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藤原礼奈紧握着双拳，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为即将见到神明的降临而兴奋不已。
（召唤神明……藤原礼奈？）
不知为何，在这两个词同时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时候，月池命心中也浮现出了一股既视感，就好像这两个词之间的确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一样。
大概是因为刚才一直在思考橙的事吧。
“你想要召唤一个……神明？”
把杂念抛到脑后，月池命继续道：“你果然什么都不懂，你以为神明是什么？像故事里的使魔那样在地上用粉笔画个圈就能跑出来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你想的那种神明——”
“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才对。”藤原礼奈不屑道：
“守护鸣海原的神明是水蛭子，而神待祭就是为了祂而举办的活动，现代人对此最通用的解读是住在这里的人希望神隐的蛭子神回归而举行的祭典。但实际上——水蛭子才是神待的一方！祂之所以会来到鸣海原，就是在这里等待她的兄长，也就是夜见神从神隐中归来。因为迟迟无法等到，蛭子神才会主动陷入沉睡。但根据记载，夜见神最终仍旧会回归现世，而那个时间……就在今天。”
“因为你感觉不到和神明的联系，所以你没办法理解我的想法，但没关系，等你见到神明就会明白了。”
说罢，她对房间里的人打了个手势：“仪式继续。”
“抱歉，你的行为已经威胁到城市的安全，我要求你马上停止——”
月池命没有丝毫犹豫，她大步冲了上去，她不知道藤原礼奈为什么有这样的自信，但如此之多的施法材料组成一个法阵，哪怕是毫无章法的堆砌也足够引起异常现象。或者说，这种没有按照法术规则的创造反而更容易引来无法预知的东西——绝大多数时候不是什么好事。
“让开，我不想和你动手。”藤原礼奈闪过月池命的抓取，冷声道。
“但是我想。”月池命一低头，躲过前者的摆拳，两人就这么当着其他人的面你来我往地斗了起来。
作为警员兼除灵师，月池命的体术在同龄人里算得上出类拔萃，她本以为自己只要一出手就能解决战斗，为了避免伤到藤原礼奈她甚至没有用上灵力加成，但双方一交手她便惊讶的发现，对方的显然也在这方面下了一番苦工，拳脚配合的天衣无缝，竟然隐隐占据了上风。
“从我记事那天开始，我就能感觉到自己和神明的联系。”
一记凌厉的重拳砸在月池命交叉的双臂之上，把她打的后退了两步，藤原礼奈喘息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就算你可能和神明大人有关系，我也不会允许你在这时候胡乱插手！”
“那么你更需要的是全身检查。”月池命左右晃动身体，在礼奈的连打下维持着架势：“停下仪式，我可以在对策局给你安排一次。”
对方的回答是套着指虎的刺拳。
“月池姐！礼奈！”
除了一头雾水的围观员工之外，百目光和百鬼院橙看着眼前的警匪大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和看戏心态的侦探小姐比起来，百鬼院橙就比较纠结——月池命和她是朋友，而藤原礼奈作为分家荒川组成员的亲属，小时候也经常玩在一起，见面的次数比百目光还多不少，现在两人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夹在中间的女孩只觉得头疼。
“橙小姐？您也一起过来了啊？”藤原礼奈转头惊喜道：“这样就更好了！小姐也来加入我们的仪式，有蛭子神的保佑，成功的概率就更高了——不许打脸啊你这混蛋！”
说着，她抽空丢出一枚徽记，金色的纹章在空中转了几圈，被女孩双手接住。
“这是……！”
百鬼院橙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徽记，然后女孩便愣在原地。
那是一条首尾相连的金色蜈蚣。
“我说最后一遍，停下仪式，否则我只能使用强迫手段了。”迟迟无法解决对手，除灵师的耐心逐渐被消磨，她屈起手掌，五指间闪过青色的电火花。
“是吗？”黑道之女笑了起来——剧烈的喘息让她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我觉得，这是我的台词才对。”
少女双手举过头顶，反手击掌，然后将手朝着月池命挥去。
她们的体术仅在伯仲之间，在出手的瞬间两人心中便明了了结局——对方无法躲过自己的攻击，但她的攻击也会同样落在自己身上。
一如拳击中的交叉互杀，如果不退让就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然而，她们又在同时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那时绝不可能退让的表情。
（那么，抱歉了——）
（请你睡一会吧——）
两人的拳头在空中交错，朝着对方的弱点落下，而就在她们快要击中敌人的瞬间，震天的轰鸣突然在耳边响起。
哗啦——轰！！！
公寓楼的玻璃尽数震裂，碎玻璃如同暴风雪一样被空气卷进房间，公寓楼的楼体也在巨响中摇晃，这让眼中只有对方的两人同时失去了平衡，没能让攻击落在对面的脸上，反倒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叽里咕噜地滚在地上。
“怎么回事？”藤原礼奈抬头喊道。
“还用说吗？你的仪式有问题！”月池命抖落身上的玻璃屑：“在出大事之前快点停……”
除灵师的话停在半路，她看着窗外的景象，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
