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哈啊……”
灰金色的少女长叹了一声，“谢谢您，Sensei。没想到让您看到了这么丢人的模样呢。”
“这是我应该做的。”
随口一句后，我问:“未花的听证会，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十二章圣园未花，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呢？
圣三一地下，关押未花的牢房。
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未花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作祈祷状。
收音机中，正传出悠扬的音乐声，却掩不住连厚重的墙壁都未能阻挡的外界嘈杂。
这嘈杂来自于，我到这里的路上就见到了的，围在监狱外侧，参与抗议示威的圣三一学生们。
至于她们的诉求……
“严惩圣园未花！让谋害圣娅大人，勾结阿里乌斯，破坏伊甸条约，甚至侵犯Sensei的凶手付出代价！”
似乎是用扩音器喊出的这句话，在其他模糊的喧扰声中脱颖而出一般，近乎清晰可闻。
然而，事件当事人却仿佛没听见那些对她罪责的控诉，也没有听见我的脚步，专注于祈祷，表情安静且祥和。
我默默地看了这面容纯美的少女一会儿，没有开口打断她，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确认新收到的消息。
随后，我的眉头微微蹙起。
居然又让阿里乌斯Squad逃了啊……是派出的兵力不够多么。
不，也可能恰恰相反，正因为兵力数量偏多，才引起了阿里乌斯一方追捕者的注意，给了阿里乌斯Squad浑水摸鱼的机会。
那答案，便一目了然了——
继续增加人手，直到贝阿特丽丝的猎犬，无法再随意介入为止。
思忖片刻后，我又联系了些其他学生，请求帮助。待到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后，我才发觉，那音乐已经不知何时停了。
察觉到什么的我猛然抬起头，就见未花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停下了祈祷，此刻正单手托腮认真地注视着我的脸庞，好像已然是出了神。
……这家伙不是脸盲？
在与我视线接触的瞬间，那粉发少女就惊醒似的向后仰去，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又露出常有的灿烂笑容:
“哈哈哈～这不是Sensei吗？怎么了？明明这么忙还突然到我这里来……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哈哈哈～”
没心情揣测她的所思所想，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未花，听说你这几天的状况，很糟糕。”
未花的笑容一滞，苦恼地叹了声:“哈啊……是谁和你说了这种闲话的呢？我猜猜，是渚酱？圣娅酱？还是上次那个……啊，是叫小春酱对吧～嗯……看来是渚酱呢！总之，好意我就心领了。但是并没有那种事哦。”
于从牢房外传入的持续到现在都未曾停歇过怒骂中，粉发少女微笑着，诉说一戳即破的谎言:
“我这几天，过得很好哦。”
于是，我也当即道:“是吗？我听见的，可完全不是这样。”
在成功击退了阿里乌斯以后，不知是从何处走漏，未花正是与阿里乌斯相勾结，致使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的消息，在仍未退散的恐慌氛围的加持下，以茶话会根本无法阻止的速度，扩散遍了整个圣三一。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有本就仇视未花的人，在事件背后推波助澜，或许就是想蛊惑未花向格黑娜全面开战，却受到拒绝与恐吓的主战派在报复。
总之，外敌尚未能解决，圣三一的内部就又生出事端，且已经膨胀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
在迅速恶劣的情势下，愤怒的学生们中，有的企图对未花动用私刑，有的在揭示板上控诉未花的罪责，更有甚者还闯入未花的住宅，找出了未花珍藏的衣服与首饰，并全部付之一炬。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态。
“哈哈哈～道听途说难免有和事实不符的地方嘛～”
未花笑着道，“区区那种事，对我完全造成不了半点影响哦？根本懒得理会她们呢～”
“所以，你连明天自己的听证会，都懒得出席么？”
我眯起眼凝视着未花，语气严肃起来:“你知道，这样做，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吗？”
毫无疑问。
以现在圣三一内紧张到极点的舆论，如果未花连听证会都缺席，绝对，会被处以退学的处分。
这也正是我百忙之中，还强行抽出宝贵的时间，到这里来的原因。
“……就算，我出席了，难道能让结果得到任何好转吗？”
笑容渐淡的未花，这样反问我道:“以为我参加听证会，一切就会圆满结束么？”
她摇了摇头:“太天真了。圣三一可不是那样善良的地方哟。话说回来，现在渚酱身旁，经常有修女会的人和救护骑士团的团长陪同吧？”
我眉头一挑:“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只是猜测而已。呵呵，看来我猜中了吗？其实，我的直觉还蛮准的呢。”
未花又感慨道:“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茶话会的权威已经跌落谷底了呢。情况越是险峻，其他势力也就越是猖狂……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她们居然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来牵制茶话会。嗯，总之，渚酱最近压力很大吧？”
回想着在樱子和美祢离开后，向我抱怨胃疼，让我帮忙揉过才神色稍缓的茶话会主持人，我微微颔首:
“确实是呢。”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渚居然还是想着要庇护我呢……真感觉对不起她呀。”
“既然这样的话，”
我语气更严厉几分，“你为什么，还拒绝出席听证会呢？”
“嗯……或许可以说，就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渚酱，不想再给她和茶话会，带去更多麻烦了哟。”
未花微笑道:“事态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再为‘背叛学园的魔女’说话什么的，渚酱甚至圣娅酱的立场，都会被危及到的吧。我不想因为我的错，害事情再落到那样的地步。”
她闭上双眸，神情恬静，低声呢喃道:“这一切，都是我必须支付的代价。”
