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巨大的蜈蚣在血海中飞腾,宛如翻江闹海的真龙,毫不意外地成为了战场上的绝对中心。多少在霓虹中赫赫有名的神明蜂拥而上,但他们手中的魔剑神刀无法伤及对方的甲壳一丝一毫。
相反的是,无论是传说的大铠还是女神力量构成的身体,在金蜈的力量下都脆薄如纸。凡被擦碰一点便是粉身碎骨,又或者被尖锐的刀足串起来,悬挂在它背后的一座座宝塔之上,变成了血肉制成的装饰品。
就像人类的士兵靠着可怜的竹枪面对大百足的妖魔一样,强大的黄泉鬼军在这只“怪物”面前也同样孱弱无力。
这种随时会死掉的压迫感,实在是……
让人怀念啊。
这种讨伐怪物的故事,不知为何让他有了一股怀念的感觉。
他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一把锈迹斑斑的武士刀,纹路中沾满了没能及时擦掉的血液,甚至还缺了好几个口子,看起来是个再多挥几次就会自己断掉的便宜货。
(真是,比蛇魔还要夸张的东西啊……)
见到这样的东西,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如此强大,如此美丽,如此令人发自灵魂战栗——尽管他们并没有灵魂——的存在,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那不就他x的只有战了吗!
无论如何,都想要正面讨伐一次试试看。
热血——如果还有那种东西的话——在他由污秽构成的胸膛中涌动。抓住了对方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机会——
男人开始奔跑。
他从战场中穿过,挥舞着手中平凡的太刀,将周围的敌人如杂草一般击倒。各种残缺的武器,尖牙,利爪,触手和毒液从四面八方落在他的身上,他却随手用刀砍断武器的柄,然后砍下对方的首级,任由断掉的刀刃留在身体中,继续向前冲锋。
伤口渐渐布满了躯干,腐败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遮盖了胸前的纹案,狂野的长发也被自己或者他人的血液湿透,散乱地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他豪迈地大笑,笑声让周围的空间开始震撼。
然后,一跃而起。
男人一刀劈飞了迎面而来的箭矢,任由更多的雷箭贯穿身体,在不致命的地方炸出数个血洞,踏着无数的牺牲者构成的台阶,跃过佛塔,双手将长刀举过头顶,腰身反向弯成一个半圆,像是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下一秒,绷紧的腰身骤然反折,将储存的势能尽数释放,男人用尽全力挥下长刀。
震撼掀起狂岚,暴风卷起浪涛,浪涛化作利刃,一层层的力量附着在他的剑锋,化作浓缩了狂暴破坏力的纯粹凶器。
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单纯至极的暴力,刀锋化作闪电一掠而过。
然而,在那个瞬间,男人却忽然看到蜈蚣的背上,对着自己的甲壳缝隙中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
被那只眼睛注视着,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遍透四肢百骸的恐惧,他本能地想要躲闪,但半空中却无处使力,只能看着蜈蚣随意地抬起一根节肢,锋利如刀的节肢横扫千军。
污秽构成的身体没有感受痛苦的能力,但男人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许多,他的余光中,两条看起来很眼熟的玩意笔直落下。
与此同时,他的攻击也在惯性的作用下挥了出去。
噗!!!
男人的上半身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高高抛起,坠落在污秽的泥浆里,他的长刀也只剩下了一半,余下的半截则留在了蜈蚣的眼睛里,被刺破的眼球中喷出大股透明的液体,表面快速瘪了下去。
“呵……呵呵呵呵!!!”
狼狈地仰倒在地面上,尽管孤注一掷的攻击最终也只刺穿了对方无数眼睛中的一只,但男人心中却充满了满足。
听着蜈蚣愤怒的嘶鸣,半截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知道厉害了吧,不要小看我啊,怪……什么?!!!”
