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此次会议与往日的虚拟投影不同，议员都汇聚在了一座位于深层维度的术式空间。
只是，不论是谁，都没有主动离开，亦或是用火种企划为自身寻找生路的意思。
倏地，不约而同的，在履行所有义务后，他们都静默的看向投影画面中，逐步坍塌剥落的奇迹高墙，神情哀伤，齐齐默念着祷词，给予最后的敬意。
哪怕遗忘了楚元卿的故事和过去，这座庇护了世界17年之久，给予诸多希望和奇迹的高墙依旧崇高而伟岸，在许多人的心里，它就相当于人类的母亲。
如果可以，没有谁会愿意【纯白】受到伤害。
即使它终将倒塌、逝去，他们也希望是在人类辉光遍布寰宇之际，让崭新的闪耀城墙，去温柔的簇拥着对方，如衔接着一场不会散去的梦境，完成最后的交替，继承下属于【纯白】的意志。
但现在……
没有魔法，亦没有超凡力量的他们，只能见证着【纯白】的坍塌，和人类、世界、群星的命运共存亡，在无言中等候着最终的结局。
...
...
东煌联邦，红石国。
第二都市，莫特里尔。
这座几小时前，簇拥近十万人的露天舞台，如今被玫瑰与夹竹桃交织而出的浪漫穹顶所庇护，以闪耀和魔能为盾，挡住了外界如山海繁多，纵横在市区境内的恐怖灾群。
少女树莓红的发丝在灯光中格外艳丽，她的舞步铿锵有力，如从魅惑柔软的女团舞，转为优雅又自由的华尔兹，那双玫红色的眼眸，回转间瞥向场地，情绪染上阴翳。
哪怕她已经和小竹联手，以闪耀魔法为驱动，连携释放了名为【友情誓约】这一两人都持有的本命魔法，将灾兽拒之门外，极大程度的遮蔽了外界的动乱。
但经历过恐怖袭击的观众依旧感到坐立不安，若非现场的官方人员及时科普了这层庇护的源头，众人根本不可能强忍着畏惧，努力沉浸在舞台中，继续提供闪耀。
当下，局势已然越来越糟。
陈亦凝不知道禁区的暴动、全球的灾潮狂袭，更不知道混乱之熵的阴影正在腐蚀世界，所处的这座星球即将分崩离析。
可光是魔力感知放出，所探知到的附近城区，就用血肉横飞的人间惨剧，强行揉碎了她的世界观，使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这场舞台关系的不是她们女团的前途，更非什么个人的梦想、追求、荣辱，而是场地内整整近十万人的命！
如果舞台失利，令闪耀断流，那以她们队伍两位【花开】、两位【点灯】、一位纯白骑士的战力定位，别说护住这么多民众了，恐怕逃命都将成为问题。
所以，只能死扛，就算唱到喉咙嘶哑，跳到双腿抽筋，也得继续下去，直至坚持到有援军抵达，把城内的灾群彻底清理，宣告恢复往昔的秩序，她们才能放松警惕。
这已是众人反复交流后，达成的共识之一。
虽然没有隔壁pure white的【莲花界】和【神操】方便，但在心潮交互之时，本身就能产生思绪的链接，更别提通讯魔法是在理想国时期就学过的必修课了。
林宝儿和阮梧桐的魔力感知没那么远，无法亲眼看到外边的恐怖场景，通过交流知晓现状后，姑且还能压抑下害怕，保持镇定，竭力感染着舞台下的观众。
姬书竹扎根于灵魂的超忆症副作用已经褪去，但她对陌生人的情感仍旧淡薄，故而最为冷静，甚至还有余裕把【傀儡旋律】放大到观众席，通过操控大家集体打call，以此引导氛围，冲淡恐惧。
陈亦凝作为骄傲的大小姐，性格一向成熟稳重，又是众人的队长，自认为有担起责任的义务，要好好保护好大家，她以此为锚，反倒能暂时忽略那些恐惧，把心思专注下来。
而微妙的是，五人当中承受过最多磨难、危机、辛酸和痛苦，称得上千锤百炼的纯白骑士——梁笑笑，却是现在状态最差的一位。
少女灰色的螺旋瞳孔萦绕黑气，在打歌服的鳞片如波浪起伏，发出清脆如伴奏的扣合声，她那双夯实有力，如精美标本的双腿被临时编织的丝袜覆盖，遮住了其下如游弋黑血的突兀静脉。
