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白苓气鼓鼓地甩着尾巴：“只要输了就重头来过，那我们岂不是永远也没办法真正赢过那个糟老头？！”
“所以要想办法啊。”
夜城耸肩道：“至少我们已经成功把他拖住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找到对付蛭子神的办法——还有，人家可不是什么糟老头，是你们这里大名鼎鼎的惠比寿啊。”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百鬼院橙插嘴道：“晏阴……先生。”
她的眼神在旁边的便宜祖宗脑袋上停留了几秒：“我没记错的话，在广场上想要举行仪式的人是您才对。”
“……对。”
听到百鬼院橙的问题，荒川晏阴勉强打起精神，沉声道：“事到如今，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
“不。”夜城忽然开口：“橙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沉吟道：“你举行仪式是打算让自己成为鸣海原的神明，但是——”
“惠比寿，本身就是神明。”
“神明的残骸，神树的生命力，大量的灵魂，这些东西对想成为神明的普通人来说是必须的，但惠比寿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才对，他本来就是神明，伪神的残骸在蛭子神的位格下不值一提，在神国里，蛭子神的力量也能轻易补齐其他要求，这个仪式对他而言根本就可有可无。”
“那么，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时间倒退回仪式开始？”
夜城感觉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地方：“对了，说起来还有一件不对劲的事。”
“明明连死兔子身上都有一大堆扭曲的愿力，为什么他身上却什么都没有？”
霓虹号称八百万神，其中杂七杂八的小土地神，物品上的神明，甚至干脆就是妖怪凑数的神明占了绝对多数，被附近的人逐渐遗忘导致没了愿力的事应当很常见，但惠比寿不同，他本就是霓虹最著名的神之一，掌管的又是财富，安全之类的范畴，这样看来他身上的愿力至少也不会低于掌管爱情的因幡之神才对，毕竟一辈子不碰女人/男人是有可能的，但一辈子不碰钱，你的一辈子可能很快就过去了。
“啊，从一开始喵就想问了。”
白苓甩着爪子，在零依的毛上划来划去，弄得年兽在天上扭着身子咯咯直笑。
“蛭子神我听母亲说过，但夜城说的‘惠比寿’到底是什么神啊？很有名吗？”
“啊咧，你不知道吗？”
夜城古怪地眨了眨眼，看向荒川晏阴，结果后者竟然也摇头否定道：“我也没有听说过叫做惠比寿的神，从一开始祂就自称戎之神了。”
惠比寿是从蛭子神演变而来的神明，但那是考据的说法，在这个有神明存在的世界，实际上应该是飘到海边的蛭子神被人们崇拜，并且给了祂新的名字——但鸣海原实际上发生的事情是飘到岸边的神明直接被饿急眼的村民吃了一部分，被村民们发现祂能实现一切愿望之后又被当成了许愿机，偏偏最初的几年又因为战争的关系村子和外界断了联系，蛭子神的信仰根本就没能扩散开。
当外界的大名派军队烧毁了鸣海原，百鬼院早人许愿重来之后他又把蛭子神的身体藏在神社里，不允许外人轻易接触，这样一来祂的信仰更是连村子都没能覆盖，直到鵺鸟的威胁才让他不得不使用蛭子神，这并不是正常的演变路线，所以‘戎’并不能等同于蛭子神。
而等到早人在洞窟中自尽，戎之神干脆被他临终的愿望牵扯，被一起抓进“真鸣海原”蹲大牢，原本信仰祂的戎御门家被捆在鵺鸟的封印上渐渐衰落，更没人去外界宣传戎的信仰。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戎之神”，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惠比寿”才对！
（所以在我叫出名字的时候，戎之神才会显得那么开心吧，但他又是怎么知道惠比寿这个名字的？自己取的吗？）