男人豪迈的笑声半途换成了惊骇的呼喊,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
污秽与天空相交的地平献上,一只又一只的身影浮现出来。和眼前的蜈蚣一模一样,散发着同样威势的怪物,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在这种夸张的攻势下,雷光和血海中幸存下来的鬼军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瞬间溃不成军。
“等等!不对——”
无法移动的男人被推搡的鬼军从身上踏过,骨骼断裂,内脏破碎,但这些都不足以转移他的注意力,男人看着再无挣扎余地的场面,喃喃自语道。
我用尽全力伤到的……就仅仅是个更大一点的傀儡不成?!
“啊哈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一种荒诞感油然而生。
自己所在的,本以为是最中心的战场,但其实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落吗?
亏自己还那么自豪,简直是……
轰隆!!
炸雷声响彻天地,随即,海量的鲜血自天穹撒落,红雨瓢泼,无数破碎的血肉从天空掉进污秽和血海中,溅起层层浪花。
外群
其中最小的也有火车车厢大小,每一块的切面都无比光滑,筋肉,骨骼,神经都被整齐地斩断,就像是被什么极度锋利的刀剑劈开的一样。它们并没有因为被割开而死去,反而不断的蠕动着,试图重新聚拢在一起,但一层金光包裹在每块血肉外侧,像牢笼一般将每块血肉单独封印了起来。
污秽之身的感应让他立即明白了这些血肉究竟属于谁。
原来是这样。
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这些分身是从别的地方过来清扫战场的吗?
虚弱感涌上脑海,在最后明了真相的男人,带着一种奇怪的安心,渐渐闭上了眼。
“——原来是你啊。”
耳边传来少年人的声音,莫名的有些熟悉,他费力地重新把眼睁开,好不容易才让涣散的视线重新聚拢,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那道身影唤醒了男人的记忆,污秽造物猛然咳嗽起来,把涌进嘴里的污秽吐出,用模糊不清的嗓音呼唤:
“夜……城……大哥……?”
“也是,根之国是黄泉国的一部分,所以你会出现也挺正常的。而且还变得这么弱鸡……虽然本来也没多强就是了……是因为只有一部分在这里吗……嗯,那就这样吧。”
站在污秽之潮中,身上却干净的过分的少年俯视着男人,随即叹了口气。
他半跪下去,伸出手,指尖干脆利落地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送你一程。”
“谢……谢……”
用尽最后力气说出了两个字,带着释怀的笑容,须佐之男的身体猛地变回了一团污秽,融化进身下的污秽里。
下一秒,污秽之潮中再次冒出了面目模糊,如挂满了泥浆的沼泽怪物,须佐之男的五官再次浮现在污秽造物上,在伊邪那美的驱使下,被杀死一次的鬼军即将再次复活。
“暂停一下。”
夜城一把握住了尚未完成的造物,同时扫视四周,看着接连冒出的新生鬼军,不由得皱眉道。
“别当着我的面欺负天照的小弟啊。”
少年一只手轻易按住了挣扎不休的鬼军,空出的手则在胸前竖起,捏出法印,朗声道:
“唵。”
放任其自由流淌的血海在真言之下霍然转动,化作一道血色长河,冲刷着战场,新生的黄泉鬼军还不等爬出污秽就被血河席卷,一声不吭地消失在血海之力中。