连纤细的腰腹都在竭力收拢，里面有利爪和触手正时刻将病变膨胀的脏器疯狂搅碎，防止展露出非人的恐怖。
梁笑笑像是一边玩音游一边走平衡木，如履薄冰的遮掩着自身的异样。
这一切，都归结于两小时前的意外。
彼时，她感应到血脉和灵魂被牵引召唤，全身的细胞、基因、灾气都在随之涌动爆鸣，思维恍惚中疯狂拉升，如膨胀的气球，要撑爆开来，令五感无限放大，视野一下扩散到整座莫特里尔、红石国、甚至于更大的疆土。
那瞬间的共感极为恐怖，仿佛一滴水要落入海中，自我的存在感如被稀释的墨水，在无尽大的容量中瞬间溃散瓦解，沦为其中的一员，一如基督教徒聆听主的圣音。
好在，这具身躯当中的灾兽基因，早就在楚望舒的帮助下融合为一，对意志具备了一定的服从力，她竭尽全力的主动抽离，终于屏蔽掉那种视角，得以无恙。
这份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经历，令梁笑笑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理解问题的严重性。
“【灾神】？”
“不……这是灾群意识的集体复苏！”
梁笑笑忘记了一些知识的源头，却依旧记得，自身融合的灾兽基因都经过严格的精挑细选，不归属于任何【灾神】的序列，唯有整个灾群的意识集合暴乱，自己才会被影响成这样。
所以，现在遭遇危机的，不仅是一座红石国，大概率是全球各地都遭遇了灾兽的恐怖袭击。
至于理由，灾群应该觉察到了官方的大动作，想通过集体暴动故意针对巡演，进而干涉大局。
梁笑笑最初还抱有乐观的心态，认为对策局应该早就预判了这样的结果，会有应对的办法。
但在混乱之熵的阴影降临之时，乘以数十倍的异样感再度席卷心头，贯彻灵魂和血肉，彻底击碎了这份信心。
少女转换舞步，和林宝儿携手转圈，她脸上的笑容灿烂，以灾气伪装的美瞳温暖漂亮，连和声的节奏都完美无缺，心头泛滥涌现的却全是台下观众被无情撕碎，化作血海的恐怖场景。
梁笑笑的心情无比沉重，她不愿相信那刹那的感知是对的。
但事实就是，有更多、更完整、更迥异的“同族”倏地降临到了这个世界，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将气息传递到了这里，引起了体内基因的应激反应。
若真是如此，《闪舞》企划……还能成功吗？
而不论怎么乐观，她也无法期待能在短期得到支援了。
莫特里尔已成为了一座真正的孤岛，唯有借助耀石基座和舞台仪式，持续输出闪耀魔法，才能创造出短暂的净土，庇护这群无辜民众。
但即使这样做，也仅是饮鸩止渴。
少女深知灾兽的习性，汇聚着如此人气和闪耀的舞台，就如同持续释放着烟花的观光地，迟早会吸引更多更强的灾兽蜂拥而来，直至撕碎防线，进来大快朵颐。
梁笑笑藏匿着刀锋，她唱歌、舞蹈、眼神坚定的整备起用复数灾兽基因编织的4种战斗形态，在换气和微笑的须臾，以美德供养圣辉，等待着燃烧所有的最后一战。
若事不可为，至少……要带着大家走！
少女心中暗下决心，却没把这个噩耗告诉队友。
她知道，与和家庭互相切割的自己不同，宝儿、梧桐、小竹、队长的家庭关系都很和睦，告诉众人真相，只会引起无意义的担忧和动摇，让闪耀防线的寿命更短。
时间流逝，舞台上的人儿一如既往，如生生不灭的火光，汲取着越来越微弱的闪耀，抵御着术式结界外越发庞大的灾兽侵袭。
那是比电影生化危机中更为恐怖盛大的画面，露天舞台的外侧已然被密密麻麻的怪物包裹，整座城市的灾气都朝这倾斜，从起初的大雾变成一场漆黑的海啸，掀起涛涛浪声，如硫酸腐蚀着外侧的晶壁，让玫瑰与夹竹桃反复枯荣。
