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请让我单推吧！ 第388章

　　“是啊，我有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去外面出差了，但上个月物业找上门，说是几个月的费用都没交，连找了几天，也没人。”

　　“后面是房东垫付了，可也一直没个动静，到今天也没见到你爸，我就以为你们一家已经搬走了。”

　　楚望舒听得心事重重，她不担心爸爸失踪，毕竟昨天还在微信上有联系，但联系起对方宏大如史诗的过去，却很难不去怀疑他是不是去在干一些危险的事。

　　女孩勉强定下心神，和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家常，才和对方分别，走至家门前，拿出尘封已久的钥匙，插入防盗门的锁芯，走进这座承载了过去十几年回忆的小屋。

　　父女俩的鞋很少，门口的玄关没堆积物品，收拾的很干净，旁边是狭窄的客厅，角落放着几盆绿植，是用来清新空气，去去甲醛的。

　　而现在，那些枝桠蔫蔫的垂下，焦黄的叶片洒落在地，仿佛枯萎的蝴蝶，根脉扎在干裂的土壤，似是许久都没有浇水了。

　　饭桌上只有一层轻薄的尘埃，和一张宣传《闪舞》海选的传单，让她倏地有些惦念起那天因为赌气而没吃的冰粉。

　　旁边的墙壁上挂着老旧的风扇，它正对饭桌，用来调节档位的拉绳一动不动，安静得厉害。

　　女孩记得它转起来时的声音，那是榕树里聒噪的蝉鸣、是拆开包装后咬碎的冰棍、是倒进玻璃杯里和冰块对撞的汽水、也是和爸爸一同在夏日里吹过的风。

　　回忆转动时，昏暗到只有星光的室内，都仿佛被灿烂又温暖的阳光铺满，又转瞬在呼吸中凝固流逝，化作堆积在记忆里的一颗宝石。

　　“爸爸，我有点想你了。”

　　楚望舒的神情低落又怅然，她以为回家后会很开心的，可真正踏进这座小屋后，蜂拥而至的回忆填满了心房，显得这座许久没人打理，冷冷清清的家，格外寂寞。

　　小姑娘沉默的打开灯，她把在超市里买的东西拿出来，罗列在厨房和饭桌上，看了眼空荡荡的冰箱，把冷鲜食品全部放进去，瞥向清洗干净的锅碗瓢盆。

　　爸爸临走前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洗水槽和厨余垃圾全都清理干净，家里的垃圾桶都被套了一层新的塑料袋，连电闸和水阀都关掉了，像是知道自己会离开很久。

　　可很快久会是多久？

　　这些细节越是详实，越是妥贴，就越是让人感到不安。

　　走进爸爸的卧室，里面的衣柜并未少衣服，往日偶尔出差用的行李箱也好好的放在角落，他似乎什么都没带走，又似乎什么都带走了。

　　楚望舒失魂落魄的走回客厅，她看着自己买回来，堆积在桌上，显得琳琅满目的食品，失去了做饭和品尝的兴趣。

　　如果想去分享喜悦和幸福的人不在身边，那这些东西就没有任何意义。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她点开微信，看着和楚元青的消息框，怔怔发呆，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从未和爸爸分离这么久，久到......就像是快要失去他了一样。

　　女孩安静的阖上眼眸，她纤翘的睫绒如同羽毛，随着兴奋和期待的流逝，屡次动用【人之子】权能的疲倦也压抑不住，令浓重的困意随之泌出，散入四肢百骸，带着意识卷入梦乡。

　　灵魂深处，向日葵里寓意着本命魔法的术式，一如螺旋交错的DNA，在微观角度中呈现出宏大又玄奥的堡垒，十二道仿佛孕育胚胎的神秘序列，随着意识的沉睡，延展出细密的丝线，一点一滴的渗入心花。

　　那些过去随之汹涌，一岁又一岁的回溯，让她重温着这短暂又幸福的17年。

　　最终，楚望舒回到了婴儿时期，她眨巴着纯净的眼眸，懵懂的歪头，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想要触摸少年哀伤又冷硬的面容。

　　可刚刚触及对方，眼前的少年就如坍塌的泥塑，转瞬如烟，消逝在凛冽的大风中，取而代之的是昏红的天空、只剩废墟的荒芜大地、和那具沉默站立，却不会再对你言语的身影。

　　男人深邃的眼窝空洞，曾灼烫世界的眸光熄灭，他的发丝和眉毛都染上盐粒，化作雪白，如太阳星骸的心脏，被那道名为莱瓦汀的魔剑贯穿，缠绕的余火化作十三道锁链，融入骨骼、蒸腾血液、烧枯因果、恒定命运、将一切化作灰烬。

