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楚元卿是明白的，就如夏绿蒂没办法接受自己的离开一样，她也没办法接受夏绿蒂的远去，什么安慰的话语放到现在都没有意义。
楚元卿把夏绿蒂抱在怀里，那些滴落的泪水如此滚烫，仿佛刀剑，纵使隔着单薄的织物，也能直达心脏，刺出空洞，她沉默的摸着她蓝色的发丝，垂眸时唇边的笑意复杂。
“对不起，夏绿蒂。”
“我依旧那么自私，和以前一样，喜欢把麻烦都丢给你。”
可无论如何，这句话都必须说出口。
虽然织梦没提，对方也没讲，但从昨夜波及神圣合众国的直播，就能看得出来，官方对夏绿蒂的重视程度，已经高到了不合理的程度。
另一位【灯塔】，如她最初所料，正是这位旧时代最后的歌姬。
而不论出于私心，还是为了女儿考虑，她都绝不愿意让夏绿蒂去当燃烧自我的【灯塔】。
这个女孩为了打赢那场战役，牺牲的已经足够多了。
楚元卿曾看过夏绿蒂自刎时支离破碎，和终末之城一同沉入海底，尸骨无存的画面，时隔17年之久，她难道要再让爱人为了世界的和平，用自己的死来成就所有人的未来？
这不公平。
夏绿蒂最喜欢小孩子了，小舒也很想要妈妈不是吗？自己已经活得够久了。
这17年的时间里，她亲眼见证了一个小生命的长大，都说孩子是血脉的延续，是活着的证明，那她也算经历了一场轮回。
所以，【灯塔】只能是自己。
这对母女应该有下一个17年。
楚元卿轻声说道：
“夏绿蒂，你应该知道《闪舞》企划的节奏在不断加快吧。”
“这是因为随着真理之海的侵蚀加重，【纯白】已经撑不过企划原定的预期了。”
楚元卿的指尖拂过少女单薄的背脊，仿佛想要给予几分慰藉，她没道出具体的数字，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而在它崩塌之后，十三禁区会暴动，【灾神】的胚胎将复苏，灾气的浪潮将席卷全球，重演一周目的悲剧。”
“彼时，无数人会死去，《闪舞》企划的基本盘将被打碎，所以这个企划只剩下了一次机会，若这场世界级的魔法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夏绿蒂闻言，像是溺水的人儿找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她从纯白魔女的怀中起来，红着眼眶，努力哭腔，认真说道：
“我猜到了一点，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退缩，就算当个坏妈妈，我也不能让企划失败，何况只要在那之前【满开】，成为【灯塔】也未必会死。”
“织梦固然是魔法和科技结合的超级AI，可它的演算里，终究没有上条世界线的数据，我不会败给全人类的阴暗面。”
终末歌姬展颜露出笑容，那双眼眸中层叠的色泽在泪水中晕染，仿佛夏日里愈发灼烈的贝加尔湖，她源自灵魂中的闪耀，纵使是海啸般的哀伤也无法压抑，就这样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且，我......我已经是一个妈妈了不是吗？”
“现在的我有了更不能输的理由，我们女儿的未来，更应当由我这个缺席了17年的妈妈来开拓。”
“所以，就算小卿怎么说，我也不会答应退出《闪舞》企划。”
楚元卿注视着这样的夏绿蒂一时恍惚，她如拾起冬末的雪花，垂首用唇衔走了一缕寒气，在对方放大后又瞬间温柔的眼眸注视下，啄着染上泪珠的柔软。
这是一触即分的吻。
夏绿蒂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感受到柔软的远离，思维有了瞬间的呆滞。
纯白魔女的脸蛋染霞，她没解释这个吻的理由，只是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向对方，轻声说道：
“嗯，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同意的。”
“但如果我能证明，我一人就能保证《闪舞》企划的成功呢？”
夏绿蒂陷入沉默，她已是被系上黄金的鸟儿，若如果小卿真能保证这一结果，即使再不愿意，考虑到她们的女儿，也不能继续保持“任性”。
少女莫名有些不安，犹豫了好久，才问道：
“小卿想要怎么证明？”
楚元卿轻声道：
“用你最喜欢的方式。”
“现在的你我，分别代表东煌联邦和神圣合众国，直接要求你退出《闪舞》企划是很麻烦的事。”
这是实话，就算【灯塔】要求绝对的自愿，可涉及全人类的安危，仍旧难保会不会出现龌龊的事。
所以......