原来如此。
望着眼前的少女，我终于理解了一切。
所以，我说:“圣园未花，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呢？”
未花猛地抬头，投来明显的疑惑，隐晦的慌乱，又因压抑的愤怒而显锐利的视线。
半晌后，那道视线软化了几分，像是要掩藏起什么情绪，语气却仍颇为不善:“撒谎？你又在说什么？”
我冷笑一声，继续不留情面地说:
“说到底，你不就只是在自暴自弃，想要逃避现实减轻负罪感的同时，践踏他人的好意而已么？”
“……你又是懂什么了呀？在这里胡乱揣度别人想法。是跟浦和花子学的？”
粉发少女的表情冷淡了许多。很显然，她被我说中了。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问:“你总不会觉得，你能想到为你辩护可能令处境变得更加糟糕，渚跟圣娅就想不到吧？可即便是这样，她们仍然冒着这样的风险，也希望你能留在学园里。可你却说着什么不想让她们为你付出代价，就自己选择了放弃，弃还在努力的她们的心意于不顾……”
说到这里，我又问:“付出的代价，真的至于到退学那一步吗？你是要成为所谓的牺牲品，假惺惺地满足自己赎罪的欲求，却让没能保护好你的友人，活在愧疚中吗？”
我嗤笑一声，望着那正向我怒目而视的少女:“圣园未花，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幼稚得惹人发笑啊。”
然而，未花在盯了我片刻后，却自发冷静下来，语气微微发寒:“所以，你到这里，就是特意为了嘲弄我而来的么？”
“如果说服不了你，在明天的听证会上出席的话，那就是在嘲讽你。”
“……原来如此。是激将法啊。”
“不。”
我坦然答道，“无论奏效与否，这些全都，是我的真心话。”
我早已经，容忍了她太久了。诚然，未花是个性格单纯而复杂的，我完全无法捉摸透的存在，也确实有可爱之处，也确实对我有过恩惠。
可我也没必要一直忍下去，宽宏到容忍她所犯的一切错误，卑微到连句骂都舍不得骂，不是吗？
那样就实在太不公平了。对于同样犯过错的渚，以及……
忽然，未花嘴角，竟然微微上扬:“如果我没记错，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生气呢。”
听闻此言，我不禁微蹙起眉。
未花仍在自顾自地说:“以前无论我怎么恶劣地对待你，你都会苦笑着当没事发生，然后又恬不知耻地重新贴上来……原来你还会生气呀？嘿诶～真稀奇呢。”
不知道为什么。
我竟然莫名有种，她挨了我一通骂，反而高兴起来了的感觉。
……她该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
“呐，是因为什么呀？”
未花站起身，带着饶有兴致的表情走到我身侧，和我挤着同张沙发坐下，侧过脸近距离地看我:
“是因为会害渚酱跟圣娅酱难过？还是说因为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呢？呵呵～”
正当我思考着，是该如实回答两者皆有，还是回一句“关你屁事”。
却见粉发少女又俯下身托着腮，紧盯着我，轻声问:“还是说Sensei您其实和渚酱一样，是在担心我会因为这事退学呀？”
这粉毛，是不是有点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了啊。
我不由得为此反省，果然，我以前就不该太惯着她的毛病。
我当即不再犹疑，反问一句:“我为什么感到生气，又关你什么事了？”
这话，令未花捧腹大笑:“哈哈哈～这么简单就急了啊～真有趣呢Sensei，真可惜，怎么直到现在才发现呀～”
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病。我思来想去，还是归结为是在自暴自弃。
而未花吵闹的笑声持续了好一阵。终于停下的她，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又盯了我片刻，唐突地问出一句:
“就这么在意我吗？”
“嗯？”
我发出疑惑的鼻音，心想她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我明明对您也做过很多错事，态度更是从来没有好过。为什么呢？在我恶役的真面目暴露后，还愿意一如既往地哄我高兴，这样认真地为我考虑。”
未花思忖一会儿，问，“果然，您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你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我偏开视线，略生硬道，“这只是我们间的交易而已。我答应过，会保护你的吧。”
未花反露出更令人火大的坏笑来:“嗯嗯～原来是因为交易呢～嘻嘻～”
圣园未花，绝对是在误会。
“真好。只有Sensei，是一直用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对我。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呢？”
莫名感慨了句，未花竖起手指于唇前，吐出粉嫩小巧的舌头，向我做了个略显调皮的笑:“当然了，想再接吻肯定是NG的～不过作为回礼，和您约几次会，倒也不是不行来着。”
谁会怀念那种甜蜜湿润温暖但在其他学生身上也轻易能体会类似的感觉了！？
“就算是真被退学，和渚酱，和圣娅酱都再也见不到，偶尔去夏莱见Sensei也没关系，倒不如说更方便哟。所以，您不用生气，也没关系的呢。”
听着这种胡话，我心中的怒意，反而莫名其妙地更加炽盛，正想再斥责未花几句，却倏忽噎在了喉间。
为粉发少女脸上，流露的忧伤之色。
“只有Sensei您对我还是一样的。渚酱，可能也算是半个吧。”
未花垂下眼帘，喃喃道:“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哦。和渚酱一起收集，满载着回忆的宝物也是。圣娅酱……也是。”
圣娅？
我觉察到，自己可能正在触及，未花内心的症结所在。
“圣娅酱……肯定还在憎恨着我吧……”
金色的眼瞳中有水雾氤氲，“几次想要向她道歉，却都没能顺利说出口……圣娅酱身体的恶化也全都是因为我的错……如果让圣娅酱，再一次逞强的话……我觉得……我永远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她向我强扯出个微笑:“所以，Sensei您说的其实没错，我确实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减轻自己的悔恨而已。毕竟，也已经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谁说的？”
“……诶？”
“是谁说，圣娅还在憎恨你了？”
我这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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