　　这片大地上已没有了敌人，祂们都被他埋葬在了自己身上。

　　楚望舒本不应该看懂的，可她倏地明白了好多好多，像是真的亲历了那个未来，以致于悲伤那么浓重，让悔恨如烈火焚心。

　　如果……

　　如果我再多努力一点、再多付出一点，是不是就能多强大一点，强大到足以挽回这个结局？

　　灵魂之花中，螺旋交错的神秘序列，以力量的形式，被愈发渴求强大的潜意识开始接纳，【人之子】的术式根基中，属于【终末的祝福】熠熠生辉，晕染出虚无的色彩，形成庇护的隔膜。

　　而一锤定音的，还是那只温暖又粗糙，穿越了许多记忆，在脑袋上抚摸的大手。

　　楚元青的声音穿过迷障，把意识唤回现实：

　　“小舒，别在沙发上睡觉，会着凉的。”

　　楚望舒迷糊糊的睁开眼眸，眼前是蹲下来抚摸着自己脑袋的爸爸，他的目光温润，成熟沧桑的面容上，神情有着些许担忧。

　　小姑娘困倦的精神，顿时被惊喜淹没，她欢快的抱住楚元青，蹭了蹭他粗糙的下颌，嗅着熟悉又带着几分香气的味道，开心道：

　　“爸爸，你下班了吗？”

　　楚元青抱着怀中的人儿，冷硬的面容上晕染温软，即使过了许多年，女儿在他眼里还是需要被保护的年幼孩童。

　　可他已经快没办法保护她了。

　　所以，也不得不开始正视对方已经长大的现实。

　　“嗯，我下班了，会放假一周，小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楚望舒像是被关在糖果屋的孩童，她来不及注意爸爸默认自己放假的细节，漂亮的脸蛋满是惊讶和喜悦，不在嗅对方衬衫上的味道，立即起身，盯着对方的眼眸，满怀期待的问道：

　　“真的吗？”

　　“嗯，是真的。”

　　“想去哪里都可以？”

　　“嗯，只要你想。”

　　小姑娘反复确认道：

　　“真的不会耽误爸爸的事吗？”

　　“不会，即使有，爸爸这边的事，也不会比你重要。”

　　“好耶！”

　　楚望舒惊喜万分，她还没施行花钱包养爸爸，让对方别去上班的计划，就已经大获成功了。

　　小姑娘倏地想起什么，她趿拉上拖鞋，哒哒哒的跑去厨房，指着一袋又一袋的食材，回首看向楚元青，问道：

　　“爸爸，你吃饭了吗？我们一起来做饭吧？”

　　楚元青没有拒绝，他去厨房翻出猫爪围裙，给女儿系上后，又给自己系上一只，走进翻看袋子，说道：

　　“小舒想要吃什么？有些食材，我没处理过，得先上网查查怎么样做才好吃。”

　　楚望舒自信满满，她拿出哔站收藏的十几个做饭视频，拉着爸爸坐在饭桌旁，两人一起粗略的翻了翻后，一起在厨房里忙活，让冷清的家增添了许多烟火气。

　　因为家里就两个人，做饭的时间不长不短，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忙到快9点，就把饭菜端到了桌上，久违的坐在家里，一起吃饭。

　　饭吃得很慢，直到残羹都凉了。

　　女孩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她沉溺的并非美食，而是和爸爸一起吃饭时的温馨感，她看向对方，笑着夸赞道：

　　“爸爸的手艺真好，就是和以前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楚望舒说着，悄悄看着父亲的眉眼，欲言又止，还是没问出那些事，她心头的喜悦，随着各种现实的厚重，转为某种不安和害怕。

　　爸爸说过，下次见面时，会告诉她更多关于妈妈的事。

　　楚望舒当然想知道，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窥见父亲眼底的疲倦，还是不免会害怕谈及的话题，是否会触痛到对方心里的伤疤。

　　所以在厨房闲聊时，她基本只是在单方面说自己的事，亦或是谈起过往的回忆，没牵扯到近日的事。

　　楚元青看着女儿的容颜，轻声道：

　　“小舒，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告诉你，我的全部。”

　　楚望舒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时刻，她期待了许久，也等待了许久，可真到爸爸说一切都能告诉你后，心中泛滥的却并非喜悦，而是一种没道理的哀伤。

　　但即使如此，她依旧想要知晓答案。

　　如果连现实都无法面对，又怎么寻得到解法？

　　女孩鼓足勇气，认真问道：

　　“爸爸，你这几个月去哪里了？”

　　楚元青沉默片刻，回答道：

　　“《闪舞》，和你一样，我一直待在这里，待在你的身边。”

　　楚望舒的脑袋瓜蒙了一下，又聪慧的立即理顺了逻辑。

　　原来如此，爸爸是因为自己参加《闪舞》，所以加入了对策局，一直在悄悄保护着自己吗？

　　小棉袄有些感动，她问道：

　　“那爸爸也去理想国了吗？”

　　楚元青想起那里的“黑历史”就想叹气，他诚实的回答道：

　　“去了。”

　　楚望舒逐步觉得不对劲，爸爸在理想国待了半年，怎么一次都没来找自己？但此刻，对父母真实过去的好奇心，更胜过了这些细枝末节，她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问起了这个最大的秘密。