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却又摸不着头绪。
（不对，这和我们讨论的仪式关系不大。即使没有人信仰，没有惠比寿这个名字，他也是神明，仍然不需要成神的仪式……等等。）
如果惠比寿不需要仪式，谁会需要？
夜城伸手把荒川晏阴抓过来，在他的闷哼声中扯下一块组织，然后割破手指，将血涂抹在上面。
他调动祭炼之法，片刻之后那片皮肤就在他的控制下开始扭曲变形，化作一只纸鹤。
祭炼法能够融合的，只有没有生命的物体。
在地下时，他的鲜血同样对黑泥有效，而这些黑泥实际上是蛭子神的一部分
失控的愿望机。
不存在的惠比寿。
成神的仪式。
“我知道了！”
夜城一拍大腿：“那个仪式并不是给惠比寿用的，真正需要成神，或者说再次成神的，是蛭子神！”
第611章:睡你xx起来嗨 4.2k
“夜城想到办法了喵？”
“没有。不如说现在反倒变得更麻烦了。”
对着几人期待的目光，夜城最终决定如实相告。
神亡和神明的区别，跟灵体和活人的差距差不多，各种诡异的诅咒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它们的性格会因为失去了物质躯壳的约束而变得异常不稳定，除了对于执念的极度偏激之外，还很容易因为外界干扰而从一个极端快速跳跃到另一个极端。
简而言之，就是人均双向情感障碍患者。
“总之，我们先去中心广场再讨论下一步要怎么走——停下！”
夜城忽然叫停了零依，他看着不远处的鸣海原市，眯起眼睛。
“太安静了。”
城市的灯火仍旧辉煌璀璨，但和之前比起来却太过寂静，仿佛之前的狂欢只是一场幻梦，这么明显的反差，连傻子都能看出城市出了问题。
“那我们一口气冲到市中心？”
“不。”他摇头：“下降高度，我们走过去。”
随着蛭子神的苏醒，鸣海原里必然出现了某种变化，或许会有危险，但为了收集尽可能多的情报，他不得不用最简单的办法展开探索。
年兽降落在进城的高速路上，几人沿着公路前进，很快就来到了城市边缘。
“这个是……”
通常来说，现代的城市很少有明确的“边界线”，只能用楼房的密度来大致划分城市和郊区，但现在，鸣海原却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化为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沿着一条清晰的边界线，黑色的结晶从夜城的脚下开始向内部延伸，将公路在此处截断，并取代了鸣海原原本的地面。他弯下腰，伸手抚过地表，新生的地面十分坚硬，有着黑曜石，或者染色玻璃一般的质感，看似光滑的表面又有着多面的微观结构，路边的灯光在上面散射出异色的光彩，倒映着少年思索的面容。
“城里还是受到影响了吗。”
他谨慎地一只脚踏上黑晶石地面，确认这东西不会像沼泽一样把自己吞下去之后，示意其他人跟上。
“哇哦……”
一行人行走在城市的大道上，白苓趴在夜城肩头，惊叹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鸣海原市的大半面积都被凝固的黑色结晶覆盖，它们就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布满了城市各处，高矮不一的晶体棱柱无规律地插在地上，林立的高楼零星分布在黑曜石的平原，就像一根根破土而出的竹笋。
连公路都被结晶掩埋，路上的汽车或在路边抛锚，或被卷入各种车祸现场，有几辆车甚至已经完全包裹在火焰里，汽油灼烧的味道和发动机冒出的黑烟笼罩了街道上空。没有拧紧盖子的饮料瓶，吃了一半的街边小吃，荧光棒，无主的手机……地上到处都是被抛弃的杂物，它们的主人却不知去向。
“夜城夜城！这就和末日电影里演的一样欸！”
猫又半是紧张，半是兴奋地摇晃着夜城的领子：“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走两步我们就能看见一个背对着咱们的警察，然后他一回头满嘴是血，半边脸都……”
“你可少看点b级片吧。”夜城皱眉扫视着周围的建筑。
情况不太对劲。
当然，这意思不是说真的会从路边的阴影里蹦出僵尸或者李三光，而是这条公路……有些过分干净了。
