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得尽快找一个资金来源。
他的思绪逐渐飘到了橙说过的事情。
百鬼院家……荒川组……
如果还在原本的世界，想办法从一个黑帮手里掏出点东西并不难，但没有了各种资源的现在要孤身一人面对一个黑色组织……
似乎也不是不行。
今天和叫做野山的黑帮成员短暂交手时，夜城感觉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生前不曾有过的东西。
他向着墙壁伸出手去，动作轻柔，宛如抚摸情人的面庞。
没有声光特效，如同手指勾起泡沫，热刀陷入黄油，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刺入水泥混凝土的墙壁中，微微一动，便划出一道沟壑。
只能说幸好他没摸过橙的脸。
似乎这样还不够，夜城又拿起桌子上喝水的玻璃杯，食指与拇指捏住大概四毫米厚的杯壁，稍微使力。
咔咔咔。
晶莹的粉末从指间洒落到地板的缝隙里，而他感觉比起捏一块威化饼干也没有难到哪去。
夜城抬起手，凑在灯光下观察，手指细长，皮肤白皙红润，有力，稳定，是一双弹琴的好手，是一双写字的好手，握起刀自然也是一双好手。
即使徒手挖开混凝土，捏碎玻璃，也不见有半点痕迹残留在上面。
这肯定不是百目诚的能力，那么……
他想起野山与河彦在那个房间中被隐藏起来的紧张情绪。
自己从那个房间里得到了什么？
无论是什么，自己总算有了可以撬动某些事的砝码。
他满意地闭上眼睛。
而在房间的另一端，被夜城早早赶到床上，似乎已经熟睡的百鬼院橙，则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狂热的幸福感几乎要从眼睛中满溢出来，仿佛要烧穿薄薄的木板，看到睡眠中的少年。
我有一个哥哥，他的心是金子做的。
他的眼比黑宝石更深，他的歌声比云雀更美。
我有一个哥哥，他带我找到糖果屋。
猫咪，兔子，还有小鹿。
裙~<
灰狼，女巫和坏继母，
快快走开，我什么都不害怕。
我有一个哥哥，你看不到他。
我有一个哥哥，我却知道。
我有一个哥哥，陪伴着我。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他只爱我。
我有一个哥哥，它是假……
歌谣戛然而止，百鬼院橙握紧手掌，她怀抱着的用布片和彭胶棉缝起来的娃娃无声地碎成一堆看不出原状的东西，撒落到地上。
“我有一个哥哥，真正的哥哥。”
带着依赖而安心的笑容，少女逐渐进入梦中。
第八章:夜探
百目诚虽然长期打着两份以上的零工，但不接晚班。
主要是不放心橙一个人晚上待在家里，而且据橙的描述，每晚都会讲故事哄到她入睡为止。
夜城觉得这是诈和，就像趁你失忆就说是你的债主那种感觉。
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姑且不论，为了不至于混到求周边邻居接济的悲剧境地，白天的零工还是不能丢。
除了赚钱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夜城想要找到荒川组的痕迹。
与华国不同，“帮派”在霓虹处于一种比较暧昧的状态。
一方面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另一面却也管理着一些灰色的秩序，承担了部分社会功能，因此通常情况下帮派的地理的信息还算好查，总部大楼什么的都建在明面上。但夜城想要找的可不是这种地标建筑，他如今再能打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闯进大楼里逼着组长把地契什么的交出来……虽然他想干的事情也大差不差。
因此，了解荒川组私下里总部之类的聚会地点就很有必要，而他手上唯一掌握的相关信息就只有那个昨天见过的年轻人。
橙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百目诚提起过，那人和他是同一个商店打工的同事，也是荒川组下属的小喽啰。
百目诚应该就是从他那里搭上了荒川组的线，所以就算只是为了找到线索，也必须去打工的店铺最后一趟。
来到打工店铺的夜城，恰好看到对方拎着一袋子杂物跟做贼一样慌慌张张往外跑——他以前填补的是夜城留下的晚班空挡，很多时候会直接睡在店里。
“呦。”
从背后传来的招呼声吓得对方手一哆嗦，他挤出一个假笑，小心翼翼道：“阿，阿诚，你来上班了……”
对方的眼神里不是没有愧疚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恐惧，大概见了昨天夜城单手镇压野山的样子，害怕挨打。