∑@!q、群∠≠Ⅵ?/∥⊙%!si¢8¥∨将场面一扫而空之后,这道血河又像有着自己的意志一样,倒流回各座浮屠塔中,佛塔身上的石雕壁画上显露出诸多霓虹的神怪样貌,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夜城体内有着全部黄泉死者留下的愿力,其中自然也包含了这些被神明束缚的黄泉鬼军的本体,此时以这番愿力为引,光明真言运转之下,硬生生将伊邪那美手里的傀儡夺走,却也没把它们随意丢进入血海世界,而是将其化作自身祸津国的一部分。
一番战斗之后,金蜈成功收获了现世以来的第一餐。
但是,比起眼前的正菜,这些鬼军就只能算做餐前的开胃点心了。
离战场不远的位置,伊邪那美巨大的身体瘫倒在地上。
女神的身体几乎被彻底撕裂,浑身上下满是被斩裂的痕迹,她的双手双足被硬生生扯断,分别被四座佛塔刺穿,镇压在四个方位,属于伊邪纳岐的头颅更是被彻底切断,随意抛在远处,又被一座宝塔压住。
她的腹部被从当中刨开,肋骨全数折断,污血和内脏从伤口中流到体外,左侧脖颈缺了一半,像是被猛兽撕下了一大块皮肉,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即使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明白这种程度的伤口并不能彻底杀死伊邪那美,但这副惨状仍旧令人不忍直视。
不需要多加说明就能看出,在刚才的战斗中,她已是彻底地败下阵来。
在恢复本相之后,百目的金光神通与前日不可同日而语,在正面的交锋中,她的御神体被金光反复贯穿分隔,随后在夜城的控制下,金光像拆开魔方一样把女神分割成了数份。
而在神明的最后反击中,金蜈也没能全身而退——一道贯通身体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身体中央,那是天沼矛留下的伤口。
不过,对于本来就满身是伤的本体而言,再多一个伤口倒也算不了什么。
一颗鲜活的心脏在暴露出的伤口中缓慢地起伏着,无数血管和通道连接在它的身上,抽取着其中的力量,随即泵至身体各处。蜈蚣当然是没有心脏的,所以这颗核心本质是夜城用人参果的活化之力捏出来的,用来支撑这具残破的本相活动的核心——百目先生在世的时候恐怕是没有这种好东西吃的,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女神白棉丧服的防御堪比神器,但它自然也无法抗衡金光的威力,已经在战斗中彻底破碎,让神明的身体完全裸露在外,但这副残破的身体却无法提起旁观者的丝毫旖旎之感,或者说,眼下的场景比起动作片,更接近纪录片。
嗯,动物世界那种。
金色的蜈蚣将女神残留的身躯一圈圈缠绕起来,根根锋利如剃刀的节肢嵌入女神的血肉,在她身上剜出更多伤口。就如同蟒蛇捆绑猎物一样逐渐收紧身体,不多时,骨骼的破碎声就此传来。而金蜈的口器则埋首在女神体内,大口吞吃着对方的血肉,同时注入足以将御神体溶解的毒液,以此来进一步消解对方的反抗。
如果没人阻止它,伊邪那美恐怕很快就会步上好运国王的后尘——被金蜈从内里吃干抹净,变成后者的一件人皮外衣,而神职和力量则尽数被对方纳为己有。
“啊啊,是这样啊……希望的东西是我的肉体吗?”
承受着金蜈的啃食,女神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染着血污的五官抽搐着纠结在一起。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试图反击或是求饶,反而抬起断掉的胳膊,轻轻拍打着金蜈的甲壳,轻柔地安抚着后者的身躯,口中轻声哼唱着歌谣,就像是哄孩子午睡的母亲。
“吃吧,吃吧……御子啊……”
“就在这里,让我们合为一体,诞生下新世界的生命吧……”
“停一下,这位太太。”
金蜈的动作猛地一顿,同时夜城的声音从中传来:“你能不用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说法吗?”