蛭子神回溯的时间并不长，那时候大部分市民还在室外参加祭典游行，如果鸣海原的异变是在那之后出现的，街道上应该到处都是被波及的人类才对，但奇怪的是，他站在原地放眼望去，却看不到哪怕半个人影——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说不定是逃走了？”
“普通人不可能这么快做出反应，满地报废的汽车就是证据。”夜城说着，靠近路边的建筑，隔着玻璃看向室内。
房屋外层是正常的钢筋水泥，但里面的房间却同样被蔓延的黑色结晶所包裹，就像一颗虫蛀严重的龋齿，虽然还保留着原先的外表，内部却早就被蛀空。
一张桌子被推倒在门前，表面的玻璃碎了一地，能看得出来推倒它的人当时心中是何等的惊慌，他们应该是看到了室外发生的怪异场面，想要用这种方法来把它挡在门外，但显然没能成功，只不过房间里仍旧没有人留下的痕迹。
“就算活下来的人都逃走了，地上至少也应该有血迹或者尸体，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说着，他又随机选了一辆公交车，从轨迹上看，它似乎打算躲避前方发生的车祸，轮胎却在结晶路面上打滑，失去控制地撞上了路边的大楼，整个车头都被反作用力挤碎，向内凹陷进去，车门被扭曲的钢铁卡死，夜城抓住把手，微微用力，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撕扯声中，他把损坏的车门整个扯了下来，抬腿走进车厢。
和建筑一样，公交的内部也被侵入，硬化的黑泥覆盖了内壁和座椅，硬化纤维般的黑色柱状物悬挂在车子里，像是某种昆虫的巢穴。而在每个座椅上都有着和外面类似的结晶棱柱，它们包裹着座椅，在被黑泥覆盖的车厢里，这些棱柱就像安置在巢穴中的卵，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里面钻出几只异形。
“这个该不会是……”
夜城向其中一个棱柱伸出手，在祭炼之术的作用下，结晶被侵蚀操控，随着夜城的意愿自动裂开，露出里面的存在。
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坐在座椅上，厚实坚硬的结晶把人和椅子一同包裹进去，就像是一枚黑色的琥珀。男人身上不见伤痕，他闭着眼睛，均匀地喘着气，看上去正沉浸在睡梦里，这种结晶似乎不会影响他的呼吸，反倒成为了某种保护壳——司机的位置上也有同样的结晶棱柱，断裂的金属和玻璃插在上面，却完全无法穿透结晶，如果没有这东西的保护，司机大概早就被挤死在座位上了吧。
他看向车窗外。
“所以，这些柱子里面装的都是人？”
夜城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在这里发生的景象，大量黑泥从地下涌出，道路上游行的人最先被捕获，侥幸逃脱的人躲进了周围的建筑，但不定型的黑泥很快就顺着门窗的缝隙或者通风管道侵入了楼房。等到所有人都被封在黑泥中，它们便开始结晶化，最后出现的就是这些东西。
但是蛭子神为什么要这样做？
“吾神……”
他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男人没有睁开眼，也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只是像梦游一样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自海上来。”
“乃施万众以福音。”
“吾神无目……”
男人反复吟诵着同样的句子，这祷词夜城曾在百鬼院早人的记忆中听到过一次。
这是蛭子神的祷词。
夜城又看向其他人，虽然结晶隔绝了声音，但仔细观察的话，也能看到“琥珀”中的人们同样张开了嘴。
这些人……都在祈祷？
嗡…………
他沉下心，打算做进一步的检查，却猛然感到一股庞大的颤音透过身体——那是结晶体正在共鸣，不只是车厢里的人，道路上的棱柱也在同时传出了祈祷声。
在夜城的感知中，晶体微观上的特殊结构能够让内部发出的声音在其中反复回响，最终化作统一的波长，然后再以棱柱为中心向周围扩散。这些人柱就像一个个信号塔，不间断地强化并发射祈祷的信号，晶体结构在周围同样的吟唱声中开始了共振，低沉的声波在棱柱和地面间来回反射，构成了无形的“场”。
