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第六十三章梦与现实的狭间。
落座以后，我望着前方早已坐定，但却紧闭双眸，面色苍白的金发狐耳少女，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打扰。
不过，她很快便缓缓睁开了仍残留着迷茫的眼，看清我后脸上当即流露出微笑:“Sensei，是您来了啊。”
“嗯……圣娅，你的状况似乎……”
我抿起唇，“果然，不要太勉强自己吧。”
长时间进行预知梦，对身体与精神，都会带去极大的负荷。
为了获取与阿里乌斯，数秘术，十字神名的相关情报，圣娅还主动选择进入到清明梦中——
通过浅层睡眠的方式，保留清醒的意识，从而将预知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清晰记下。
我需要通过纱绫研发的药物，才能达到的状态，对精通睡眠的圣娅来说，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这样做并非是没有代价的。即便是圣娅也一样。
随着在梦境与现实中往来的次数增多，在她本人的认知中，甚至连这两者的边界，都会开始模糊。
这种行为，对身体与精神都是造成巨大的负担。何况圣娅本来就体质虚弱，还刚从长达数个月的昏迷中醒来，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嘛，如果说没关系当然是骗人的，但即便如此我也必须去做。”
圣娅认真道，“相较于可能威胁到全基沃托斯的危机，这种程度的付出根本不足挂齿。大家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着，我如果什么也不做，反而更会感到良心不安。”
默许了她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心底也猜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答复，现在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劝说不要继续的我，真的，很差劲啊。
我这样自嘲了声，随即却又听圣娅说:
“要说起来，Sensei您才是吧。拖着受了重伤，还没恢复完全的身体，每天都在各个学园间奔波协调各种事宜……真的没关系吗？”
“放心，我的自愈速度还挺快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格黑娜急救医学部的濑名部长也说，已经没问题了。”
只要稍微注意点，近期别做剧烈运动，或者在原先伤口的基础上再受伤就行。
近几日也没太多时间给我安心睡眠，为能恢复到这样基本不会拖累行动的程度，我大约又消耗了一个月左右的寿命对自己进行了治愈，并实验确认了圣血在凝固，或者说放置一段时间后，会失去治愈的效用。
换句话说，没法长时间储存，只能现取。
我按了按额角，尽可能打起精神说话:“况且，有些事情，也就只有我才能做到了。我也不可能待在一旁，坐视学生们努力哦。”
圣娅微笑道:“通过预知梦的方式尝试获取情报，也是只有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哟。当然，Sensei愿意担心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嗯。”
我默默颔首，又问，“所以，现在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遗憾的是，要让Sensei您失望了。”
圣娅蹙起眉，“是我所预见的未来确实受到了歪曲，还是说，当前的危机实际很快就解决了呢……我所窥见的未来明明都不能称得上太过久远，却依旧完全没有相关的情报……”
在无法确定具体缘由，也无法自由控制预见时间的情况下，圣娅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继续不断进入清明梦，寻找那个尚不知晓是否存在的可能性。
我思忖片刻，道:“既然这样的话，圣娅，暂时先休息会儿吧。或者说，现在比起预知梦，有更需要在意的事情吧？”
圣娅迷惑地问:“嗯？有吗？”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放在这里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假如未花不出席听证会，导致她被退学，渚和圣娅这两名圣三一的学生会长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进而有令整所学园都陷入到更混乱局势的风险。
