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忽然，纱织大喊一声，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了动作，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为之一惊。
紧接着，惊中的惧消解，惊中的疑更甚。
却见纱织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Sensei……亚津子她……被那个女人……抓走了……”
第六十六章Sensei被杀死的命运，已然注定。
纱织突然的下跪，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在我认知中，就算她真被抓到我面前，也该继续摆出副宁死不屈的可笑态度。
……该不会是想趁我不备，再对我开一枪吧？
短暂的懵然与隐忧后，是好像蓄势待发的一拳即将击出。对手却接都没接就直接投降的憋屈感，以及随之而来的怒意。
哪怕等我先嘲笑两句呢？
不过，听了纱织带哭腔的话语，我倒是大致有些明悟过来。
除了梓尚且存疑外，阿里乌斯Squad成员间的情谊我是早就知晓的。甚至可以说，从纱织曾经的言论可以断定，她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其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同伴的安危。
但现在，被若藻带回我面前的阿里乌斯Squad，却只剩下了三人。
而就紧随在纱织之后，又是接连扑通两声。先是美咲从善如流地五体投地，再是表情一知半解的日和边瑟瑟发抖边步了后尘。
“明明……明明都已经逃了这么久了……”
纱织呜咽着，“可我还是……没能阻止那个女人……”
“你和我说这个，是想做什么呢？”
我冷声问道，“这不正是你自己所做的选择导致的结果么？”
“我知道……可，可是……再这样下去……亚津子她……公主会，死掉的……”
捕捉到关键词的我，眉头蹙起:
“死？”
“是，是的……明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被那个女人……您可能不会，再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但唯独这个，希望您能相信……”
“我信又能如何呢？”
我问道，“倒不如说，背叛贝阿特丽丝的你们，被捉住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想杀害无辜之人的性命以苟活下去的家伙，在失败后付出相同的代价，又该有什么怨言呢？”
反过来说，如果她们相信我，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完全，就是自找的啊。
“不……亚津子她是不一样的……”
然而，纱织却道，“亚津子她，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被杀死’这个目的而被育成的存在……一出生她就背负着成为祭品的命运……”
祭品？
我记得，阿里乌斯学生对亚津子的称呼，不是“公主”吗？
在疑惑之间，纱织继续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个女人说……如果想要改变公主的命运，就得听从她的命令……这么做的话，不只是公主……也能拯救其他的同伴。”
就如我开始的猜测一样。
“到您身边，服从您的一切命令，获得您的信赖，然后成为她窃取您掌握的技术的工具……或者夺走伊甸条约，将尤斯蒂娅那圣徒会变为阿里乌斯的所有物，再将圣三一与格黑娜收入手中……”
贝阿特丽丝的野望，实在是，令我忍不住想要发笑，心中又不禁为想象到那样的万一成真而胆寒。
而同时，我还注意到一点问题。
夺取伊甸条约没有成功，又是什么意思？
十字神名和数秘术间，难道不是达成了合作吗？那些被感化的圣徒会，现在还游荡在废墟之上，随时可能威胁到我和全基沃托斯的安全。
是贝阿特丽丝隐瞒了阿里乌斯Squad，亦或者说……
其实，这两个组织，并不和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存在合作，只是恰好撞在了一起？
这个猜想，过于荒诞不经，生出的那一刻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接着往下深思。
“只要那样的话，亚津子就不用再成为祭品……但是……”
纱织痛苦地哽咽着，抓在地板上的十指，用力到关节都隐隐发白:“我失败了……我们失败了……阿里乌斯Squad没能完成任务。全都……因为我的无力没能完成。”
外面，似乎下起了连绵的雨。在屋内，却亦有水珠的滴落声。
基本已断定她是想对我说什么，我却又语气随意地问:“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说什么？”
“我……我……尽管我知道，事到如今还提出这种请求非常厚颜无耻，就算被拒绝……不，被拒绝才是正常吧……可我现在能想到还可以拜托的，就只有Sensei您了……”
砰地一声。
纱织将额头抵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近乎声嘶力竭:
“赌上我的这条性命，无论怎样的命令，我都会去听从……我再也不敢违抗您了，再也不敢背叛了，不敢再逃走了……求您怜悯……求您宽恕……”
说罢，她忽然想起什么般，从贴身处拿出样东西放在前方的地面上，又恢复原先土下座的姿势:“破坏光环的炸弹，这个也，交给您……”
我吓了一跳，表面却还佯装镇定，阻止了想要替我动作的若藻，从沙发起身将那枚炸弹捡起——
我平常又没有光环，有什亭之匣保护，应该不至于受伤。
话虽如此，我心里还是略微有一些犯嘀咕。
跪伏在我脚下的纱织说:“用这个来掌控我的性命也无所谓……就算您现在就将我的性命夺走也……”
“不。”
美咲忽然开口，“恕我冒昧。请先留队长一命。她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大，一定能为您所用的。所以，假如要实施惩罚的话，就请对我来吧。”
纱织猛然回首:“美咲，你……！”