而从这个场中升华出的，便是纯粹而强大的愿力。
“去中心广场。”
夜城走出车厢，对被棱柱的祈祷下了一跳的几人说道。
“真……壮观。”
中心广场的景致又有所不同，平坦宽敞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棱柱，比他们走过来时看到的任何地方都要多。被封在结晶里的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低沉而连绵不断的祈祷声回荡在上空。月光洒在黑曜石般的地面，黑色尖塔如同一座座墓碑矗立在广场上，空无一人的黑石林中不停地回响着阴暗的祈祷声，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母亲大人！”
白苓一下子从夜城肩头跳下，踩着一座座黑晶石棱柱来到了最内环的位置，一位绝色的银发丽人正站在那里，她双手握着长刀，背后八条华丽的长尾伸展开去，嘴边吐出白色的雷云，仿佛即将施展某个强大的法术，但她的姿势却被定格在这一刻——即使是白山君这样的大妖，在面对神国之主时也和凡人没有区别。
“晴！神主婆婆！”
在白苓冲出去后，百鬼院橙也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在离白山君不远的地方，道成寺家的核心层也一个不落地被封印在结晶体里，道成寺晴穿着千早服，手里拿着神乐铃，脸上带着笑容，巳生神主佝偻着腰，一只脚抬到一半，似乎想要从地上跳起来，两人的动作同样被结晶固定。
不仅是人类，就算附近的妖怪也难逃一抓，坊主狸等熟面孔和夜城不大熟悉的妖怪都被一网打尽，只有除灵师的人数不多，或许是分布在城市的其他地方吧。
当当！当！
白苓用自己的爪子疯狂地敲打着黑石棱柱，想要把白山君解放出来，尖爪在晶石表面划过，溅出明亮的火花，却无法哪怕在上面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
又抓又咬的折腾半天，猫又总算气喘吁吁地接受了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而当一只猫发现自己打不开包装袋时，她的第一反应一般是……
呼叫铲屎官。
“夜城！快点把母亲大人救出来啊！”
“别冲动。”
夜城一边顺着大号棉花糖的毛，走到白山君面前，女子的容貌一如既往的美丽，但她的颈边却有一丝不和谐的黑色痕迹，如根须一般着皮肤向上攀爬。
（这个是？）
他又检查了几根棱柱，发现其他人身上并没有这样的痕迹，唯一和她一样染上了黑色的，就只有巳生神主一人。
（共同点应该是……实力？）
他思索片刻，走到一根封印着普通人的棱柱旁，将手平放在结晶表面，片刻后，结晶如被打破的玻璃碎成细小的颗粒，从男人身上完全剥离。
虽然摆脱了封印，但男人依旧没有醒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上更快速浮现了黑色的印记，转眼间就蔓延到全身，他的五官逐渐被模糊的黑色漩涡所取代，身体像蜡一样渐渐软化——
夜城再次挥手，散落的结晶重新聚合为黑棺，将男人再次冻结，被封印在结晶内的男人立即停止了变化。
“脱离结晶就会黑泥化，这样说来，难道蛭子神是在保护这些人？”
这种晶体似乎有着恒定当前状态的力量，这样一来既能让里面的人为蛭子神提供愿力，又不会被黑泥同化，当愿力积攒到一定程度，应该就能让死去的蛭子神再次成为神明了。
他仰起头，从头顶的云层中，隐约能够看到一个硕大无朋的黑色球体漂浮在明海源上空，它的表面包裹着粘稠的泥浆，不时有黑泥从表面滴落，又在落到地上以前就消失在空气中。球体是半透明的，隔着外层，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它的内部快速成长，一套发育中的器官漂浮在里面，闷雷般的声音隆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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