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忽地,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了神圣的歌声。我抬起视线就见一道硕大的白色影子从我头顶掠过,待我再度向前望去,赫然见到一只背形神骏的白鸟,落在御座的扶手上,是从那处我以为是通风的镂空处飞入。
一只戴有丝绸手套的纤手伸出,轻抚在白鸟的背羽之上——那背对着我的御座之上,俨然有人端坐。
正当我思索,这副景象到底代表什么,接下来又将发生什么……
却骤然间感到,一股令我颤栗的压迫感,降临在我的身上。
“今天,真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呢。”
有一道温软可人,却蕴含着无尽威势的女声响起:“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特意造访吾之居所,就不妨且先留步,饮杯薄茶如何?”
顷刻间,我一个恍惚,刚张开嘴想要诉说什么,却有一双洁白的手从虚空中探出,捂在我的嘴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不要言语。”
回过神来,我竟从这冷漠而熟悉的声音中,听出了极为寡淡却确实存在着的关心,看来大抵也是暗恋着我的……
叮——听到清脆的风铃声,我彻底恢复清醒,才意识到自己大抵已然是被那御座上未知的存在所发现。
环绕于我周身的光纱,也像是被某种手段在我完全没意识到的状况下驱散开来,正在努力沿着四肢重新向中央聚合。
本来想害怕一下,但我转念一想,就连贝阿特丽丝那种废物,都能察觉圣娅在进行预知。
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而在这时候,似乎是耐心用尽了般,御座上的女子叹息道:“……这样藏头露尾,那就不过是只,失礼的小老鼠了呢。”
说话间,有洁白的羽翼舒展,可更令我惊讶的是,在那一直屹立不动宛若雕塑,令我怀疑只不过是装饰品的四具骑士盔甲中,有一具动作了起来。
青黑色甲胄的骑士伸出手,从如水波泛起涟漪的空气中,取出一杆造型奇特的标枪举过头顶,随后旋转腰肢与手臂直至呈一个夸张到如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的姿势。
接着将那柄标枪,朝我的方向猛然投掷而出!
而在对方出手之际,一道耀眼的光辉短暂夺走了我的视线,那依旧紧紧在我嘴上的双手,则是拖着我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后方逃离。
由于在睡梦中,劾享有着极大幅自愈能力加成的我,在下个瞬间就恢复过来,却见景色如同浮光掠影般闪过,我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带着逃离了殿堂,离开了整座建筑,随着视点不断向着更高处更远处而去,我终于窥见这处地界的冰山一角。
悬浮于云端之上的……巨型宫殿群?
但相较于这个,更让我在意的,是那通体洁白的底色中,一点突兀的,不断放大着的深黑,及被其划过的彗星般的轨迹。
是那柄被掷出的标枪!在初时被甩脱后,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又追了上来,速度还在不断地增快,且居然追随着我的位置,不断变动着枪尖的朝向!
见鬼了,就算这是在做梦,也起码符合下实际吧!?这哪里是枪!分明就是导弹吧!?
望着那愈发清晰,连每一寸树皮般的奇异纹路,在我眼里都毫发毕现的标枪,我忍不住拍打那还捂着我嘴的冰冷的手——
要是这么喜欢我的嘴,倒是先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啊?如果真身是暗恋着我的美少女,到时候谈个情说个爱,想摸多久都可以!
可就像是失去了聆听我心声的能力,或者那种能力本来就需要特殊的手段,这双手是如此冰冷,竟对我的动作与我在心中的呐喊全然不为所动。
到现在为止究竟都是在搞什么啊!?
就在微微颤抖着的枪尖,距离我仅剩咫尺之遥,其后方的光焰都传来要将我灼伤的热意之际,在我心头油然而生了个,近乎荒谬的想法。
我……能抓住……不。
是“攀”住这柄奇异的枪?
在下一刻,恍若身体内部某种苏醒过来的本能在驱使,在竭力向一侧躲闪,竭尽全力避让的同时,我伸出手,却依稀听到了一声,紧绷的线被剪断般的声音。
霎时间,而那原本如毒蛇般死死盯着我侧腹不放的长枪,竟脱力般向旁边偏移。随后我右手猛地一握,掌心传来的触感,就像是握住了一根树枝。
真的成功了!?
