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房间中响彻鬼怪凄厉的嚎叫，黑红色的光芒交替闪烁，像地震一样颤动着，墙壁裂开，露出的却不是钢筋或者埋藏的电缆，而是黑曜石一般的晶体。
鲜红的怪异向着男人木乃伊一般探长手臂，眼看就要触摸到男人的喉咙。
“啊……啊啊……”
男人绝望地跪坐在地上，面对这种超越理智的怪物，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力，但他并不想就此死去，男人不停扫视着房间里的事物，想要找出能拯救自己的方法，然后，他看到了某样东西。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起效果……
男人抽出腰上的皮带，奋力向桌子丢去，那怪物似乎对除他之外的事都毫无兴趣，于是，腰带的金属扣准确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咣当！
陶瓷茶杯四分五裂，已经放凉的茶水顺着桌面流淌，滴在桌下的插排板上。
滋——
电弧爆发出亮眼的光芒，整个房间的电路在瞬间过载，游戏仓中冒出一股黑烟，还没来得及跨出游戏仓的怪异发出一声尖叫，随后猛然炸开，在房间里下了一场血雨。
跪在地上的男人茫然地眨着眼睛，直到确认了对方是真的消失不见，他才从地上跳起来，什么也顾不上的冲到门前，一把拉开大门就要逃走，却恰好和进门的妻子装了个满怀。
“出了什么事？”美丽动人的女子温声问道。
“媳妇我跟你说，我刚才遇见了怪物！它……”
男人手舞足蹈的和妻子讲述着自己刚才的惊险见闻，女人安静地听着，没有表示相信，但也没有打断他的话，直到他开始描述那血色怪物的样貌，才开口问道。
“你说的那个怪物……”
她抬起手，摘下阳帽，将血肉模糊的面孔对准了自己的丈夫。
“是长这个样子吗？”
“啊~~~~~”
一声惨叫，男人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来着？
好像是有什么古怪的东西突然从地下袭击了自己和……
“左介！”
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让男人猛然回过神，他从满地的黑色结晶中站起身，冲过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在他们周围，棱柱纷纷碎裂，市民们带着日了狗的表情清醒过来，为重新回到不省心的现实而欣喜万分。
天空中，无人能见的黑色太阳震动着，发出愤怒的咆哮。
第613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5.1k
“我怎么睡着了？”
“刚才好像有东西从地底下冒出来……”
“天啊！这是什么！”
从中央广场开始，黑晶石棱柱成片碎裂，市民从昏睡中醒来，看着仿佛变成了异世界的鸣海原市目瞪口呆。
骚乱顿时从人群中爆发开，他们看着脚下的宛如外星球的黑曜石地面和仍然被封印在黑石之中的市民，惊慌地吵嚷着，想要从身边人口中得到答案，又或者尽快逃离这里。虽然广场面积不小，但如果放任他们相互践踏推挤，造成的死伤者数量也绝不是一个小数字。
“请不要乱跑！附近说不定还有危险——”
百鬼院橙带着两只猫在人海里颠簸，但以普通女孩的体力哪里能拦得住这许多人，反倒被人流一冲，差点跌坐在地上。
“小心啊，橙！”
零依飞到橙的背后，低着头用脑袋顶住女孩的后腰，而白苓则跳到橙脚边，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鱼唇的人类！不许继续挤过来喵！不然——”
猫又竖起的毛发间闪过雷光。
“不可以！”
橙连忙弯腰把猫又抱在怀里，因为这个动作，她又险些被人推倒：“这些都是普通人啊！”
“但他们现在根本听不进你的话！”白苓急道：“你的安全更重要喵！而且只凭我们根本拦不住他们乱跑啊！”
太过拥挤的人群本身就让猫妖有些紧张，再加上沸反盈天的吵嚷声，更是几乎把她逼到了悬崖边。
夜城正在通过光明真言对抗蛭子神的力量，抽不出手对苏醒的人群施加暗示，白苓和零依又完全不懂安抚的妖术，如果显出高大的原形来维持秩序……大概只会变成火上浇油的状态吧。
“我知道！”橙咬牙道：“但哥哥正在努力，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而且，现在发生的事——”
“百鬼院！”
人群中，一道高大的身影越众而出，替她挡开了挤来的人群：“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池叔叔！”百鬼院橙看着从人堆里挤出来的男人，惊喜道：“您醒了？”
“是啊。”男人捂着脸，手指在脸上按出深深的凹陷，闷声道：“你哥在哪？我要去谢谢他……”