“我们就以舞台的方式来决胜，若到那时你在心底认为，我一人作为【灯塔】，就足以发动闪耀魔法，你就必须无条件把分流的闪耀全输送给我。”
夏绿蒂神情一怔，她承认小卿变成魔法少女后漂亮到犯规，堪称天生闪闪发光，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站在偶像顶峰的无敌花瓶，可自己并不会在这方面输给对方。
何况【灯塔】正式出场的那场舞台上，起到决定性要素的终究是将所有糅杂在一起的偶像力。
楚元卿进步的很快，提灯放大其本我魅力的效果，与截取了往昔经历和情感的【纯白咏叹调】，更是让她足以通杀全世界范围里九成九的参赛选手。
但《闪舞》里仍旧有着怪物，她们的【心流】和舞台，出自纯粹的梦想和执着，固然对比起救世主的执念很浅薄，却终究是专业对口，未必会在偶像的领域上输给现在的楚元卿。
这些本该在17年前被灾潮扼杀的新生代天才，已然成了足以支撑《闪舞》这一企划的脊梁。
终末歌姬恰恰是这群怪物里位于顶峰的最终BOSS，她没道理输给两个月多前才接触偶像的楚元卿。
而且......
楚元卿给出的条件太“优越”了。
哪怕她在舞台上击溃了自己，只要自己不真正的心服口服，就称不上败北，也用不了履行义务。
夏绿蒂抿唇，她觉得不安，又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没理由不答应，也不能不答应，犹豫片刻，只能回答道：
“我同意。”
话音落尽。
终末歌姬只感到灵魂里溢出了陌生的魔力，如月华般的光辉自四肢百骸中晕开，她的身前浮现出清晰的字句，俨然是一份根据两人之前对话构建出的契约。
少女茫然的看向露出微笑的纯白魔女，脸颊忍不住鼓起，她就知道小卿不会莫名主动亲自己，原来那个吻是这么用的吗？
夏绿蒂有小情绪了，虽然她依旧能拒绝这份契约，但...但自己怎么拒绝小卿嘛？只要一想到对方的身体状态，心底的小情绪都不翼而飞，转为细碎的心疼和怜爱。
楚元卿有些心虚，却还是不说话，就继续认真的盯着对方看。
夏绿蒂瘪了瘪唇瓣，没好气的摘下提灯，她看向纯白魔女精致的脸蛋，叹气道：
“好啦好啦，我签就是了，你到底哪里弄来的这种魔法嘛。”
终末歌姬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提灯按在契约里签字的地方。
下一秒，荧蓝色的魔力粒子随之涌入，化作倒印出灵魂之花的油墨，让那束勿忘我铭刻其上，达成了己方的契约。
夏绿蒂做完这一切，小声嘟哝：
“小卿已经沦落成把少女心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坏东西了，我都不敢想你悄悄用这种魔法欺负了多少女孩子！”
楚元卿羞愧的抿唇，她努力忽略夏绿蒂的怪话，小脸严肃的解释道：
“这是参考一个赐福，临时改编出来的魔法，我只对你用过，没有干过坏事。”
遂后，纯白魔女也用提灯盖章签字，一束荼蘼从其中盛放开来，契约书随之真正成型，又在瞬间一分为二，分别化作银色和蓝色的流光，落到两人的皓腕上，形成手链。
夏绿蒂好奇的抬起手看了看，这是由珍珠和茶花结合的手链，以镂空和点缀的形式，诠释了荼蘼的要素，看起来颇为精致，若是注入魔力，还能绽放出虚幻的荼蘼，隐约还溢出了相应的花香。
楚元卿手上的也是如此，手链上的碎钻与蓝宝石，构建出了一朵又一朵朵勿忘我，它们间隔排列，设计的方向趋于不对称，随着花朵大小的变化，蓝宝石颜色也深浅不一，一如终末歌姬万花筒般的眼眸。
这与其说是什么用来约束的契约手链，不如说是一种很新的定情信物。
楚元卿也有些困惑，遂而释然。
纯白魔女会是许愿将赐福编织成魔法，目标就是为了不让对方赴死，她许愿时胸腔中溢满了对夏绿蒂的爱与喜欢，会让这个魔法有着微妙的改变也很正常。
总之，最初的目标达到了，那就问题不大。
夏绿蒂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滚烫，溢满了欢喜，她像是被求婚时收到了戒指，小心的触及着这只手链，又忍不住在心里开心的吐槽，什么契约魔法，这明明是用来结婚的吧？
嗯，这个契约内容换一换。
少女念此，倏地抬眸看向对方，警惕地问道：
“小卿没有对其他女孩子用这个魔法吧？乱求婚是不行的！”
夏绿蒂听着楚元卿又说了一遍是第一次，唇边的弧度才压不下去，露出开心又哀伤的笑，她用指尖摩挲着手链上的荼蘼，深呼吸一口气，将话题转回最沉重的部分，认真问道：
“小卿，能和我讲讲你的身体状况吗？”
楚元卿不会拿这种东西开玩笑，这位以【不死】赐福堆砌出无数奇迹的救世主，既然会说自己命不久矣，那代表她已经真正意义上踏足了无解的绝境。
这一点，从对方的只言片语已经能猜出几分。
——真理之海。
这是连一整颗星球、一整座世界对比起来，都显得无比渺小的存在，它的侵蚀犹如颠覆众生的天灾，是没人能解开的必死诅咒。
但......