　　楚元青沉默片刻，斟酌着措辞，娓娓道来：

　　“小舒，你是否想象过，若天上没有高墙，若【灾神】未被镇压，现在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楚望舒一时没法想象，她只知道，对策局、魔法少女、借助耀石开发的以太科技、悬浮在太空的以太卫星【伏羲】……

　　这许多许多，全是建立在【纯白】的庇护后，人类在17年的岁月中，一点一滴积累搭建的底蕴，原有的科技根本不可能对抗灾群。

　　甚至于，不存在黄金海庇护的这座世界，只会毫无反抗的在十三【灾神】的降临中支离破碎，生灵涂炭。

　　人类恐怕会死伤大半，文明的存续更将岌岌可危，原有的科技链和基础工程亦会在大天灾中持续崩溃。

　　简而言之，那会是真正绝望、恐怖、没有任何回转余地、随时都会被灾群吞吃，众生如蝼蚁，堪称炼狱的灰暗世界。

　　楚望舒想象不出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正因如此，她才更能理解为什么爱莉修女会信奉纯白教派，对普天之下的所有生灵来讲，【纯白】都是等同奇迹，堪称天父伟大的造物。

　　而缔造出这座高墙的爸爸，自然也更加值得崇敬。

　　但下一秒，对方就道出了让大脑宕机，血液冰冷的真相：

　　“小舒，我和你的妈妈，就活在那样的世界里。”

　　“那里没有黄金海，没有【纯白】，十三【灾神】以胚胎的形式降临，扎根在世界各地，以禁区的形式分割土壤，造成的海啸、地震、火山爆发、飓风、重力坍塌……”

　　“以及更多的天灾，将九成的人口抹去，把文明的脊梁打断，让人类的科技无限倒退，没有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明白什么是【灾神】、什么是灾厄。”

　　“人类只知道末日到了，灾兽、灾气感染、食物和水源紧缺、绝大部分的住所也变成了危楼。”

　　“生存变成了第一前提，直至名为赐福的力量洒落大地，持有火种的人们逐步建立起新的家园，大家才有余裕回首过去，在废墟上建立了新的历史，将那场波及全球的灾厄，称为——大灾变。”

　　“我和你的妈妈，都是在大灾变的那一年出生。”

　　楚元青说话间，以魔法将记忆中的画面播放，让女儿看到旧时代的天空之城、灵魂残骸构建的黑潮、灾兽堆积如山海的壮阔、莱瓦汀摧毁【灾神】的爆裂……

　　以及更多更多，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现在一一挖掘出的伤痛与记忆。

　　这位过去的救世主，像是年老的勇者，对儿女分享着过去的辉煌，他诉说着被岁月埋葬，被亲手掩藏的故事，沉静又疲倦，不似画面里永远燃烧的少年。

　　良久，古旧的故事书被翻到最后一页。

　　楚元青看向已经长大的女儿，轻声低语：

　　“小舒，你是这座星球最后诞生的孩子，也曾是我活在新时代最后的理由。”

　　“现在，未来将交给你开拓了。”

第一卷 : 361.我是楚元卿，也是楚元青。（5K）

　　楚望舒以前从未想过，爸妈的过去能如此宏大又沉重，承载了文明的兴衰、人类的命运、群星的存亡。

　　她在之前也更不可能知道，这道名为【人之子】的本命魔法，会拥有这样沉重又满怀希望的意义。

　　可仔细想来，这才称得上合理，否则爸爸又凭什么能在全世界都不存在超凡力量之时，以一己之力缔造出更胜过黄金海的纯白高墙，一举封锁所有灾群？

　　只是，还没结束。

　　爸爸仅陈述了他和妈妈大概的过去，却没提及这一切为何会演变成现在的模样。

　　女孩消化完这些复杂的信息后，问道：

　　“爸爸，你说讨伐完【灾神】后，星球已经快要毁灭了，那后来呢？”

　　楚元青解释道：

　　“你在理想国待了半年，应该也有觉得奇怪过吧？它是一段被灾群毁灭的文明，以众生执念编织的时光残响，里面本不该有将灾群拦截在星系外的伊甸星环。”

　　“甚至于，不应该存在什么帝国与帝皇。”

　　楚望舒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要突然提及这个，但理想国的发展，确实有些太过理想了。

　　若真实的历史里，真存在着燃烧星系的伊甸园，消失了千年的帝皇也随之归来。

　　那灾群又是怎么突破伊甸星环——黄金海——神圣智体——帝皇这四重防卫，从而毁灭世界的呢？

　　楚望舒以前觉得，双方是进行了一场无比久远的拉锯战，最终理想国才迎来了败亡。

　　可其实这是不符合客观发展规律的，帝皇归来后的理想国，不论在炼金术还是其余方面，都会进入一段高速发展，突飞猛进的阶段。

　　如果灾群最初没办法突破那座燃烧星系的伊甸园，之后就更没道理突破这道最坚固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