我顿了下:“对于学园内现在的氛围，圣娅你虽然这几天深居简出，但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是关于未花的事情么。”
圣娅果然猜到，沉吟了会儿，“这几日都沉浸在梦中的世界，确实疏忽了未花……她现在应该正处于能想象到的最恶劣的状况下吧。”
我回想了下，在学园内所见的景象，叹息一声:“确实可以这样说。”
就连未花原先所属的帕特尔分派，都已经将她驱逐出去，并反成为最敌视她的势力之一。
全圣三一上下，还会关心她，为她境遇考虑的，恐怕也就只有我，和茶话会的另两名成员了。
于是，圣娅也发出叹息:“……未花那孩子，一直都是备受着宠爱长大的。大家都崇拜她，赞美她——就像是童话中的公主一般的存在。那样的她，却像现在这样，被整个世界所憎恶，恐怕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让她背负起这些，这命运也许有些太过残酷了……”
听闻此言，我摇摇头:“我倒是觉得，相较于她犯的错，这个世界，已经非常温柔了。”
下一刻，我话锋一转:“但正因为，我们身处这个足够温柔的世界……未花不该再继续遭遇更之上的惩罚了。我想，就算是她，也理应，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Sensei您所言极是。现在将未花从那泥泞中解救出来，对我们或许才是更为优先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呢……”
圣娅喃喃自语，我也适时提起:“说起来，未花她说，想要向你道歉来着。”
“嗯？道歉……？”
金发少女又露出迷惑的表情，“我应该已经原谅她了啊……在播放完录音以后……啊啊，那原来是在梦里发生的事情啊。难怪，这个时间点应该对她杀伤力还不够……”
做太多清醒梦的后遗症，已经初现端倪。
说到这，圣娅苦恼地伸手揉了揉脑门:“是吗……未花她，还认为我没有原谅她吗。”
我点点头:“嗯。所以，她连听证会，都不想要出席。”
“这……确实很像是，未花的风格呢。”
圣娅感慨道。
第六十四章我觉得我是未花的心灵支柱。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但是，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
在我表示，会说服圣娅原谅她，陪她一同出席听证会后，坐我身旁，低垂下脑袋，使长长的粉发遮住婆娑的泪眼的少女，低声呢喃:
“我说不定真的是被幽禁于高塔的公主……而对我的事情，一直锲而不舍的Sensei就是……啊，没，没什么啦……！”
回想着当时，高兴到胡言乱语些不知所谓东西的未花，慌张地想蒙混过去的模样，再看现在情真意切地为她遭遇唏嘘的圣娅，我不禁也感念于她们间纯粹的情谊。
可惜大概会因为我的缘故而变质，蒙上几分勾心斗角的色彩。
“自己犯下的罪行……那其中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我，她恐怕是这样想的吧。真是傻啊……娇蛮任性还轻举妄动，贪得无厌却又时不时会伤害自己的她，是很适合在童话中登场的嚣张又傲慢的反派千金的角色呢。”
“只可惜，”
我感慨道，“现实可不是童话。按照那样的逻辑行事，终究是要遭受欺骗，付出代价的。”
刚说完，我忽然眉头一蹙，感觉自己的侧腹传来隐约的幻痛——
我怎么好像把自己也波及进去了？
【呵。目空一切，高抬自己，要超……一切称为神或有人崇拜者，甚至……在圣殿之中……】
狂人呓语再度响起，是道冷漠，却带着些许讥讽意味的女声，不知为何，话说到一半时突然有轻笑般的杂音出现，掩盖了部分音节。
……卡果然是出Bug了。
要是正常运作，把阿里乌斯Squad的权能全爆出来，事情岂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
“于是，未花成为了寓言的主题那样，愚蠢的存在呢。”
圣娅顿了下:“但是……如果说那样的她，也有一丝救赎的话……那就是因为我保住一命，她才终于没有沦落到杀人犯的地步这点吧。”
我眉头一挑，质疑道:“难道不还有我经常前去看望关怀她？”
“……啊？”
圣娅一怔，下意识反驳，“Sensei，且不提您现在在她心中的地位高低，您真的有去看过未花几回吗……？”
什么话！这什么话！
就算我本人没去，还早就被未花给发现了，我的心意难道就没有顺利传达到吗！