第789章:太太请自重(4.2k)
“哦……又是这里啊。”
夜城独自盘坐在一片漆黑当中,因为没有具体的参照物,他无法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准确的说,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如今到底是在静止,还是正以光速同时向四面八方运动——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些细节,对现状也没什么帮助就是了。
在摆脱了“外衣”的影响之后,夜城得以从更加清晰的视角审视眼下的状态。即使没有听过天将的临阵授课,通过把观察到的现实和自己的记忆相映照,他也能多少搞清一些东西。
比如说,在和大物主的化身战斗中,第一次展开祸津国之时,自己坠落的“深空”实际上就是外面的深渊,而他观察到的诸多或瑰丽,或怪诞的场景,就是处于虚空中的各个世界——神国,祸津国,或者类似的什么存在散发出的光影。
而当他落进那个幽邃寂静的黑暗世界,也就进入了属于自己的国度——但这是从主观视角来描述的结果,就像天将说的,混沌之中并无远近来去的概念,而神明与神国本就是同一存在处于不同角度上的体现。因此,就其结果而言,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应该是他把自己的真身拉进了现世。
算上这次,他已经是第三次进入这种状态了,第一次还是在和荒川茂(我是说活的那个)战斗的尾声,只不过那时他对自身的认知等于完全没有,表层的鸣海原又是蛭子神的神国所化,金蜈本相仅仅出现了一瞬间就被蛭子神(或者说楔子)的力量修正,变回了‘百目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他没有拿到这个身份,大概在真身降临的一瞬间就会被百鬼院早人的愿望当做巨大威胁拉进真·鸣海原。至于这种邪道速通流玩法会跑进什么结局,那就不是他能够猜到的了。
如今的夜城在力量上并没有质的飞跃,但对自身的理解和控制力却已经今非昔比,也正因为如此,他也终于能够以足够清晰的理智直面,并且解放自身的另一部分。
唰。
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黑色中响起,宛如擦亮一根火柴,他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据说,人类平日里表现出的意识仅仅是思维中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情绪和念头则被埋在思维深处的潜意识中,人们在过去只能通过脑电波活跃程度之类的数据侧面佐证猜想,而现在,这个假说在夜城面前用最直观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巨大的,残破的,华美的,怪异的,神圣的,扭曲的——无可名状的环节和肢体反复盘绕,将无量大的身躯蜷缩在这片世界中。蜈蚣的身体大到不可思议,如同盘亘四海,将海底塞满的中庭之蛇,不见边界的世界和它比起来也狭小如幽闭的铁盒,山脉大小的蛇神只够填满甲壳之间的缝隙,而夜城的身体在它面前更是宛如沙漠中的一粒尘埃。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宛如两颗星球之间碰撞摩擦的噪音,蜈蚣庞大的头颅从一堆节肢中穿过,对准了夜城的位置。它的口器中伸出无数细小的触角,每根触须顶端都有着拳头大小的眼球,这些触角在夜城身边环绕旋转,让眼球从各个方向对准了少年的身体。
一股原始而单纯的情绪顺着触角传递到夜城的意识中,清晰地将它的需求表达了出来。
对于‘活下去’的欲望。
金箍棒下,妖魔的身体,元神,魂魄……一切都在行者的盛怒之下破碎,尽数化作不分彼此的凄惨模样,本应该就此魂飞魄散的妖魔却不知为何进入了新的世界,拥有了新的身份。而这些致命的伤口则和旧日的身份一起被抛进了不被观测的祸津之中,一如属于夜城祸津国的诅咒,只要不存在观察者,它们就可以被当做无意义的事实而忽视。
在挣脱了蛭子神强加的身份之后,取回本相的妖魔终于得以以完全的姿态降临世界,但与此同时,被冻结的伤势也再次回归,让它的身体进一步崩坏。
肉体糜烂的痛苦,灵魂破碎的痛苦,元神湮灭的痛苦……妖魔的体质让本应该一刹那就结束的痛苦延长到了足以称之为酷刑的程度。
但它却从这痛苦中感受到了一丝喜悦。
毕竟能感受到痛苦就代表自己还活着,比起折磨,它更惧怕的是那之后的结果。
不想死。
想要活下去。
想要躲避三灾想要与天同寿想要成仙作祖……
想要……
长生不老啊……
恍然间,它似乎回忆起了自己的七个师妹来到自己的道观中,娇滴滴的求自己为她们出气的样子。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师妹们一贯的德性,何况是她们先起了欲念要吃东土僧人,这才引来祸患,论起来却是己方理亏在先。
但是……那可是长生不老啊。
自己苦持清净,烧茅炼药,违逆天性以妖身入道门修行,多年求得又是什么?
如今在嘴边,哪里有不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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