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在神之战车破门而出前，青年天使再次晃动身形，不知如何就从背后越到她的前面：“父亲已经和诺亚结了新约，以后再也不会有洪水的事了。”
？！
天使的脚步骤然停下：“没有洪水了？”
“为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现在地上没有了拿非利人之类的神之血脉，但离天使们认识中无罪的标准还差得远才对！
“是啊，到底为什么呢，小编，啊不，我是说我也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
青年天使无辜地抠着手指，随口道：“据说是诺亚的祭祀让父亲非常满意，所以就和人类重新结约，只要天上还有彩虹，就不会再让洪水淹没大地……此一时彼一时嘛，父亲肯定也是有自己考虑的。”
“那，之前在洪水里死掉的人……”
“很遗憾，因为没有及时赎清罪孽，恐怕在最后的审判里也没办法上天堂吧。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变化这我是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啦，会发生大家突然集体顿悟什么的奇迹也说不定。不过，既然洪水换来了父亲的承诺，他们也不能算毫无价值……”
他的话停了下来，因为青年天使发现亚列尔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跪在了地上。她的双手抱住肩膀，几乎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紧盯着地面，好像要穿透九重天堂和厚重的地面，一直看到地底的大空洞里一张张痛苦的脸。
“………怪不得。”
青年的天使耐心地等了几分钟，但亚列尔身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些复杂：
“哪怕到这个地步也做不了选择吗？如果没办法自己骗自己的话，活着可是会很辛苦的……嗯，不过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想了想，然后自己也蹲下身，半跪在亚列尔身旁。
“听我说，就算没有洪水，也不能就此安心了——你有没有听说之前巴别塔的事，还有最近的天火？”
“虽然不会有毁灭世界的神罚，但如果太多的人犯下罪孽，还是会遭到惩罚的。而且，作为单独的人犯了罪后还是要进入地狱。”
看着跪在地上，目光空洞的天使长，青年天使再一次把脸凑近她的耳边：
“喂，我有一个提议。”他说道：“——你要不要来当恶魔？”
“不需要你放弃天使长的位置，我最近在思考一个有趣的法术，恰好遇到了点困难——我记得你还挺擅长这方面的。它的效果应该是……”
在一番解释之后，青年天使略显得意地卷起手里的底稿：
“总之，一般的天使或者堕落者都是无法使用这个法术。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就恰好满足条件。这样一来，你既可以继续做天使长，同时又能进入凡间。”
亚列尔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想要开口拒绝，但青年却提前料到了她的想法吗，先一步开口道：
“先别急着拒绝，我可以给你两个条件。”
他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你应该明白，你的造物本质上是一种僭越，绝对不可能被允许进入地上——但是作为恶魔创造的魔物的话就没问题。”
“第二，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我可以承诺，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提出申请的时候，‘地狱’会无条件提供一次许可——只有一次啊，可别浪费了。”
“当然，我也只能担保地狱这一边的事，至于天界会怎么做，就是你自己要想的了。”
青年的话本质上只是张空头支票，但这份许可的份量弥补了这一点——如果他说到做到，亚列尔又抱着某种阴暗的心思，那么整个地狱都会被她拖进一场灾难。
“……你问我怎么知道你未来会申请什么？我当然不知道啊！不过我的眼光很准的，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干大事的天使！”
他轻佻地眨了眨眼，平凡的面孔展现出一种别样的诱惑，仿佛连星星都会被他的容貌引诱，从天空坠到地上。
然而，亚列尔却完全没有被对方散发出的气场影响，反而从刚才的激动中平静了下来，她站起身，转身面对着微笑的青年：
“不知名的天使啊，你慷慨地许诺了这么多东西，但我还不知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然而，口若悬河的青年这一次却显得有些为难：“这可把我难倒了——要不然，你就当我是个看不下自己的姐妹过得这么痛苦，打算拔刀相助的大好人怎么样？”
这番说辞显然不可能得到信任，但亚列尔似乎并不在意这件小事，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那么，你也准备成为恶魔吗？”