日和身体跟着一颤，鼓起勇气但仍不失怯懦:“我，还是请惩罚我吧，像我这样没用的家伙才……就算是被关进地下室里受刑也，也……呜哇哇！对，对不起，虽然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果然还是对我来吧呜哇啊啊啊！”
好像是想象到多么悲惨的未来，日和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们……”
纱织一咬牙，向我哀求，“Sensei，请不要听她们的胡言乱语……背叛了您的是我，伤害了您的也是我……她们都只是受我这个不称职的队长的连累而已！请惩罚我一人就好！拜托了！”
……拙劣的伎俩。
我可不会被敌人的争相自我奉献，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况且，为什么笃定我非要取走她们其中哪个的性命，以儆效尤一样。
就算只是随处可见，若她们是真心实意，对待唾手可得的资粮，随意浪费也并非是我的风格。
我轻叹一声:“说了这么多无用的废话……到头来，你们究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请务必……把亚津子……”
纱织抽噎道，“求您……救救公主……”
“我明白了。”
我俯视着仍跪地不起的她，温声问道，“那么，她是被贝阿特丽丝带去哪里了，知道吗？”
纱织犹豫了一下:“……位于阿里乌斯自治区的阿里乌斯巴西利卡。在那里有着那个女人准备的秘密的至圣所。大概是会在那里。”
我不禁感慨:“知道得那么详细啊。”
似乎是没听出来我语气的异样，又可能是即便有所觉察也不敢表现，纱织断断续续道:
“因为公主有和我提起过……那里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公主而准备的地方……从以前起，公主就一直说着，总有一天会在那里被作为祭品奉上……那个女人……似乎会在明日拂晓之时举行仪式……留给公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我完全明白了。”
回到沙发坐下，将光环炸弹随手放在离若藻远的一侧，随口问道:
“换句话也就是说，要尽快启程，通过路线随时可能发生变化的圣三一地下墓穴前往阿里乌斯自治区，在明早日出前抵达那个什么巴西利卡。我理解得没错吧？”
“是的……”
纱织又补充，“而且，我们知道的唯一一个入口，也只有在今天换日以前才能用……0点以后，那个入口就会被关闭。”
“因，因为学校那边，已经不把正确的暗号给我们了，所以……”
“要是入口被关闭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再回到阿里乌斯自治区了。”
边上的日和跟美咲，也你一言，我一嘴地说道。
看了眼现在时间，再凝望着她们三人，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轻声道:
“其实，还没有完全失败吧？”
“……什么？”
“在无法调集大规模人力的时限内，让我前往情况还完全未知的阿里乌斯自治区，去到贝阿特丽丝的面前……”
纱织抬起泪痕未干，带着某种不敢置信的脸，终于得见我脸上挂着的讥嘲的笑。
随后，是我轻蔑的言语:“贝阿特丽丝交给你们的任务，还没有完全失败。不是吗？”
这个瞬间，窗外的风雨，似乎忽然停止了。
房间内只余一片，死般的寂静。
……
于如混沌般的黑暗中，一双茫然的金色眼眸缓缓睁开。
“……接下来，就要进入到最重要的议题了。”
“正是如此！”
“没有异议……吗，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确认下。”
金发狐耳的少女，于恍惚间，听见了这些陌生的声音在议论着。
于是，百合园圣娅的意识逐渐明朗起来，大致明白了自己的现状——她原本是想在未花来前，稍微休息一会儿的。可能因为过度劳累的缘故，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睡着了，而且还又进入了清明梦中。
说这正是长时间无节制地使用自身的能力，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之一，也不为过呢。
可现在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情报的她，必须要……
“巨匠，你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那道优雅的声音与称呼，及之后木头人偶活动般的咯吱声，吸引了圣娅的注意力。
随后映入她眼帘的，是被令人不安的红光笼罩的会议室，及分站在四角的四名……异形？
黑色西服的黑白怪人，藏青西装的双头木偶，深棕西服手捧画像的无头人，以及身穿洁白礼裙，面覆赤眸白羽的红肤女子。
尽管从未见过，这几人过于鲜明的形貌特征，瞬间令圣娅认出了其身份。
‘数秘术！？’
惊疑不定间，数秘术间的谈话，还在继续。
被称作“黑服”的存在问:“巨匠，你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我有事情要问贝阿特丽丝。”
“……哦，是什么事？”
贝阿特丽丝问。
下一刻，巨匠便愤愤地质问道:“阁下可还记得，我前些日接受邀请助了阁下一臂之力吗？复制戒律的守护者，协助阁下那边计划的事。”
“是啊。真是万分感谢，巨匠。多亏你，我的领地又获得了更加强大的力量。”
闻言，巨匠又激动地浑身上下发出刺耳的声音:“我不记得有允许阁下利用那些。不如说，把我的作品用在那种事上是未经许可的才对。先前进行的篡改果然也……！”
“巨匠。”
隐隐为领导者的黑服开口打断道，“关于那起事件，我们不是早已得出了结论么，或是意外……或又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正是如此！”
画像中的印花釉法热情澎湃地高呼着。
单手抱画像的戈尔孔达也附和道:“没错。巨匠，不必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贝阿特丽丝却冷笑一声:“呵。在你们眼里，什么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么？思虑未免也过重了些。从那起事件中，我们也都收获了许多，难道也是他的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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