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请让我单推吧！ 第325章

　　【琉璃，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也承认自己的无可救药，更完全没资格被你叫做父亲，但如果可以，在我死后……把那些画带走吧。】

　　灾气令满是阴霾的过去变得更为复杂，也让她原本能忽略的短信具备了令人纠葛的权重。

　　女孩站在温和的阳光下，裙摆被大风吹拂，她的心脏在交错的情感中挤压，倏地觉得喘不过气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要原谅吗？

　　要相信吗？

　　要去……见他吗？

　　这些思绪混杂在脑海，又被多年压抑的委屈淹没，化作燃烧在意识海中的魔力，涤荡出汹涌的潮汐。

　　艾丝翠德站在窗帘后，看着琉璃纤薄的背影，她猩红的眼瞳中数据流动，将情报全然交付给某位【灯塔】后，消失不见。

　　...

　　...

　　神圣合众国，某座偏远城市的郊区。

　　漆黑幽邃的下水道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这里遍布漆黑的茧丝，如同巨型蜘蛛的巢穴，一枚又一枚的【灾种】如同陈列在橱窗里的宝石，盛放在茧丝上。

　　而朝深处走去，空间仿佛被拓展了，一座又一座的培育仓，绵延至视野的尽头，每一座里都是来源未知的尸骸，并且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畸变现象。

　　有的具备人形、有的如眼球堆叠的肉块、有的多手多足，骨骼增生，头颅满是脓包，眼眶扎根着触手……

　　黑袍的教徒行走于此，他们的脚步静默无声，动作有着微妙的协调，仿佛被某种意志统领的蚁群。

　　可比起这些表露外侧的事物，更令人惊悚的是最深处吞没灾气，将所有波动收敛为无的漆黑漩涡。

　　黑袍教徒走进，他将染上血迹，色泽黯淡浑浊的宝石奉上，露出虔诚的笑容，叩首低语：

　　“为神明的使者献上【魔女】的心脏。”

　　话音落尽。

　　这枚疑似提灯的宝石，被漆黑的漩涡吞噬，穿梭过层层空间，在阴影的包裹下，来到异空间的穹顶，如被抛起的硬币，翻转跌落。

　　自它的视角来看，穹顶之下是被阴霾遮蔽的迷宫，无边无际又无比浩大，浓郁的灾气在这里形成潮汐，通体由阴影构建，各种姿态的灾兽，对着中央匍匐。

　　哗啦、哗啦。

　　无数的锁链如潮水涌动，引起这番动静的是被阴影囊括，覆盖了原有外壳，半身和整座阴影迷宫链接的巨神，它庞大到占尽了穹顶的视野，涌动着死亡的气息，透着狰狞的异质感，每次呼吸都掀起震动迷宫的灾气风暴。

　　“塔耳塔洛斯大人，还没到时候。”

　　男人的样貌被黑袍遮蔽，他坐在巨神之下的席位，用手中的权杖拨开灾气潮汐，接住了那枚提灯宝石，幽幽说道：

　　“我们需要您恢复到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

　　“为此，请再耐心一些，那位受伤到要退役的龙之魔女，会是比它更好更优秀的养料。”

第一卷 : 304.风起云涌，新的灾神，下定的觉悟。（5K）

　　诸神教派。

　　这是外界对他们这些信神者的统称。

　　塔耳塔洛斯的呼吸，如海潮波及着整座依托于星球表层的阴影迷宫，它通过全世界数千处的【门】，汲取空气中漂浮微量灾气，运转着异空间。

　　十七年来，这尊巨神都沉眠于此。

　　大主教怀念地抚摸权杖，他记得在六年前，塔耳塔洛斯仍旧被【纯白】镇压回溯，不得不以屈辱的【灾种】姿态，潜伏在维度深处，于只有半座殿堂的阴影中等待主的眷顾。

　　而好在，那份短暂蒙蔽无上之主——【卡俄斯】的光辉，终于在那一刻黯淡了些许，令他这位渺小如尘埃的凡人，得到了主的恩赐，执掌了阴影迷宫的权限。

　　甚至于，获得了和塔耳塔洛斯同位的力量。

　　大主教沉醉的呼吸，他能感受到心脏和血液的脉动，象征着伟岸和宠爱的黑暗涌动其中，属于另一尊至高灾兽——厄瑞波斯——的权柄缓慢胎动。

　　虽然以渺小的人类躯壳，完全灾化也无法承载这份权柄，但凭借主的恩宠，厄瑞波斯依旧与之完成同调，赋予了更多力量。

　　而正是这份同出于【灾神】，更都能归纳于黑暗、阴影、地狱性质的权柄，他才得以拥有操控塔耳塔洛斯的权限，并在十一年间，将阴影迷宫扩大至此。

　　可恨的是，那座横跨世界的高墙仍旧存续，以辐射天上天下的煌煌威严，逼得所有侍奉众神的信徒只能蛰伏。

　　若非如此，最初的那几批【魔女】，根本度不过最脆弱最容易被扼杀的阶段。

　　但今时不同往日，源自圣域的神谕传颂到每一位大主教，宣告着最灰暗的时刻已经结束了。

　　“众神的黄昏不复，【纯白】即将逝去。”

