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美咲顿了下，“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休息下去就是了……如果没有追兵出现的话，再休息三十分钟左右就出发吧。”
“三十分钟吗……”
一个不长不短的微妙数字。
心念在方才的小憩当中，消耗的体力也恢复过来，腹部的伤口则不是朝夕间能痊愈，我一时也没有了睡意，便问:
“关于内战的事，还有你们小时候的经历，可以稍微和我说说吗？”
“呃……这，这个嘛……”
日和有些为难地支吾着。
美咲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低沉:“为什么要听那种事呢……可不是什么听了会觉得有趣的事啊。”
“我没有拿你们经历的苦难，当成消遣的意思。”
我尽可能诚恳地说道，“只是我判断，有必要，加深些对你们的了解，仅此而已。如果你们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必要说。”
短暂的沉默后。
仔细盯了我会儿的美咲，偏开视线:“……算了，就算我不说，梓也会告诉您的。反正时间也还有多，就说些我知道的好了。”
于是，她以平淡到好似局外之人的语气，向我娓娓道来。
第七十六章她们的曾经。
在日和与美咲，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中，我心中逐渐拼凑出她们大致的过往。
确实如我所推测的那样，贝阿特丽丝终结了阿里乌斯自治区长年的内战，并声称自己是阿里乌斯的新学生会长，在实质上成为了阿里乌斯的主人与支配者。
然后，就是对残存的阿里乌斯学生，进行了洗脑式的教育——
传授各类的战斗技巧，灌输对圣三一与格黑娜的仇恨，赋予因对他人的憎恨而生的“杀害的意志”的“杀人犯”的自我认知，以及……
Vanitas Vanitatum Et Omnia Vanitas。
虚空的虚空，一切都是虚空。
我所认识的每一个阿里乌斯学生，都时常将这则来自古代的箴言挂在嘴边，可其原本的含义，遭受了贝阿特丽丝的曲解，变为了某种仅放大消极一面的虚无主义的证明。
因为贝阿特丽丝是大人，所以当时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们，大多毫不怀疑地接受了她教导的全部。
极少数的反抗者，也会遭受到严酷的惩罚，被打得遍体鳞伤都称得上是家常便饭。
阿里乌斯Squad，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为如今的模样的。
……明明大多都是我一早就知道或推测出了的，但聆听当事人的言语，我心底却萌生出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就好像，她们先前的种种行径，都因为那更值得去憎恶的罪魁祸首，而变得情有可原起来。
如果单以我自身出发，现在，能做到原谅她们吗？
共情这种事物，真的是，好麻烦。
我浅尝辄止，不打算向下深究这个，可以暂缓的问题。
“那亚津子呢？”
我平复好心绪，又问，“我记得，你们都称呼她为公主？”
日和想了想:“呃，因，因为……公主酱本来就是公主大人？”
美咲说:“公主她……从我们小时候开始就是公主大人了。因为她继承了过去统治自治区的阿里乌斯学生会长的血统，所以似乎也被称为【皇室血脉】阿里乌斯自治区在内战之前似乎都是世袭的，本来的话，本来的话，她应该会成为阿里乌斯的学生会长的。”
那，阿里乌斯的学生会长，岂不就是皇帝了吗。
可能是因为先前的话题太过沉重，被哀伤的情绪所感染，美咲说到这里又道:
“……队长和我，还有日和，都是从小在贫民窟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的。”
“我记忆里的公主酱……从以前开始就穿着高贵典雅的衣服。和，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呢……嘿，嘿嘿……”
日和笑了笑，眼里闪烁着憧憬的光:“我和队长的话，一直都非常羡慕公主酱……不过美咲同学看起来不太感兴趣就是了。”
美咲却摇了摇头:“……不，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闻言，日和大吃一惊:“原，原来是这样的吗！？”
美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向下说:“公主她真的很善良。对我这种人，都愿意伸出手……说起来还没有戴上面罩的时候，她还经常笑的……亚津子她……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人。”
“……关于这点，我也一样。”
忽然，一道在平静中，似乎带着极淡的忧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从巡逻回来的梓。她在向我颔首后，占据了我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的加入，并没有令氛围发生多少改变。
说不定是因为，在其他人来看，梓仍然是她们的一员。
“总之，在内战结束以后，就逐渐流传出公主会被那个女人作为活祭献上的传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美咲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道:“那时候是想着，是因为她作为被大家尊敬的高贵存在，而被选上了吧。但是，队长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她道:“所以，把原本会作为活祭而被献上的公主带回了我们身边。至于方法……应该就是队长之前和您说的那样，和那个女人立下了什么约定。”
“就像是，把我带入Squad那时一样吧。”
梓低声说道，“其实，纱织服从那个女人的命令，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在其中。我还记得，她当时挡在那些人面前，保证说会负起责任教育我，所以我的光环才没有被破坏……明明当时，还只是没说过话的陌生人而已。”