正当我在心里这样愤愤不平，圣娅却忽然双眉蹙起:“咦，慢着……难道说……本来围在未花身边的人，就都基本只是在奉承，所以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您去没去，只在乎您表现出了在她被众叛亲离时，依旧愿意像以前一样捧着她的态度……结合她对您奇怪的态度，这种可能性……”
啊？
还有这种解读角度？
初时的茫然后，我迅速正色点头:“没错，肯定就是这样的。唉，粉毛真的是。”
“唔姆……而且，渚也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关怀着未花。她能忍受现在这如同地狱一般的状况……恐怕就是这些事实的存在吧。”
圣娅总结道:“也即是说，我的安危，即便说是未花的心灵依靠之一也不为过呢。”
说到这，她又叹了声:“明明我从来没有温柔地对待过她……她还因为我的过错受到那种……啊啊，是啊。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和未花，却一直都没有向对方说过一句对不起……真是太惭愧了。”
我想了想，安慰道:“不用在意，这可能说明你们俩都还是小孩——不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为时未晚。”
在圣娅冰冷到让人胆寒的注视之下，我迅速改了口。
“您说的对呢。既然这样，我现在就把未花叫过来好了。”
圣娅眼神缓和下来，“和她谈一谈……然后，明天的听证会我也会参加的。她罪行中最重的一条，就是加害于我。作为当事人的我也一起的话，多少能减轻些罪责吧。”
说到这里，她摇响了手边一枚铃铛，当即有茶话会的行政官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您，您找我吗，圣娅大人？”
“不好意思，我想见一下未花。”
狐耳少女礼貌道，“能立刻把她带过来吗？”
“诶，未花大人吗？我明白了。我去向渚大人确认一下。”
“谢谢你。还有……”
圣娅又略不好意思地补充道，“请替我传达，我希望尽量能和未花单独谈话。和其他人同席的话，实在是有些羞耻……啊，当然如果Sensei稍后有闲暇的话……不如说更好？”
说着，她略期盼地看向我。
虽然对于怎么个更好法颇感兴趣，但考虑到圣三一特色行政效率，我还是遗憾地道了声:
“我就不了。”
“嗯，那就是这样。”
圣娅对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微微泛红的行政官道，“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了。”
“我，我明白了！我会一并确认的！”
那行政官行了一礼，就急匆匆地赶了出去，让本来还想和她搭话的我完全没机会叫住。
不，应该说，是她失去了和我同行一段路的宝贵机会才对。
既然已经达成了全部目的，我也向圣娅辞行道:“那么，我也先去渚那边，把好消息告诉她了。”
“嗯嗯……谢谢您，Sensei。”
说到这里，圣娅脸上的疲倦之意，愈发浓重:“正好，我也有点……不好意思，稍微，让我躺一会儿……”
见状，我立即起身:“是我打扰你太久了。圣娅，好好休息吧，为了明天的听证会，今天就暂且不要再做清醒梦了。晚安，明天见咯。”
“嗯，好的……那么Sensei，我就先失礼了……”
圣娅闭上眼，语气缥缈:“……啊啊，晚安。请您多保重……”
在离开疗养室后，我再度前往了茶话会，告知了正在聆听先前见过的那位行政官请示的渚，未花与圣娅都会参加明天听证会的好消息。
渚欣喜地想向我表达感谢，但碍于之后仍有公务，外加伤势限制，我还是遗憾地没有完全接受。
再之后，我便结束了今日在圣三一的行程，返回了夏莱。
第六十五章惊世一跪。
基沃托斯，某处小巷中。
几道仓皇的身影，接连逃到这里，前方却有厚实高大的墙壁阻挡。
“不，不行了，”
绿发少女惊慌道，“这里是一条死路……”
而再想退出去，另寻出路，也为时已晚。
队伍最后的黑发少女，迅速确认唯一的岔路:“……这里也不行。已经完全被包围了。”
就好像是在应证她的言语般，下一刻，晃动的灯光照亮了阿里乌斯Squad的少女们或平淡，或慌张，或哀伤，或苦涩的脸庞。
一群戴防毒面具，穿白祂的阿里乌斯学生，堵住了她们最后的退路，并毫不犹豫地抬起枪口，对准了眼前被逼至绝境的同校生。
领头的小队长，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而是冷声道:“放弃吧。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在不久前，纱织就曾想象过，这一幕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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