在她身边的藤原礼奈也好不到哪去，刚才还恨不得打个你死我活的两人带着同样的表情看向楼外。
“我说啊——”
庞大的阴影覆盖了公寓楼，在圆月对照耀下，恐怖的巨兽咧开嘴，露出船锚大小的森森白齿。
“你们也有熟悉的味道，所以——把那个谁交出来！”
“就在这里吗？”
在狮兽的身旁，一株参天桃树拔地而起，眨眼间便长成了和她不相上下的巨木，层层桃花堆积成人形，被风吹散之后，有着翠绿发色的女子站在桃树顶端，冷声道：“把我的同伴还给我。”
“等等，我说老板——来的时候你可没说过我们要对付这么大的家伙啊。”
一阵黑风过后，黑羽的天狗轻巧地踩在一根纤细的桃树枝上，摇晃着团扇说道：“先说好，我可是文职，不参与这种粗活。”
“好多熟悉的气味。”狮兽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猛地抬起爪子，指着对面的天狗，用惊喜的声音叫道：“我想起来了喵！”
“你是土特产！”
“那是什么鬼啊！！！”
如同真人版的怪兽格斗，吃货怪兽·恐怖大王·喵斯拉和桃子怪兽·后天鬼族·七谷桃香对峙着，至于荒川组的大楼，在她们眼中就和大一点的火柴盒没什么区别。
而在更远一点的天边，一条白蛇正腾云驾雾而来。
第686章：多方混战（4.1k）
离公寓楼还有很远距离，道成寺晴就看到了屹立在大地上的两只妖怪。
一只是凶神恶煞的野兽，身上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息，眼中闪着嗜血而贪婪的光芒，光是见到它的样子，众神官脚下的式神便宛如受了惊吓一般剧烈颤抖，就好像见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力量最弱的两只式神更是在威压之下双眼翻白，带着自己的主人一头栽向地面。
另一只，或者说另一棵则是巨大的树木，枝杈盘虬，一根根树枝宛如盘转的羚羊曲角，树冠遮蔽星月，又有无数粉色花朵星星点点坠饰其中，花瓣中抖落的粉色雾气弥漫在周围，看起来美轮美奂，神妙非常，仿佛传说中通天的神木。然而当人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乌黑的树枝上挂满了风干的残肢断臂，每片树叶上都充斥着血管般的红色纹路，而每一朵桃花的中心都有着一张张人类面孔，他们张大了嘴，无声哀嚎，宛如在地狱中永世沉沦的受难者。
妖兽和巨木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妖气，纠缠冲突的妖力在天空中形成了有如实质的云彩，哪怕平安京时代，如此恐怖的妖魔联军也不多见。
以巫女小姐的能力，还没办法分辨出这两只妖怪谁的力量更胜一筹，但她至少能够理解一点：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需要集合全族之力来对抗的大妖！
（果然！君留叔说的没错，两方的妖怪联手了！）
本来还有些将信将疑，如今君留的猜测被确认，巫女小姐心中猛地一紧。两名大妖级别的妖魔同时出现在城市里，哪怕只是稍微散发一些力量也足以造成三位数以上的灾害，只靠自己这些人手，就算全体发动决死突击也不可能打赢……
绝境。
她心中下意识闪过这个词，虽然巫女小姐是天赋卓绝的退妖师，假以时日必然成为足以镇守一地的神官，但此时的她终究没有直面过真正强大的敌人，这种“出手就会死”的直觉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少女的心思，在巫女服下面，白色的肌襦袢早已被被汗水湿透。
要逃走吗？
从理智考虑，胜利的可能性为零，而从法理方面，道成寺家也还不是彻底的守护家族，并没有弃命守土的义务。
如果逃走的话……
她看着两只妖怪身后的大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绝对不能放弃的东西就在那里。
“而且，奶奶她……可没教过我在妖怪眼前逃走啊。”
“大家听好了。”
她低声道：“对面两只大妖的实力处在同一层面，不可能来自同一个百鬼夜行，按照妖怪的性子，它们应该只是为了某种目的暂时联手，不可能完全把后背托付给对面。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对准其中一个攻击，假如一切顺利，对面就会自己乱起来，只要能拖延时间到神主大人赶来就有胜利的希望。”
“但是，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靠近它们，这个距离上，法术的威力不足以威胁到那两只妖怪……”一名神官叹气道。
“交给我。”
巫女站立在蛇首，高空的烈风吹动她的衣摆，发丝逆着重力飘起，她的手足之上逐渐浮现鳞片状的花纹，双眼化作蛇类的竖瞳，而女孩体内的法力也开始成倍的增长。
“水啊，风啊，雷啊。蛇啊，刀啊，弓啊——染至血红之石，妄念退避——”
雨水，暴风和雷电浮现在巫女身边，化作勾玉，接着又成为流光，融进她手中的长弓之中。道成寺晴平静地拉开光之弦，指尖的皮肤在激荡的力量中破裂，流出的鲜血在空中凝结成血珠，被卷入铸造出的岩石箭矢当中。
“桃子！对面的退妖师看着像要拼命了啊，要是那只古怪的大猫和人类一起夹击，咱们可就——”
“鹰无。”七谷桃香打断了天狗的分析，冷静道：“我已经找到位置了，就在那个房间里。”
她用树枝指了指公寓的房间：“在城市里造成太大的破坏可能引来人类的报复，所以我负责拦住对面的妖怪和退妖师，你把目标拿到手，我们就立即离开——里面的几个人类你应该应付的来吧？”
“虽然约定里没有这一条，但能尽快搞定我也没意见，你觉得自己顶得住就行。”鹰无凄草耸了耸肩：“不过你说那东西只有一张纸大小，要是被藏起来的话，很难快速找到吧？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再过一会，恐怕人类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了。”