那些杂乱又恐怖的声音，也借此挤进了会场，令观众席上开始出现喧哗，蔓延起好不容易镇压下去的恐慌。
舞台上，陈亦凝和姬书竹的表情管理并未失控，神色却变得越发苍白，林宝儿觉察到了不对，她和阮梧桐对视一眼，主动将魔能灌注进了两人构建的【友情誓约】。
霎时间，紫红色的梧桐花，与洁净的铃兰，连缀在被腐蚀毁坏的空洞中，立即填补了玫瑰与夹竹桃的空缺。
——【友情誓约】。
这对青梅共同持有的本命魔法，源自于两人幼时的约定。
那份自幼时维系迄今的珍贵情感，成为了独属于她们的小小奇迹，能通过彼此的友情深浅，无限放大术式的强度。
而基于本命魔法的特性，其余被她们认定是好朋友的人也是能用灵魂之花加入术式，进行辅佐的。
只不过区别在于，陈亦凝和姬书竹一起组合使用能互相补充魔力，进一步增幅术式力量，而后续混入的林宝儿、阮梧桐，就像是情侣play的一环，固然能继续放大强度，却有很明显的边际效应，还很耗魔力。
所以，直至当下危机出现，林宝儿和阮梧桐才陆续进场。
梁笑笑没灵魂之花，体内也不存在纯粹的魔力，只能支援了部分纯白的圣辉，为整座结界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少女的衣裙下逐步附着起鳞甲构筑的轻薄战铠，她主动放缓了舞步的节奏，思绪混入心潮，一缕精神放大，落入众人的耳畔：
“小凝、小竹、宝儿、梧桐，我们得做好守不住的心理准备了。”
可还没待几位小姑娘消化完这个沉重的预警，整座舞台现场就在轰然中摇曳颤栗，恍若地龙翻身的恐怖动能，掀起诸多观众的惊叫，整座覆盖穹顶和边缘的防御术式也摇摇欲坠，出现裂纹，令无孔不入的灾气溢进。
地震时，小偶像们还在切换着舞步，难以保持平衡。
林宝儿和阮梧桐就被晃到险些摔倒，好在旁边的梁笑笑及时一把一把全都搂住，姬书竹和陈亦凝也感到猝不及防，却下意识足尖离地，直接浮空，避开了影响平衡的地震。
“什么情况？”
“有大家伙入侵了？”
“不对，结界没直接遭遇攻击，是大地在震动。”
梁笑笑似是提前嗅到天灾气息的动物，本能的看向被玫瑰、夹竹桃、铃兰、梧桐花交错覆盖的穹顶，只见随着结界的裂纹膨胀，灾气倒悬灌入，原本看不真切的天空，陡然引入眼帘。
没有蓝天，也没有灾气附着的阴霾，有的只是比那更恐怖、极端，恍若黑洞占满眼球，吞噬了蔚蓝和阳光的恐怖阴影。
而随着结界的正式崩解，整座舞台、观众席、大地都在无声中分崩离析，现场接近十万的观众，和外界蜂拥而来的各类灾兽，更在陡然剧变的重力、引力中，被无法理解的力量牵引上高空。
霎时间，这些本该能挣扎的灾兽，像是被按下了宕机的开关，顿时乖巧的如同鹌鹑，在颤栗中静止了运动。
大量迷惘的观众尖叫着在空中悬浮，他们有的还坐在座位上、有的被牵引的旋转、有的和建材相撞炸成一团糜烂的血肉……画面极为恐怖，整座城市都开始四分五裂，连带着地基、公路、大厦都轰然拔起。
梁笑笑被林宝儿和阮梧桐分别抱住一边臂膀，两人努力依靠构筑魔装后的飞行本能，竭力停在半空，不被吸到更远处，同时灵活的挪动闪烁，如玩着躲避球大赛，及时闪过倾覆而来的舞台残骸，和各类建材。
陈亦凝尚有余力，确定队友没事后，就想用术式尽量救下那些无辜的民众，可勉强救下几十位观众，就发现根本无立锥之地，用于安置对方的一块建材没一会儿就再度分裂。
术式一个脱手，那些人就像是被飓风扯走的气球，呼啸中升腾着消失不见，被卷入苍穹上那还在靠近扩散，无比不详的骇人阴影。
少女玫红的眼眸黯淡无光，她无法遏制内心的恐惧和迷惘，全身的魔力都在见到那片阴影时疯狂颤栗，作为唯心生物的本能发出尖叫的警报，诉说着死亡的威胁，她从喉咙中挤出无力的叹息：
