总人口的一半以上。
而华北地区的一些信仰也通过北迁的人民，传递到了广大的东北地域。
在清代的诸多志怪笔记中，就记载了很多狐仙附体村野老妪，为人治病，问卦的故事。
这些华北地区的动物崇拜，在来到东北后，逐渐与当地的萨满教派融合，并且吸纳了部分道教元素，最终融合成了名为“出马仙”的信仰系统。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四大门”或者“五大仙”体系。
也就是“胡仙”、“黄仙”、“白仙”、“柳仙”四大家族，另一些地带中则会加上“灰仙”。
其中胡家为狐狸，黄家为黄鼠狼，白家为刺猬，柳家为蛇，灰家为鼠，有时也会加上“鬼”作为其中的一支。
“天津有所谓姑娘子者，女巫也。乡间妇女有病，辄使治之。巫至，炷香于炉，口中啯啯不知何语，遂称神降其身，是谓顶神。所顶之神，有曰白老太太者，猬也；有曰黄少奶奶者，鼠狼也；有曰胡姑娘者，狐也；又有蛇、鼠二物。津人合而称之为五家之神。”——《右台仙馆笔记》
如果只把这些动物供奉在家中，作为守护家族的家神，就会被叫做“保家仙”，而如果带着这些“大仙”外出，为人驱鬼除灾来收取报酬，承担这种职责的动物神灵就会被叫做“出马仙”。
总的来说，就是一种民间自发性的，尚未完全成型——甚至会自我解构（比如加入大量其他宗教，甚至神怪小说中角色）的小型体系。
在上个世界中尚且如此，在这个神神鬼鬼都能成真的世界中，八成也强不到哪去。
所以夜城哪怕听到五仙教，一开始想到的也是金老爷子——直到被叫做老柳的人抖出两条蛇为止。
如果五仙指的是出马仙，那花仙婆的读法也应该是“花”仙，而非“花仙”。唯一的问题是……出马仙里也没有这一家啊？
他的眼神移动到地上炸毛成一大坨的玳瑁猫，这只猫丑了吧唧，身上几乎没有一块手掌以上大小的纯色，而是像个打翻的颜料盘一样，五颜六色混作一团。
他记得，这种杂色在东北也叫“花老豹子”……
那猫眼睛很特别，是一块纯黄色，没有瞳孔，却能紧紧盯着夜城的方向，咧开嘴，发出哈气的威胁声，身上的毛一层层炸起来，像是只小豪猪，但四只爪子却不住打着哆嗦。
传说中，猫能够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事物，它们会朝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着魔似的吼叫，做出威胁的动作，那或许是在对某些不请自来的隐形客人发出警告。因此，猫也就逐渐在传说中带上了一些连通幽冥的特质，有时候它会在鬼魂的恶意下保护主人，有时候又会惊扰死者，让他们身上长出猫毛，化作不详的行尸。
而由神婆专门挑选出来的盲猫，在经过秘术的饲育之后，更会变得比一般的灵猫更加强大，不但能吞食不太强大的灵，更是的到了微弱的“照妖”法力，能够一眼看穿妖怪的真身，定住它们的变化——花仙婆就是靠这只老花猫的法术活撕了倒霉的灰家仙，又压服了其余四家的偷渡客，才坐上了这一带泥老鼠团体的头把交椅。
只不过，幸以此招，往往也殃由此来，有着照妖目的灵猫，在夜城恶作剧的学着它的声音“哈”了一下之后，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全身气势一散，哈着腰就要往桌子下面钻，却梆的一声撞在了桌腿上，一个抽搐没了动静。
而随着灵猫的生死未卜，花仙婆身上的气势也瞬间萎靡了下来，富态的脸上瞬间浮现了道道皱纹，疤痕中也流淌出鲜血。
但她不顾的擦擦脸上的血，就一个翻身，以一种与身材不符的灵敏趴在了地上，咚咚咚磕起头来。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老婆子眼瞎，扰了少爷的兴，老婆子这就……”
“少爷？她说的是百目君你吗？”月池命看看夜城，又看看趴着的花仙婆，感觉两人怎么也不像有关系的样子。
“没见识的乡下野丫头。”花仙婆抬头，不屑道：“你当老娘的眼睛和你一样……”
“……一样好用吗？”
看着夜城的表情，花仙婆硬是把说出一半的话中途拐了个弯。
“老婆子老了，眼神不好使——你看我养的猫都是个瞎的。”她一伸手，拎起已经口吐白沫的花猫摇晃两下，又陪笑道：“一不小心，认错了，认错了……嘿嘿，那什么，老婆子是真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干过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老婆子一条生路，老婆子回去给您立庙，立祠，日日送血食……”
“我就一个问题。”
夜城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关于妖怪的骚动，你知道什么？”
花仙婆难看的咧咧嘴：“我是真的不……”