夜城也懒得废话，一只手拎着他的肩膀，连人加一袋子东西轻飘飘的拎起来走到旁边的暗处，往下一放。
“我想知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怎么回事啊……”
“你没说实话。”
“我说了啊！”
“和我遇到的对不上。”
同事快要哭出来了：“我，我也不知道……我以为那些传闻都是假滴……”
夜城一愣：“都是冰红茶？”
“什么？”
“不，没什么——把你知道的传闻再说一遍。”夜城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眼睛。
“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啊……是阿诚你说你不信鬼才……”
“鬼？”
“对啊？你不是见了鬼吗？”
对方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东西快速的说了出来。
井山公寓，是本世纪中叶建起来的公寓，产权主人本来是一名商人，目的是把这座大楼作为他公司的标志性建筑，但建起来之后却怪事不绝，不但闹出了几条人命，商人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最后本人更是从楼顶坠落而死。传闻都说这座公寓中装修的布局恰好是一个凶险的阵势，会吞掉拥有者和居住者的运势，所以现在只有一些实在交不起别处房租的穷鬼才会住在这座公寓里，而这些人带着的各种阴暗官司更是加剧了这种怪谈的气氛。
这座城市里相当一部分口耳相传的怪谈都与井山公寓和它的衍生品有关，诸如记着上班，猛踹电梯门结果门打开电梯却没有升起，失足摔死在电梯井里的社畜，被偷窥，把视频发布到网上，结果承受不住压力自杀的独居女性，想要减肥，吃了大量来历不明减肥药，结果被虫子吃空的胖女人，捉迷藏却被关在楼顶水箱里的儿童等等，完全是一个大杂烩。
而夜城原本的任务，就是要住进指定好的一个房间，打开录像机然后睡一夜。
同事一开始也不相信这些传说，只觉得或许有些帮派借着鬼屋的幌子，在这里进行什么交易，夜城的任务就是偷偷录下交易的内容，但从他跟着那两个帮派精英成员见到夜城之后就发觉不对劲了。
不见的录像机，精英成员怪异的说法，还有夜城与之前不同的表现，让他越想越害怕，只觉得夜城准是被什么猛鬼怨灵迷惑了神智，当即决定细软跑，却被在门前堵了个正着。
看着吓得口齿不清的前同事，夜城依旧不带情绪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
“荒川组通常聚会的地方在哪里，我是说，私下里那种。”
他本以为对方作为一个小喽啰，不会知道这种事情，只是不带期待的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得到了答案。
虽然同事确实只是个没地位的卒子，也没有去总部的资格，却真的听过有这么一个地方——在前辈吹牛的时候。
历史上，最容易滋生帮派的人群有两个特点，第一，大部分人处于相对的底层，即基层治理力薄弱的所在，第二，交际中“人力”的因素占比极大，故矛盾爆发时往往也倾向于简单的肉体冲突。
因此，很多帮派的原型往往是劳工们自发结成的互助组织，比如魔都曾经的青帮就与码头工有着深厚渊源，而霓虹的第一大暴力团山口组，早期也和海运，港湾工业有着联系。
不过既然说到“大多”，意思也就是总有例外，荒川组恰好就是例外之一。
荒川组的一代目荒川弘明并不是劳工，而是一个小公家，也就是贵族。虽然在这个年代贵族什么的早就属于落后时代的产物，但他们多少还掌握着一些人脉和钱财。
虽说把这些资源用在建立帮会上堪称堕落，但也因为如此，荒川组实际上有一个不会被搜查的私人集会点——荒川家的家宅。
在离开之前，同事还附赠了一个消息，荒川组的干部们和精英成员要在荒川宅里进行一次聚会，至于时间……就在今夜！
还能说什么，就……缘，妙不可言呗。
是夜，荒川宅。
今天是一个月的中旬，月亮近满，处在郊外的荒川宅耸立在一片林边，冷风吹拂，树枝在赤色的围墙上投下纷乱的投影，看起来好似狰狞的手爪。
夜城看着橙睡下才出门，目的地又远离通常的电车公交，只好打了辆计程车，六七十岁的老司机离得老远就不愿意再往前开——似乎这个宅子在市民里还挺有名气。夜城只好下车步行，索性他现在的速度也不比车子慢上多少，当月上中天之时，他终于来到了大宅的围墙下。
第九章:弃肉宴
和大多数霓虹的“古建筑”差不多，荒川家的院落也有着明显现代翻修的痕迹。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夜城面前的筑墙，目测有近三米的高度，或许还要更高。这种高度别说会影响庭院的美观，甚至可以说是接近坞堡的级别了。荒川家看起来也足够信任这种墙壁的阻挡能力，除了几处摄像头之外外侧完全没有看守存在。