“那……到底是什么？”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直接干扰了舞台下方的耀石基座，进而让术式紊乱的须臾，配合外界的灾潮攻击，一口气摧毁了她们竭力维系的净土。
而现在，她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姬书竹回眸看向莫特里尔，以魔法少女的视力、感知，她能看见百公里外，也是类似的恐怖场面，所有人都如飞天的气球，连带着支离破碎的建筑一同升空，融化在神秘的漆黑中，没了痕迹。
使徒、至高灾兽、亦或是【灾神】？
不知道敌人是谁，甚至不清楚敌人在哪里。
唯一能明白的，只有整座城市已经塌陷，这场巡演迎来彻底失败的残酷现实。
阮梧桐心有余悸，拍着胸脯，只感觉活在什么末日类的游戏里，难以相信这是现实。
林宝儿茫然道：
“其他地方，也变成这样了吗？”
这场灾难究竟波及了多远的范围？是仅有莫特里尔，还是整座红石国，亦或是全世界？
但不论是哪一种，就算仅仅覆盖了全城，对于她们来讲，也是一个难以言喻的坏消息。
女孩感受着越发恐怖的引力牵引，低语道：
“舞台没了，巡演失败，也没救下大家，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梁笑笑自灾气中抽离血喉基因的片段，自肩胛骨后编织出两对两米长的血色晶体羽翼，她停滞在空中，摸了摸林宝儿的头发，看向高空，回答道：
“别多想，先活下去再说，只有这样，宝儿才能保护好叔叔阿姨，不是吗？”
林宝儿闻言回神，家人的存在令她重燃信念，连忙颔首。
笑笑说得对，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爸爸妈妈还等着她回家呢。
陈亦凝深呼吸一口气，冷静道：
“不论如何，都不能被吸走。”
“现在舞台结束，没了观众，我们的魔力都有限，得想办法和对策局建立联系，找到最佳的逃生路线，不能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说完，几人匆匆掏出手机，却发现这些能直连卫星，不怕没网的通讯设备，纷纷失去了信号，一向如幽灵随时探出的艾丝翠德小姐也没及时冒出。
这无一不意味着外界的现状极为糟糕。
至于信号塔和基站，这样的设施随便朝外望去，就能在远方的天空见到一座，正常联网的方式看起来已经指望不上。
好在，没等众人迷惘多久，一旁的梁笑笑就主动提出带路。
这位纯白骑士和魔法少女不同，她就和附近灾兽纷纷宕机一样，能感知到混乱之熵的阴影有多恐怖，而凭借着这份本能的危机感，姑且能指个稍微不那么危险的方向。
“好耶，我就知道笑笑最厉害了。”
“笑笑，带路！”
“好厉害，原来骑士还有这种作用吗？简直是灾兽里的带路党。”
“活下去的概率多了10%，希望以后还能吃到烤肉。”
小偶像们一边夸夸吐槽，一边略微放松下来，跟着对方朝东边飞去。
梁笑笑一如往常的回复，内心的阴霾却越发浓郁，她确实能感应到混乱之熵带来的破灭现象，具体能波及到附近的什么区域，如开内部地图一样走作弊路线。
但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她没告诉队友。
那就是这场破灭现象，在她的感知里，覆盖的范围太广太广，近乎没有任何边际可言，所以也自然不存在什么作弊路线。
而这，却是个不能说出口的真相。
魔法少女是在希望中才能诞生更大奇迹的唯心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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