“那就这样好了。”
桃香伸出手，从身边的树枝上摘下一颗桃子，随手丢在脚下，那果实迎风便长，眨眼间就化作一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孩，看上去和七谷桃香有八九分像。
“她能感知到具体的位置，还能召唤桃鬼作为战力，我让她在这段时间听从你的命令，够用了吗？”
“老板大气！”天狗收起团扇，把女孩抱在怀里，背后双翼张开，一眨眼消失在空中。
“那就是道成寺家的退妖师！他们赶来支援了——要是等到巳生神主也过来就麻烦了。”
青色狮兽肩头毛发耸动，一只猫又从里面钻了出来，她抓着年兽脸上的软毛，像登山一样爬到她的头顶，揪起她的耳朵朝里面喊道：“不能让他们靠近，把他们打下去！”
“但是她的味道也很熟悉，朋友不能吃。”妖兽晃了晃硕大的头颅，差点把猫又从脑袋上甩下去。
“你怎么全靠味道认人啊……难道你过去把大家都尝过一遍吗？”
猫又有种扶额的冲动，新来的大将各方面都不错，唯独脑回路和前大将有的一比。
“那你说怎么办？就站在这里让她打个痛快？”
“我闻到了味道，那个谁肯定就在这附近，你进去把他找出来就好了。”
“所！以！说！”猫又抓狂地在年兽头顶敲打：“你倒是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啊！难道要我去那个房间里大喊‘那个谁你在哪’——世界上会有人叫这个名字吗？”
“这点喵有办法！”年兽说道，她抬起爪子抓了抓耳朵，脱落的毛发卷成毛团，然后从里面噗地伸出四个短粗的小爪子，支撑着毛球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一头撞在猫又的腿上，叽里咕噜地滚了回去。
接着，它抖抖身子，前面睁开一双琥珀色，圆溜溜的眼睛，一纵身跳到白的肩膀上，伸出舌头，友好地在她脸上胡舔一气。
“把她带到里面就好了喵，她和我是一样的喵。”
“那你呢？”白伸手点了点毛球的脑袋，后者配合地喵了一声。
“我在这里拦住她们。”年兽道：“把那个谁找回来的任务就交给白了，但是不许提前偷吃喵。”
“所以那个谁是种吃的东西吗？而且我才不会偷吃……”
猫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是在带孩子，她抓住小号年兽的后脖子，在年兽的身上一踩，准确地落在公寓的阳台上。
“这到底是……”
公寓中，月池命看着外面的景象，颤抖着问道。虽然不是灵体，但那种强悍到超出想象的力量已经足以跨越专业让她认识到双方的差距，尤其是那棵古怪的桃树，里面蕴含着的怨念更是她从未见过的浓厚，就算鸣海原的对策局全体出动，能否驱散对方也是个问题。
但更大问题是，这两只妖怪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月池警官。”百目光小声问道：“刚才那棵树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好像是让我们把什么东西交出来？”
“找东西……在这个公寓里？”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转头，而本来应站在旁边的黑道之女已经来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藤原礼奈！这是你招来的麻烦吧！”
“与其说是我责任。”
黑道之女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从一旁人手中接过一个金属匣子，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羊皮纸质地的纸张。
“不如说，是她们命中注定要出现在这里——还有你们也一样，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你和神明大人也有着缘分啊。”
她拍拍一旁黑发女生的肩膀：“见子，这里有多少条连接？”
被她叫到名字的女孩缩了缩脖子，严肃地闭上眼睛，然后睁开：“非常多，礼奈你和你手里的纸，那边的警官，两个女孩，还有窗户外面也有好几条。”
“那么，能看到连接到什么地方吗？”她继续问道。
“完全看不到，抱歉藤原姐……”
“没关系，知道这个就可以了。”藤原礼奈点点头，然后让她带着其他人后退到安全的位置，抬头道：“你听见了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今晚的一切都是为了夜见神的降临所做的准备，包括你的抵抗也一样。”
“簇拥着夜见神降临的，正是你们所做的一切啊。”
她抓着手里的羊皮纸，张开双臂：“所以，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安心地迎接神明大人呢？”
看着摇晃的金色羊皮纸，月池命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除灵师少女的眼神随着藤原礼奈的手上下移动，她感觉到那张纸上有什么东西在吸附着自己的注意力，冥冥之中，听起来疯癫的话语似乎也变得有了吸引力。
她下意识地朝着前面走出一步，想要接过对方手里的羊皮纸。
噗！
月池命嘴角流出一抹血迹——在最后关头，少女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勉强恢复了理智，然后猛然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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