夜城的一只手贴在墙壁上，微微用力，五根手指轻松插入了墙体。见状，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另一只手也往墙上一插，双手用力，不到两秒钟便攀上了墙顶。宽厚的墙体此时反而成了隐藏身形的屏障，他踩着山尖几个跳跃便来到了院子里最大的屋顶上。
荒川家的正屋中，灯火通明。
明明大部分设施都进行了现代化改造，偏偏这座主殿上还使用着传统的纸扎行灯，一共八盏巨大的灯笼和十几盏鹤踏龟造型的青铜灯安放在房间各处，微微晃动的灯影在屋中的人脸上照出阴晴分明的样貌。
坐在这里的人不算很多，大部分人穿着黑色的贴身西装，全都是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善类的彪悍长相，这些凶悍的男人此时却全员神情肃穆，如同一个个浇铸的金属雕像一样跪坐在席上。
黑西装分坐为两列，各人面前放着一张黑色漆器案几，上面孤零零的摆放着拳头大小的瓷盅，一丝丝热气从盅盖的缝隙中飘散出来。
面朝着黑西装的一排人则大都穿着白色的长袍，神情淡漠，人数比黑西装要少上很多，只有五人。
位于五人正中的，是一名面容枯老的老人，留着银白色的发髻，身穿青色狩衣，面容肃穆,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劈。
夜城此前见过的二人组，野山与河彦也在这些人中，河彦依旧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长脸，野山却显得有些萎靡，眉宇间缠绕着不明显的倦意。
今日是荒川组数年一度的“弃肉会”，除了荒川家主之外，能够入场的只有着白衣的干部，和着黑衣的若中。
实际上，弃肉会就是功劳足够，受器重的若中们升格为干部的宴席，据说取的是西游记中师徒在灵山脚下，凌云渡上乘坐无底船，抛弃凡俗的肉身成就元神的典故，升为干部之后就要抛弃之前的种种，自此后全心全神忠诚于荒川组之意。
也不知道听说自己的故事被如此乱用，取经团会不会请加特林菩萨来渡一渡这帮人渣。
据说，弃肉会上自有一套严密的审核流程，只有能走完全程的若中才能成为干部，就比如此刻，在座的黑衣若中有十一位，而白衣干部却只有四位，这显然不是所有若中都能得到升格。
也因此，在座的若中各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只待组长提出考验。
“列位。”
坐在首席的荒川组三代目，荒川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他低垂着眼，看也不看前方的黑衣汉子们，声音嘶哑而含糊，就像是一条从枯叶下探出头的白蛇。
“……辛苦。”
说完这句话，荒川茂停顿了一下，下方的黑衣若中们则整齐划一地低首。
“嗨！”
老人满意地缓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荒川家，历经三代，有如此的些微成就，皆不可离开诸君的奋斗。今日，我举办宴会，便是为了奖赏大家的功劳。”
“经此一宴，从明日起，诸位便是我荒川家的干部了。”
咦？
野山睁大了眼睛，不过因为低着头行礼的关系，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没有选拔？所有人都要被提拔成干部？
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兴奋，而是疑惑。
就算他在荒川组中只负责做些粗活，并不插手人事，这简单的道理他也是懂的，十一位当代若中同时成为干部，上一代的干部则只有四名，帮会里的权力结构显然会遭到海啸一样的大洗牌。那么原本拥有权力的干部难道不会不满吗？组长想要干什么？
而如果弃肉会的流程如此简单，又为什么会只有四位干部呢？要知道荒川组可是甚少与其他帮会产生冲突，也不太涉及危险的项目，上层基本不会有什么减员的情况。
多个想法一瞬间塞满了他的脑子，几天没睡好的野山不由得摇晃起来。
嘎啦。
指甲划过草席的声音，这种微小的杂音让他短暂的一愣，随即便重新清醒过来。隐蔽而感激的向身边的友人和前辈，河彦大哥看了一眼，野山便努力开始清空杂念，思考这种事情交给河彦大哥就行了。
这时，荒川茂将手里的折扇轻轻平放到膝前，这似乎是一个信号，白衣干部们同时开头，他们的声音尖细，如果说荒川茂像是蛇，这些人就像是一只只白耗子。
“宴会——”
“——启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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