“但有人知道！有人知道！”看着夜城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她急忙补充道。
“月中！这个月中！白山君要开宴会，到时候有名头的妖怪都要去！它们肯定什么都知道！”
“大人，大人您慢走……”
点头哈腰的把四人送出门，花仙婆原地一个高蹦了起来，转身就往里跑，胖大的身子扯倒了半张帷幔也顾不得。回到屋内，她抓起还躺在地上的老柳就是两巴掌。
“别装死了！快给老娘起来——赶紧走！这地方是彻底留不得了！”
老男人悄悄把眼抬起一条缝：“那一位走了？”
“走了！”花仙婆左右看了看，仿佛害怕夜城会突然出现在身边，之后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没良心的老东西！平时咋呼的有多能耐一样，关键时刻把老娘丢出送死——老娘记住这一回了！”
“不是我装死……”老柳苦笑道，他晃了晃肩膀，两条手臂像面条一样甩来甩去：“没了，柳三，柳四全都没了，要不是背上还有一位，我刚才就不是装死，是真的要死了。”
地上，两条蛇的尸体已经僵硬，绿色的汁液从嘴里流出。
花仙婆伸手一摸，又像触电一样缩回手：“……吓死的？”
“对，活活吓死了。”老柳颤声道：“花姐，你看清楚没有，到底是哪一家的少爷？”
“少爷？少个屁！”
花仙婆打了个冷战，恶狠狠——仿佛这样就能赶走恐惧——说道：“这一辈的少爷们给人家垫脚指甲都不配！就是胡家老太爷亲自出手，能碰一下就吓死你供的柳仙？”
她的瞳孔逐渐放大，语气宛如梦呓：“但肯定是咱们一路的，别派的人马看不出来，咱看的可清楚，那妖气，啧啧……”
老柳犹豫道：“那，这么一位大人物镇在这里，咱们的东西是要还是不要？”
“走……”花仙婆之前一心想要跑路，此时被老柳一提又有些迟疑：“也不一定立刻就要走，咱们觉得那东西是宝贝，人家眼里可能就是块烂肉，入不了眼……”
贪婪与恐惧的情绪在她眼中轮流涌动，最后终于一发狠。
“去找老黄，在边界那蹲几天，把东西拿到就走，拿不到……也走！”
“大不了回长白山躲起来，山神大人总不会眼看着咱们被人吃了！”
第五十六章:狐狸大王和秦始皇的辩证关系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夜城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属性，就像什么走哪哪炸啊，走哪哪出命案之类的，自己的体质就是事情发展永远会出现计划外展开。
按照巫女小姐和月池命的说法，她俩找到花仙婆，一个是为了调查最近妖怪的骚动，一个是为了了解最近是否有未登记的外来除灵师或者退妖师进驻这里——实际上也是为了找出妖怪骚动的原因。
结果因为晴的冲动，两边直接打了起来，最后情报没到手，只拿到了一个妖怪宴会的消息。
反倒是夜城对自己的研究发现了新的方向。
花仙婆嘴里的“少爷”指的是什么？
这个词以一般的经验来看，要么是一种基于组织的身份，要么是一种基于血脉的身份。考虑到出马仙一系的信仰本身就很喜欢一供就供上一窝，什么胡老太爷，黄大奶奶，白三姐柳二郎之类的名号不一而足，这两种含义都有可能。
但按逻辑来说，“百目诚”的十几年人生是在霓虹的小城市里度过的，不太可能在出马仙的教派里挂上名号。就算他之前都在瞒着橙偷偷当上了哪一家出马仙的“少爷”，花仙婆也没有直接认出自己，而是等自己踢开“柳仙”之后才表现出了极度的恐惧，这说明她是从自己的能力而非长相判断自己身份的。
如此推论，身份来自血脉的可能性更高？
霓虹历史上就有“渡来人”的说法，从大陆漂流来的居民为古霓虹的发展带来过很多技术与文化，虽然没像南亚次大陆那样变成吃鸡大赛失败者的养老院，但也留下了一些（自称）血脉能上溯到华国氏族的家族（在霓虹的贵族家系中传说甚至能占据五分之一左右）。
诸如著名的渡来人大姓“秦氏”（包括后来的长宗我部，岛津，羽田，波多等氏皆自称来自与此），就自称是秦始皇的后代。
（秦始皇：？）
顺带一提，霓虹著名的神社，伏见稻荷大社的来历就与秦氏的祖先“秦伊吕巨”有关，所以也有一种传说，稻荷大社中供奉的其实也就是秦氏的祖先神秦伊吕巨。
再考虑到如今稻荷神在大众认识中的形象，把这些传说连起来的话，始皇帝陛下的形象也就突然在日本变成了“狐狸大王”这样奇怪的存在（笑）。
话归正题，如果“少爷”的称呼来自血脉，也就是说“百目”这个家族实际上来自大陆？
这样想来，或许月池学姐一开始的推论是正确的，自己的能力并不是来自井山公寓的灵，而是来自自身，只不过血脉的名字不是百鬼院，而是百目。
这样一来，自己身上{}群^有妖力|)似乎也就说的通了≯巴&，毕竟和霓虹不同，华国那种人杰地灵的地方~!*，在真△ⅸ^有△悟∵妖%∈怪存在的世界*/里出现几个生死之交，草莽之徒繁衍出的!岭@家族，从概率上≤妻*讲，总数肯定不少。