　　大主教手中的阴影蠕动，吞没了黯淡无光的提灯宝石，他咀嚼着灵魂的遗蜕，聆听虚幻的哀嚎，望见那位人儿经历的美好瞬间，沉溺在蹂躏这份幸福的欢愉，发出陶醉的大笑。

　　男人的身躯蠕动到失去人形，他仿佛藏在宽大衣袍下的狂兽，温柔地抚摸着足下的巨神，精神失控地吟诵着晦涩的诗歌，无数阴影的触角蔓延狂舞。

　　阴影迷宫内，所有同属的灾兽也参加狂宴。

　　那穹顶上倏地解开帷幕，数万座囚笼从天坠落，其内有拐来的男女老少、不知哪带来的野兽、实验中畸变的失败品，甚至于并非隶属于教派的【灾种】、灾兽、教徒。

　　这些乱七八糟的活物成了最好的奖品，让繁多到如蚁群的阴影，在哀嚎和惨叫中撕裂出凄美的猩红，贪婪的吞噬这些资粮，如献祭般让整座迷宫变得更大了些许。

　　而这癫狂到如癔症的画面，直至大主教意犹未尽的将提灯吞噬的一干二净，才堪堪迎来终末。

　　男人如优雅的绅士，整理好畸变的器官和触角，坍缩回人形的姿态，他抬眸看向穹顶，隐约能窥见【纯白】的倒影，喃喃低语：

　　“众神之敌，多么聒噪的光辉，果然唯有混沌才能带来安宁。”

　　“【魔女】是最好的祭品，灵魂与鲜血是开辟混沌的养料，这一切都是无上之主给予勤勉者的馈赠。”

　　“十三圣域，终将回归人间，然唯吾主永恒的混沌，才能铸就拥抱信众的花园，为此需要更多的祭品，更多的……【魔女】。”

　　大主教回味着灵魂宝石的味道，他手中的黑暗蠕动，将残渣提炼为微弱的光辉，轻声低语：

　　“理想国，美好的净土，阴影已取得通往它的钥匙。”

　　...

　　...

　　与此同时。

　　那诸如阴影迷宫的暗流正陆续起伏，比起全世界范围内仍旧造成悲剧的【灾种】孵化事件，这些尚未爆开的地雷才更为恐怖。

　　昨日大面积的袭击事件，则已让长久生活在和平中的民众，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氛围。

　　全球范围的网络，陆续传出关于灾兽的现场视频。

　　只是出于堵不如疏的理念，掌控虚拟世界的超级AI——【织梦】并未选择全部删除。

　　艾丝翠德在不透露其隐私的前提下，保留了魔法少女讨伐灾兽的画面，并筛掉了部分过于血腥残忍，容易引起恐慌的场景，将舆论从肆意的脑补，导向了其他方面。

　　“6，怪物的设计和特效非常逼真，情节紧凑刺激，让人屏住呼吸，就是视频太短太糊了，这是什么新型的宣传方式吗？”

　　“很棒的魔法少女宣传预告，令我的大脑旋转???。”

　　“爱了，能让我推的小偶像也去联动吗？来个拍魔法少女的导演提前预约一下档期???。”

　　“这就是我喜欢斗音的理由，上一秒还沉溺在宇宙奥秘、全球变暖、海洋污染、世界末日的悲观情绪中，下一秒就跌入了生态系统的动物本能里，舔起了卿宝的黑丝大腿???。”

　　其中也有经历现实，亦或是被亲朋好友告知真相的网友，在评论区积极发言，想要舒缓激昂的情绪，亦或是单纯的博得关注：

　　“只有我亲眼目睹了怪物的出现吗？魔法少女真的存在，她们是守护和平，保护城市的英雄！”

　　“别反串了哥，我还说我7岁相信光的时候，帮迪迦打败了加坦杰厄呢???。”

　　“说真的，在国内的自己跑去这些地方就能知道真相了，海都龙江地铁站的三号口、京都昭阳区国贸大厦、边疆阿克苏市的虹城街道，全都有怪物破坏的痕迹???。”

　　“笑死，随便编地名谁不会，总不能真看入脑了吧???？”

　　“网络上你当键盘侠，现实真遇到那种怪物，就只能好好祈祷魔法少女来得及救你了???。”