“我？”
青年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未来的我大概会和你一起在火狱里受苦吧，不过……我可不打算成为恶魔。”
他用拇指擦过鼻尖，爽朗地笑了起来：“就算在地狱，我到最后也该是个——天使。”
大天使亚列尔，天主的雌狮，因勇力而获胜者，对异端和罪人毫不留情的激进派天使长，本身亦是相当古老的天使。原本甚少参与天界事务，但在天堂之战后，由于大批天使凋零或堕落，不得不负责起必须的职责，并快速崭露头角。但同时也有另一种说法表明，她实际上是被路西法的花言巧语诱惑，在天堂之战里对主举起反旗，此后跟随其一同坠落。
为何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说辞，恐怕没有人能够知晓答案。
因此，在人类的记载中，她也时常以神秘学中的大天使和背弃神明的堕天使两种面貌出现。
然而，对于她堕落之后的身份，却并不为人所知，就这么淹没在了传说的尘埃里。
“你让大海风平浪静，她就掀起狂风暴雨，你是护卫灵魂的死亡天使，她就是海上死者的女主人，你治愈疾病，她就让人背上生蛆，都是完全相反的权能啊……”
“那么，她的性格肯定会非常凶暴的吧。这可麻烦了，我原本还打算把半个大海划分给你的，某个小心眼的家伙没那么好相处啊……”
不。
人鱼大公维尔帕，是在恶魔中少有的心地善良者，会热情地帮助召唤她的魔法师，甚至时常因为太过殷勤而帮了倒忙的，魔神中的异类。
爱丽儿姐姐？
爱丽儿姐姐？
爱丽儿姐姐？
熟悉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
黑暗中，天使睁开眼。
真是漫长的一场梦啊。
她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这记忆实在太久，以至于她醒来之后还是有些迷茫，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对了。
我记得自己是完成了那个仪式，现在已经是新世界了。
所有人都洗清了罪业，在我的引导下，所有人都得到了拯救，没有一个人会在地狱里受苦。天使们自由地在天上和人间来往，恶魔可以不用再考验人类，堕落的守望天使们也愿意回归……
这是奇迹！
没错！
我带来了奇迹啊！
她看着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群，天使长们不敢置信地揉着眼睛，阿内尔抱着约甲，身后跟着每一个她叫得出名字的小孩，平凡的青年天使摇头苦笑，对她露出笑容。
大家……不要这么感谢我，诶嘿嘿……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啦……
啊哈哈哈……
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继续玩吧！
是大家最喜欢的捉迷藏哦！
我来当鬼，被我抓到的人……嗯，就要永远和姐姐一起玩下去！
一，二，三！
啊哈，啊哈……
哈哈哈哈哈…
………
……
“我说，这玩意不太像天使吧……”
海面上，花子指着下面的“东西”回头问道：“这个肯定也在大哥哥的计划之内吧？
“不对！这里不是绿洲号的那片海！”
科考船上，仅剩的三人紧盯着舷窗外的景色，歌德，沃尔夫冈和海盗首领忘记了之前的矛盾，几乎要抱在一起。
“旧日之影的体积在扩大。”
今晚第一次的，端坐在莲台上的神明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不是已有，而是凭空出现的新片段，正在挤占其他时间片段的位置。”
“这可真是一个……特别大的美梦啊。”
第979章：这位日本怨灵请……（4k）
“这家伙的样子看着不对劲啊。”
亚列的尖叫响彻天地，花子一直以来承受的压力骤然一轻，但怨灵小姐没有急着报方才被压制的一箭之仇，而是谨慎地将大怨武装化作叹息河，护在自己与神人前面。
眼前的这家伙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天使身上的火焰在雨中逐渐熄灭，失去了圣焰的簇拥，她的身体看起来像一条光溜溜的畸形海蛇，表面流淌着不停伸缩的粘液膜，在半空挣扎不已。四颗狰狞的头颅对着夜城的分神发出刺耳的尖啸，仅仅是随口叫声中蕴含的能量就堪比数十个巫师联手才能施展的魔法。
原初天使多首多翼的姿态谈不上美丽，不过确实能给人一种恐怖却庄严的神圣感，但现在，那股神圣的感觉正从亚列身上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粘稠，腥气，潮湿的气息，仿佛来自大海伸出最幽邃的所在。
+四≥≈贰%＄弍∑舅≮肆∏叭∵叄∞然后，海水开始震动。
！！
在夜城等人的注视下，数百条触手从海底伸出，缠绕住天使的身体，猛地将她拖进海里。紧接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息透过海面，冲天而起！
薇尔佩儿驾驶的幽灵船从水中抬升，足有小岛大小的鳞片整齐地排列表面，将海水向两侧排开，让下方的物体得以浮出水面。
那是一个巨大的头颅，而那艘比绿洲号还要庞大的黑船被它顶在头上，就像一顶古怪的王冠。