日和略自责地说道:“我，我那个时候，因为太害怕了没能行动……可是纱织姐她跑了上去……”
“……队长她，时不时就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呢。”
三名少女都陷入回忆中，神情感伤。
唯独我，感到格外五味杂陈——
所以，阿里乌斯Squad的成员，真的全都是些生性善良的家伙，只是被错误的教育扭曲了心智，为了保护同伴不得不成为贝阿特丽丝的工具？
再回想之前听闻的，她们对我并无敌意，恰恰相反是想帮助我才致使了我受伤，还曾经救了我重要的梓的性命，还曾经协助我保护了我重要的爱丽丝。
那我还怎么……去心安理得地厌恶她们呢……
我的手轻轻按在侧腹，那里传来了沉闷的隐痛，可仍无法盖过心中的酸涩。
这不就搞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了吗。
“先是公主用面具遮住了脸不再说话，和我们一同加入训练，由队长亲自指导；再之后梓也加入了进来。现在回想起来，只有痛苦的回忆。”
听美咲这样说，日和深有同感地点头:“不想去回忆呢……毕竟那时候的队长也好恐怖的……”
梓却在沉吟后表达了不同看法:“也挺开心的吧。因为，和大家一起。”
“……或许吧。”
美咲说，“最终，我们被称为Squad，完成了阿里乌斯的许多任务……直到现在。”
她感慨般道:“和本应是目标的夏莱的Sensei一起，作为背叛者回到阿里乌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呢。”
你懂什么，这在外面，可是万千学生梦寐以求的良机。
正当我想这样反驳，边上却传来起身的声音。
醒来的纱织，嗓音低沉沙哑:
“在说些有趣的话题呢。”
第七十七章您与我有什么不同呢？
萧瑟荒凉的街道上，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两侧的建筑都已经老旧，墙体随处可见破损与脏污，窗户的玻璃也大多残缺，甚至连窗框都已扭曲。
这里就是阿里乌斯自治区的旧址，不知是否还有人居住在这种地方。
料想应该是有的。
在这凌晨时分，谨慎地行走于此处，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更发压抑起来。
“距离旧校舍大概还有多远？”
“快要到了。”
纱织回答道。
可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在出发的时候，就信誓旦旦地说过离训练场只有一小段路——
阿里乌斯学生的距离感，大概真的和基沃托斯不大一样。
怀着这个念头，我继续埋头赶路，在心里琢磨刚才听到的一则，颇有趣的情报，也与我们此行的最终目标息息相关。
首先，贝阿特丽丝定然已经知晓了我们抵达了阿里乌斯自治区的消息，所以从正路前往将举行仪式的巴西利卡，势必将遭遇连番的苦战。
就算最后能顺利突破重围，也会浪费大量时间。
好在纱织曾从亚津子处知晓了一条小路。
位于阿里乌斯旧校舍，是在遥远的过去分校建立之时就开辟，通往巴西利卡的秘密回廊，只在阿里乌斯的学生会长一脉代代相传。
至于那条回廊的建造者，竟然就是，在第一次大公会议后，一力主张驱逐阿里乌斯的……
尤斯蒂娅那圣徒会。
明明在流传下来的历史之中，立场上最为反对阿里乌斯的派系，背地里居然还是阿里乌斯建校的主导者，这则消息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而当初的圣徒会选择私下帮助阿里乌斯的原因，可能是纯粹出于善意，也可能是有什么其他图谋。但真相，或许早已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现在我身旁的几名少女也无一知晓。
亚津子可能会知道些什么，但现在留给我的，也就只有无尽的遐想。
就当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拯救亚津子的理由，于是又多了一重。
“……有些蹊跷。”
忽然，纱织眉头一皱，脚步一顿:“街道上过于安静了。虽然这条街本来也没多少人通行，但也不至于一个行人也没有。”
我半是疑问半是提醒道:“在阿里乌斯，这个时间点原来也会有人外出的吗？”
已经到了后半夜，在基沃托斯也就算了，以阿里乌斯的经济状况……
“为了谋生。”
美咲淡声回答，“这种地方，昼夜间的区分没有外面那样明显。而对于贫民窟的住民，选在这个时间外出活动，反而更便利。”
“原来如此……”
是我犯了教条主义了。
这时候，左顾右盼了会儿的日和，小心翼翼地说:“而，而且总觉得……好像多了些之前都没有的东西……”
美咲点头附和:“确实……违和感，我也一直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虽说也很久没来到这里了，但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来到了完全不认识的街道了。”
离开阿里乌斯自治区久矣的梓疑惑地问:“你们也这样觉得吗？也就是说，是在近段时间发生的？”
“应，应该是这样……而且该怎么说好呢……”
日和困惑地说道:“仔细想想，从很久以前好像就渐渐多了些奇怪的东西……设置在自治区各处的巡航导弹……作为补给运来的奇怪武器……还有现在想想，那个被称为复制的东西也很奇怪。但是，我们却毫无怀疑地接受了那个东西的存在。”
闻言，梓精神瞬间一振:“纱织，我早跟你说过的，你当时还不听。”
而纱织只是瞥了她眼，没有任何回答，就要继续陷入深思中。
“等一下。”
美咲压低了声线:“有人。先躲起来。”
我们立即躲入最近的建筑物后，于暗中观察。
屏息凝神片刻，终于得见来者的样貌，可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应该说，比我设想的最糟糕的情况，还要糟糕出无数倍。
“圣，圣徒会！？尤斯蒂娅那圣徒会？”
日和捂住嘴，小声地惊呼着。
身着黑色修女服，肌肤如幽灵般闪烁淡白荧光，从状态上，是未被十字神名感化的状态。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可是，这究竟是……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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