　　舆论就这样持续发酵。

　　网络上陆续冒出各种标题要“曝光世界真相”的帖子。

　　其中九成九都是营销号和蹭热度的博主，但在操控流量的手段下，绝大部分的热点并未分到它们身上，而是朝讲出了一点干货的帖子上给分流。

　　【魔法对策局】的账号，更在昨夜九点如约直播，选择性的抖出了灾兽和魔法少女的概念，再度引爆了舆论。

　　现在全世界各地，不乏有民众指责政府隐瞒真相。

　　神圣合众国所属的部分区域，还有人组织起数千人规模的游街活动，声称要让魔法少女站出来告知民众关于灾兽的事项。

　　甚至于，不乏极端环保组织公开质疑，灾气是否是导致全球变暖的关键原因。

　　虽然大多的受害者暂时都没余裕上网冲浪，但成千上万的灾兽事件就如一枚钉子埋入土壤，让全社会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诸神教派的行动，成功推了一把魔法少女的曝光，让越来越多人开始怀揣着迟疑的态度，开始思考这个自己熟知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然而，

　　那逐步汹涌而来的灾厄，未必会给人们思考出答案，去适应新世界的余裕。

　　...

　　...

　　奥地利。

　　车载的香水淡雅，仿佛夏夜加冰的奶茶，混杂着冲淡甜腻的清凉，温度适宜的日光如徐徐生长的藤蔓，攀爬到裸露的大腿肌肤，沁入呼吸，淹没噩梦。

　　“琉璃，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熟悉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海水，慢悠悠的传递在耳畔，如瘙痒肌肤的羽毛，一点一滴勾起思绪，直至一缕白光的坠落，意识才浮上水面。

　　唐琉璃的睫绒颤栗，她的神经复苏，感受到有阳光晕在眼皮，透出红色的毛细血管，睁开眼时，映入的都是友人们关切的温暖模样。

　　女孩只是恍惚了一阵，翠绿的眼眸就恢复清醒，她露出内敛的笑容，轻声说：

　　“没有，我很好，只是……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短信的缘故，她莫名惦念起了艾华斯所讲述的，那个热爱自由，不喜束缚，如飞鸟游荡全球，又为了自己回到大夏，结束旅行的妈妈。

　　艾华斯给出的理由，勾起了内心深处对亲情的贪恋。

　　哪怕知晓很愚蠢，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若妈妈是被灾气侵蚀才变成的那样，自己是不是不该，甚至没有资格去恨她呢？

　　灾气的侵蚀润物无声，它会缓慢加固人心底最重要的执念，如啃食一座建筑的承重柱，将原本美好的愿望扭曲，把人变成毫无自知的恶鬼。

　　如果是这样，那份自认为替她好的病态执念，岂不是讽刺的寓意着妈妈心中对自己的爱有多深吗？

　　甚至于，那宁愿自己死，也要把她铸为完美艺术品的行为，也能理解为母爱无限放大的扭曲暴行。

　　楚元卿看向又开始发呆的琉璃，眸中的鎏金闪烁，她心中叹息，用指尖理了理她的额发，轻声说道：

　　“嗯，没事就好，要多注意休息，就算是魔法少女，你也还没【点灯】。”

　　楚望舒也看得出琉璃有心事，她没去询问，只是压抑住担忧，跟着告诫道：

　　“小卿说得没错，琉璃应该没有半夜偷偷玩PS5不睡觉吧？”

　　车内，小偶像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绿眼猫猫。

　　唐琉璃没倾诉心底的烦恼，她不发呆的时候演技很好，展现出的模样一如往常，很快让车里的氛围恢复往常。

　　只是，在外壳之下，那份心结仍旧没能解开。

　　唐琉璃明白，只要问一问织梦，就能明白这是不是真相。

　　但她蹉跎着、犹豫着、迷惘着，如迷失在过往的迷宫中，畏惧知晓答案。

　　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用了这么多年，才让自己接受父母都是精神病加人渣的残酷现实，从阳光又满载幸福，时常露出笑容的孩童，变成了这幅阴郁孤独，颓废迟钝的模样。

　　《闪舞》、偶像、粉丝、楚元卿、“平行世界”的记忆……

　　正是这些超现实的幸运，才让她决定重振旗鼓，抛掉过去，握住燃起的小小勇气，准备以更坚强的姿态，去迎接之后未知的人生。

　　所以，只要这样就好了，她已经接受这份贯彻童年的不幸，又何必去主动撕开过往的伤疤，去触及不知是否存在的真相？

　　可理由再多，

　　唐琉璃也骗不过自己，骗不过【心之茧】中沉默燃烧的魔力，她看向那枚融化在意识海，化作翠绿宝石的月之羽翼，心中低语：

　　“真是怯懦，怯懦的像是另一个我。”

　　这件事的解决方法很简单，把这些坦白，找大家聊一聊，就能得出答案，在众人的温暖和帮助中释怀。

　　但那样太卑鄙了，正是因为她们都是值得依赖的人，她才不愿蜷缩在大家提供的保护壳里。

　　唐琉璃回忆起“平行世界”里的自己。

　　那是个畏惧灾厄、害怕危险、每次都想要逃避的胆小鬼，她怯懦又软弱，是不经历无数次失去，就拾不起勇气，无可救药到一定地步的愚钝者。

　　——上天不会垂怜你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