“哥哥还在忙着唤醒大家。”看到月池警官过来，橙明显松了口气：“请快点让这里的人安静下来，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就算你这么着急。”
月池优双眉紧蹙：“附近聚集的市民实在是太多了，只靠我的人手没办法控制局面——”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掏出对讲机招呼手下的警员，从中传来零星的回应，已经苏醒的警察们在月池警官的命令下开始试图稳住人群，但这点人手面对广场的现状显然是杯水车薪，更不用说城市的其他地方了。
“夜城！还没好吗！”
白苓看向夜城的位置，少年盘坐在地，周身向外散发红光，将整个广场笼罩在其中，表情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却没有睁开眼。
“普通人的精神力很弱，让他们的梦无法正常做下去很简单，但妖怪和修行者就比较麻烦，他想要一次性唤醒全城的人，大概还需要几分钟。”荒川晏阴解释道。
“不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荒川晏阴对此也不太确定：“百目诚的精神力很强，再加上光明真言辅助，按理说是不会在这种对抗中遇到危险的。”
“——至少危险不会来自精神层面。”
他忽然停下话语，神色警惕地看向不远处的地面。
几人身边的黑石地面忽然向上凸起，一座惠比寿的雕像从地下探出，咔咔声响不绝于耳，一道道裂缝在雕像上游走。最终，石像彻底碎裂，而惠比寿的真身便从中走出。
“真狼狈啊，戎。”
荒川晏阴冷眼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惠比寿，后者身上的气势又一次衰落下去，头顶的帽子不见踪影，狩衣也破破烂烂，发髻被打散，白发遮住了一半面孔，手里拎着折断的竹竿，看起来不像是带来财富的神明，反倒像是个避之不及的穷神。
为了突破血海，他不得不放弃黑潮漫城的计划，孤身一人在“夜城”的干扰下一路冲到这里，即使能够用蛭子神的力量修补自身，惠比寿的精力也在反复的杀与被杀中消耗了大半，到现在甚至连调整装束的余力都分不出来。
但是！这一切是有价值的！
祂就知道百目诚在来到城市后不可能放着市民不管，没有自我意志的蛭子神无法阻止他的破坏，但相对的，他也被困在蛭子神的精神中，肉体对外界的危险无法主动做出反应——而这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能够杀死他的最好机会！
“让开。”
神明阴沉着脸，没有了之前的余裕感，大步向盘坐在地的夜城走去。
虽然夜城的身体只相当于凡人，但惠比寿却不敢再赌这家伙会不会还藏着其他底牌，必须要牢牢抓住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彻底消灭他才能安心——到现在为止，大多数市民都已经苏醒，但那几个提供愿力的最大节点还没有被破坏，只要现在杀了他，一切还来得及！
“做梦吧喵！”
白苓摇身一变，化作灰发短衣的少女，双手指尖弹出利爪，身影如电，在人群中左右穿梭，很快就逼近了惠比寿的位置。而零依也在模仿着白苓变成了粉发的少女，挥着看似秀气，却有万钧力量的粉拳，从另一侧包围过去。
“我可没有逗猫的时间——”
神明挥动现在看上去更像是打狗棍的半截竹竿，向前方一指：“去找别人玩吧。”
！！
黑曜石地面龟裂，无数海怪触须一般的根须从地下抬起，将躲闪不及的白苓捆住，任她如何挣扎也不得脱身，根须不断收紧，甚至从表面探出无数纤细如神经的血线想要刺进白苓的身体。
这是狩鬼家的力量！
“咕呜！”
冲到半途的零依见白苓被缚住，急忙转身去救，树根在年兽的蛮力下寸寸断裂，木屑纷飞，眼看就要救出白苓，一道巨大的身影却凭空出现在她背后。
只会在b级片里出现的两栖怪物抬起带蹼的爪子，以黑云摧城之势向惊恐奔逃的人群压去，零依不得不再次放下手里的事情，纵身一跃，双手交叠在头顶，以人身挡下了它的攻击。
轰隆！！！
顶着悬殊的体型差距，少女硬是将泰山压顶般的扑杀技挡了下来，作为代价，她的双腿深陷进坚硬的地面，支撑着爪子的双臂微微颤抖。
“为什么，这帮家伙会又一次……”她从牙缝里挤出些微的声音，一点点将巨爪抬高。
“很奇怪吗？”
惠比寿抬手扫开飞扑过来的晏阴，继续向夜城走去：“难道百目诚没告诉过你们，只要在鸣海原的土地上，我作为神国掌控者的权力是无限的。”
虽然受限于神职，祂无法直接用权能消灭敌人，但却可以像现在这样利用人们的“愿望”。
人的愿望并不是全然无害的，蛭子神的做法是将人与人分隔开，制造出无数层的微小平行空间，在那里，他们每个人都是果壳宇宙中的唯一主宰，可以在不伤害他人的条件下为所欲为。而惠比寿所做的则是解除封锁，允许那些“不那么和平”的愿望出现在公共场合里。