夏绿蒂还是不甘心，她认为只要让小卿取回【不死】一切就还有希望。
那是上条世界线里最BUG的赐福，纵使从时间线和因果上抹除，也能凭借单纯的觉得自己不会死，就重新活过来的神技。
唐琉璃以叹息之血回归时间线，去刺探【灾神】情报。
其本质，就是和楚元卿一同攻略【灾神】，看着这位尚未无敌的救世主，以【不死】强行豁免对方权柄，以堆量的死亡强撑起局势。
而绝大部分的下场，都是楚元卿的自我崩溃，【不死】的赐福发动失效，导致全灭的BE结局，这其中获取的情报，则是唐琉璃能带回去的唯一财富。
只不过，这一行为到后续，使得时间线紊乱，让楚元卿偶尔会同步到BE结局里的自己，令局势迅速全面崩盘，所以才会发生唐琉璃让夏绿蒂对自己进行【送葬】的极端情况。
但那都是过去了。
现在的楚元卿不复青涩，她是从炼狱难度通关的救世主，纵使是真理之海的诅咒，理论上也无法干涉【不死】的发动。
楚元卿明白夏绿蒂在想什么，她轻声说道：
“真理之海的诅咒，正在时刻撕碎我的灵魂，侵蚀剥夺着过去的记忆，关于......以前的许多事，我都快记不清了，就算你讲给我听，我也很快会忘掉。”
“至于赐福和权柄，除却一枚让我变成魔法少女的吊坠外，全成了【纯白】不可抽离的基石，指望这些破局是不可能的。”
夏绿蒂闻言沉默，她知道【不死】赐福的发动条件，若小卿有一天真的忘记自己是谁，甚至被完全剥离上条世界线的记忆，那对方即使重拾【不死】也不可能再发动这一赐福了。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循环。
如果想让楚元卿在清醒的前提下，重拾【不死】的赐福，就等于逼着让【纯白】提前坍塌，其结果就是全范围的灾潮来袭，让二周目回归一周目的惨状。
可等【纯白】坍塌后，以楚元卿的执念，她或许能以死志，再拿起一次莱瓦汀，对十三禁区的神明发起冲锋，却绝无余裕对自我催眠，相信自己不会死，发动赐福了。
因为这两者本就是互相矛盾的事。
夏绿蒂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她蹙眉问道：
“所以，小卿你和我们不同，并非用耀石制造的提灯慢慢转化生命形态，而是用赐福直接变成的魔法少女？”
“可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没有实体化的赐福和权柄，虽然可能是我没想起来，但既然你所有的力量都化作【纯白】的基石，没道理它会例外。”
楚元卿闻言茫然了片刻，她确实想不起这只吊坠是什么时候在灵魂里的，似乎是在上条世界线，又好像是在17年前。
但其实这也并不奇怪，自己的记忆早就千疮百孔，赐福的种类又包罗万象，记不清的前提下，自然会将之归类成一种特殊的赐福。
纯白魔女诚实回答：
“我不知道。”
夏绿蒂思考片刻，她捏了捏楚元卿的大腿，又看向那双瑰丽的鎏金色眼眸，凑近过来，欣赏了一会儿那张可爱的脸蛋，那粉嫩的唇瓣翘起弧度，露出微笑，轻声道：
“我倒是觉得，这是星球意识送你的礼物哦？你看，你辛辛苦苦救了这个世界，给了祂一次重来的机会，只要但凡有点数，肯定都会给你一点回馈的吧？”
“而且新时代和过去最大的不同，就是诞生出了耀石和以太，魔法少女体系正是从中诞生的奇迹。”
“可那枚吊坠偏偏这么巧，能让你无需耀石，就蜕变成魔法少女，里面肯定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系。”
终末歌姬在这方面比楚元卿记得更多，作为圣女和【灯塔】更了解许多魔法少女的隐秘，她越说越是信誓旦旦，觉得那枚吊坠大概就等于在游戏里打通二周目的隐藏奖励。
楚元卿有些恍然，说起来要不是有这枚吊坠，自己的真正死期就是在这几天，她大概率会以楚元青的身份，在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前提下，默默无闻的死在海都的出租房。
至于参加《闪舞》，通过一次二次公演，在商演环节偶遇夏绿蒂，像是现在这样见面，更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若它真是星球意识所赠，说是一件重礼也没什么问题。
另一方面，她在亲夏绿蒂的时候，已经觉察到，虽然对方作为【魔女】的潜能高到不可思议，可却依旧并不完美，并非最上等的纯白魔女。
这其实很不对劲。
楚元卿不觉得自己的灵魂会比夏绿蒂更高贵更瑰丽更高尚，如果说纯白魔女形成的要素，除却圣人般的灵魂外，还有那一枚吊坠，就能解释心中的疑惑了。
夏绿蒂的瞳底有了希望的色彩，她唇边翘起的弧度里少了哀伤，盈满了对未来的期待，认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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