整理出一条思路之后夜城满意地点点头，他在分别前还单独叮嘱月池学姐关注一下花仙婆之后的动向，或许还能从她身上问出些什么。对策局作为政府机关，在监控上应该更有办法，而且看花仙婆的胆子，说不准这会已经扛着火车连夜跑路了，道成寺家的势力大概追不到外市——另外这种和妖怪有关的事情，交给他们夜城也不大放心。
出马仙相关的事情暂时揭过，剩下的一件事就是关于橙的安全。
今天的占卜屋之行给夜城敲了个警钟，他的力量或许强于大多数人，但面对各种未知的法术，想要每次都完美的保护橙很难称得上十拿九稳。
就像是今天，和花仙婆正面对决，夜城可以保证哪怕打满一百次，一百次赢的也只会是自己——但他直到对方点破了对策局和天圣宫的名号才发觉对方也是里世界的存在。
如果对方准备的不是干扰法术，而是伤害性的术式呢？自己能够在橙受伤之前破解对方的法术吗？
之前只考虑了让橙接触里世界或许会有危险，但橙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接触到危险的概率必然会比普通人高，如果坚持不让她接触这些东西的话……
（尽快变强是一方面，但果然，还是要让橙有自保能力才行……）
做好决定并不难，但在具体操作上夜城却拿不定主意。
百鬼院家被认为是血脉衰竭的家族，这样看只能去除灵师那里碰碰运气，但既然知道了无论退妖师还是除灵师，都是只有半边传承的残缺体系，夜城当然想要给橙设计一个至少完整的修炼路线。
（这恐怕需要去霓虹之外寻找了，或者找到像花仙婆这样外来的里世界人？）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手头唯一的法术书。
从他读过的内容上看，作者显然对妖怪和灵体都没有好感，但具体内容中只诉说了如何培养怨灵来对抗怨灵，也就是除灵师的范畴……
“怨，运，演……”
回忆起君留神官说过的话，他自言自语着。
“如果‘怨’指的就是培养般若的法术，也就是我手上的这颗珠子，那么经文作者会不会把治退妖怪的术写在了另外的珠子里？”
既然道成寺家知道经书一共有三部分，他们手上是否会有一颗？
而且，是否那一颗书写的就是退妖一系的传承方式？如果道成寺家同时掌握了除灵与退妖两系，势力绝不可能仅仅局限在这座城市里。
所以他在得知我手上有一颗经文后才会变得那么亲切？
这推测未必准确，但夜城还是对这一点稍微上了心。
（说到珠子，我记得……）
从荒川组拿到的，是两颗？
一颗是他手上的魔说血海犀照经·怨，另外一颗乍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眼睛，只是没有腐烂的迹象，被他放在抽屉里。这颗珠子会不会和另外两部分有什么联系？
一念至此，他打开抽屉上的锁，拉开。
“”
“没了？”
第五十七章:妖 怪 盗 宝
（话说……是不是立场搞反了啊。）
看着眼前正在抹着眼泪的巫女小姐，夜城心里叹了口气。
今天其实是周一，但两人都翘了课，此时正蹲在公寓里，盯着空荡荡的抽屉发呆。
准确来说，发呆的只有夜城，道成寺晴正坐在夜城的床上，双肩偶尔起伏一下，用力想要把眼泪忍回去。
明明想要在王子大人面前好好展示一把自己的能力，结果却弄丢了东西——曾经在心上人眼前出过丑的人想必可以理解这种心情。
“好啦——我当时本来就打算要和橙出门，对方目标这么明确，公寓的门锁肯定是挡不住的，和清洁人员来不来没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得把东西找回来，那东西可能和灵体有关，任由它流出说不好会出事的。”
“您说的对。”晴站起身，擦擦眼泪：“请——不，务必请让小女子来洗刷这屈辱！”
夜城同意了，一方面是巫女小姐的态度十分坚决，另一方面，见过神主的法术之后，他也很好奇退妖师在“破案”时会用何种手段。
用那种纸鹤式神？还是求卦问卜？或者在房间里进行影响回溯的法术？
“……监控？”
没有注意到夜城微妙的表情，道成寺晴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对啊，现在这里储存了包括整栋公寓楼在内的三条街上的24小时监控记录，虽然范围不大，但只要排查出可疑人物，就能知道他的去向，到时候再去拿其他的监控就行了。”
夜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惊讶于十五分钟内就能把当地监控记录拿到手的手段，还是吐槽这种法师玩科学的跨专业手法。
最后他选择一起和晴审核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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