开始向其他城市生长的神树，补全了试验品01的年兽，培养出完美般若的荒川茂……甚至连曾经在鸣海原中存在的，各种灵体的执念也被祂当成了棋子，一一投放到现实中，孤军奋战的白苓和年兽一瞬间就被海量的敌人死死压制在原地。
“放心吧，至少在仪式结束之前，我还需要这里的人活下去。”
看着既要抵挡攻击又要分出心思保护没头苍蝇一样的市民，顾此失彼的两只妖怪，惠比寿举手布下结界，让市民们下意识绕开了战场，然后在两妖不甘的咆哮声中走向夜城的位置。
“……真漫长啊。”
神明看着似乎毫无防备的少年，感叹道：“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像一场噩梦。幸好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祂高举手里的法宝，对准夜城的头颅，以力挥落——
！！！
鱼竿的尖端几乎就要刺穿少年脆弱的脖颈，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侧面闯入，正磕在鱼竿的末梢，将它向外弹开。
“唔？！”
惠比寿被这股力量反震的后退一步，待他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百鬼院家的小女孩……”
挡在夜城身前的，正是百鬼院橙！
她手里握着一根漆黑的长棍，气喘吁吁地站在神明前方，刚才弹开法宝的那一下似乎就耗去了她的大部分力气，但女孩仍旧寸步不退地守护在自己哥哥的前方。
“你……”
一如时光倒转，檐下初逢。
握着长棍的女孩喘息着，将手里唯一的武器指向她绝无法战胜的目标，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意。
“离我的哥哥远一点！”
“你手里的是，蛭子神的一部分……不对。”惠比寿退了半步，看着女孩掌中的长棍，自言自语道：“是荒川家的小子吧！”
祂咧开嘴：“现在是怎么样？明明逼死了人家的父亲，这时候又要做好人来补偿吗？”
“别开玩笑了。”
从黑杖中传出荒川晏阴冷淡的声音：“杀你是我自己的目的，那之后才是我赎罪的时候。”
“真有信心啊。”神明哼了一声：“你觉得靠一个小女孩就能在神国里打败我？”
“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这句，荒川晏阴便不再开口。
（啧，麻烦的要命。）
就如之前所说，黑潮被血海阻挡在城外，又被夜城的分身杀死了数次，蛭子神的本体还等待着仪式开启，惠比寿如今正处在少有的衰弱期，杀死无防备的百目诚问题不大，但但凡是还能还手的敌人，祂就很难轻松拿下。
如果只有百鬼院橙，问题也不大，但荒川晏阴竟然把自己剩下的残渣变成了武器，加上这么个有着千年经验，还一门心思要弄死自己的老鬼，就有些麻烦了。
真的打起来，自己一定能获得胜利，但却必然要花上不少时间，那家伙随时可能会苏醒，难道就看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么眼睁睁地从自己手边溜走？
“百鬼院家的丫头。”
看着似乎想要主动冲上来和自己拼命的百鬼院橙，惠比寿忽然再次退了一步，主动放下作战的姿势，举起手道：“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呢？”
“为了哥哥。”百鬼院橙回忆着这段时间和晴她们共同学习的枪术，压低中心，瞄准了惠比寿的身体。
“等等等等——”惠比寿连忙后退：“我知道你要保护你的哥哥，但——他真的是你的哥哥吗？”
“你现在已经能理解了吧，你能制作出‘百目诚’是靠蛭子神，也就是我的力量，得到的应该是完全按照你的愿望，无条件服从你的意愿的哥哥才对。”
“那么，现在你身后的人是这样的吗？”他指了指垂下头，闭着眼的夜城。
“你应该也不知道他的那些奇异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吧，他对你隐瞒了这一切不是吗？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两个，三个，四……额，反正很多女孩，这样下去，对你的爱很快就会被分薄到无足轻重的程度——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哥哥吧。”
“…………”
看着低头不语的女孩，惠比寿抬起手，他身边顿时出现了十来个样貌不同，各有千秋的“百目诚”，都对女孩露出亲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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