在这只怪物面前，世界上最巨大的鲸鱼就像一条阴沟里的小鱼。它的样子像是鲸鱼，乌龟，螃蟹和章鱼的结合体，又附加上了许多海中生物的特征。
分别属于抹香鲸和鲨鱼的两张大嘴一上一下的排列着，乌龟般的背甲上生长着几座海底火山，山顶的缺口喷出绿色的烟雾，将它的身体笼罩起来。臃肿的鲸鱼身躯两侧长出三对螃蟹的螯钳，大小足以把一座山峰拦腰剪断，而腹部以下则长着无数条带有蓝色圆环的触手，每一根都能在一秒内把万吨巨轮捏成一团废铁。
仿佛神话里刻托，斯库拉和各种海怪的交媾产物，天使的威严和人鱼的美丽都不见踪影，此时存在在这里的只有一只兴风作浪的丑陋恶龙。
“……喵哈！”
炸毛的零依挡在自己的新朋友前面，与海中恶怪正面对峙，两只同样巨大的猛兽似乎都从对面身上感到了威胁，谨慎地在海中绕着圈子，寻找一击咬碎敌人喉咙的机会。
“竟然把真身藏在海底，这家伙太阴险了！”
花子扯了扯夜城衣服上的宝石，小声问道：“不过大哥哥肯定早就发现了吧？”
“严格来说，那只魔物直到刚才为止都不存在。”看着散发出险恶气息的海中魔兽，夜城反而收起了迎战的姿势。
“哈啊？那这家伙到底是……”
“亚列啊。”
夜城想了想，然后纠正道：“或者说，堕落后的亚列？”
吸收了魔神维尔帕之后，亚列尔便以堕天使的名号自称，但在战斗时使用的却一直是纯粹的正面力量——姑且叫做神圣之力吧。而直到现在，她身上发出的力量波动才终于和自己见过的‘恶魔’重合。
在他的感知中，这种变化类似神明和神亡之间的转变，尽管中间并没有死亡这一步——或许这就是天使和堕天使之间的区别？
也就是说，尽管她搞了这么多事，但仍然保留着天使的身份，直到现在才真正的堕落。
“原来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会被嘴遁骂死的人啊。”花子嘀咕道：“这家伙的防御未免也太低了点。”
“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在刚才那几句话……”
夜城道：“你记得我之前和她聊过的悖论吗——如果上帝全能又全善，祂为什么把人类设计成很容易堕落，又要创造地狱去惩罚作恶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创造一个没有罪恶的世界呢？——如果让你来回答这个问题，你会怎么说？”
“嗯……关我屁事？”花子眨眨眼。
“回答正确。”
夜城打了个响指：“对我们这种不信仰十字教之神，或者不在意这种细节的人眼里，这个话题只能当做饭后的闲聊。但天使不一样，对她们来说，会怀疑神并非全能全善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了吧，所以他们必须要证明这个悖论不成立。”
“自由意志的解释也好，对‘善’的不同定义也好，这些辩经其实不在于正确与否，而在于能否说服听众——或者自己。”
“就算在外人看来漏洞百出，只要在自己的心里是自洽的，大多数人也能靠这个解释活下去——毕竟人类能理解的逻辑本身就有着不完备定理之类的固有缺陷，不可能有完美无瑕的万能公式。”
“又或者，干脆承认世界上没有全知全能全善的存在，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对了，你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关于诺斯替派的东西吗？这一派里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分支——既然整个世界都是造物主创造的，那么就算祂的性格再怎么残酷暴烈，仍旧拥有对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完全处置的权力。既然怎么做都是正确的，那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作‘全善’了。”
“原来如此！”
花子抱着肩膀，煞有介事地点头：“只要把世界上的人放进她制作的新世界里，她就成为了新的创世神，自然也就能保证自己的意志是绝对正确的了！”
“恐怕也不行。”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亚列的心思，却听夜城又道：“如果她发自内心相信这个说法，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看着下方不断嘶吼的怪物——它的身上散发着比之前强大的多的力量，却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只能扭动着柔软的身体，对天上的神明和对面的海猫大声咆哮。
“正因为她的道德观比起一般的天使似乎更接近普通人，偏偏又不能彻底否认上帝的决定，会落到这番难堪的处境也只能说情理之中。”
“和其他搞事的家伙不一样，她恐怕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那套理论未必是正确的——说到底，对人类是否应该有自由意志的讨论，本身就是对上帝决定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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