“啊啦啊啦,原来如此。不是不是天高地厚的老鼠……”
那御座上的声音饶有兴致,“而是只,热衷于上蹿下跳的,小松鼠么?”
心头又是陡然一紧,然而,很快我便发现,已经没有再担忧的必要。
长枪仍在不断地加速,却始终没有脱离我的掌控。凝汇在我持枪的手上的光辉,不断磨灭,重聚,二者间竟是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平衡。
甚至再不需要那疑似来自三道呓语之一的双手的协助,攀附,亦或者说乘坐着这柄木枪,我化作一枚流星,转眼就冲破了某一层奇异的界限。
梦境的世界不断在我眼前破碎重组,闪过诸般光怪陆离,我喉间发声想要趁着这个间隙问些什么——
比如刚才见到的与“末日”有何关联,呓语究竟又是什么存在,是不是沉迷于我美色的超自然跟踪狂……可全都碍于嘴被堵住,完全没办法问出口!
他妈的,以前是不肯回答问题,现在是连问都不让我问了?
而在这时,异变横生。
在带着我像热刀子切黄油般,轻易穿越过无数空间后,终于抵到某处好像稍微厚实些的屏障。
随着道轰然爆鸣,枪尖刺出一道巨大的边缘露出断裂线缆的裂隙。警报声伴随着闪烁的红光大作的时候,展现在我面前的,是处充满科幻气息,遍地奇形怪状的机械造物,就如科幻电影中的外星人基地般的模样。
不断地破坏着建筑,附近警卫也肉眼可见地变森严,可能是意识到遭受入侵后力量在聚拢,也可能长枪在不断深入要害。
但无论哪种,那些外形充满设计者童趣……巧思的机械造物,就连长枪的尾焰都无法跟上。
感到莫名畅快的我不禁遐想,要是现实里也有这样的玩具……不,这压根不是玩具啊!?
而很快,冰冷夹杂微微忌惮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
“【死亡】,立刻停止你的僭越,否则我将……嗯?你是谁?等——”
忽然,在我眼前豁然开朗,看状况却并非是离开了基地,而是来到了内部一个极为的空旷的区域。
仅在最中心处,孤零零地存在一样连结了高耸的天花板与地面的淡红色圆筒。
待靠近了才发现,那淡红并非是本色,而是那玻璃容器中,填充满了纵使称之为粉色也不为过的浑浊液体。
正当我疑惑,却敏锐地注意到,在那看不真切的浑浊液体内,忽地亮起了两点极为微小的冰冷光辉,好似眼眸。
我迎上那冰冷的视线时,长枪就好像闪电般势不可当地刺穿了那一看就很重要的玻璃容器,又带着我从另一端穿出。
尽管没有闻出异味,莫名其妙被淋了一身未知液体的我,感觉稍微有点恶心,居然有这么一瞬,感谢自己嘴有被牢牢捂住。
可待到我竭力回过首,见那缺口中,有道还沾着那液体的白皙而纤弱的身形时,我就感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洁癖呀?
以这大抵是美少女的洗澡水安慰自己,我很快克服了心中的膈应。
不过,闹出这么大的篓子,虽然我自认完全没有过错,但会不会被人给迁怒呢?
忽然间,我又听到一声平静的熟悉女声:
“不要倾听。”
紧接着一双同样冰冷的手像是从虚空中伸出,紧紧按在了我的双耳之上。
世界刹那只余下了寂静。我不断扭头掌握四周,也同样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但更有可能的是,正是因为我被阻断了概念上的听觉,才会什么都没感觉到之类的?
隐约做着模糊的猜测,在完全不减去势的长枪的带领之下,没多久,我便透过基地另一端而出。
外界的景象,却使得我陷入震撼——在基地外,竟然是宇宙真空?
这也太科幻了……我的意思是,这未免有点太科幻了吧。
只能说,果然是在做梦,就连基本的物理规则都不用考虑了。
即便如此,置身于浩瀚无垠的宇宙中,我依旧感到无比的震撼乃至激动。
在我视线的尽头,于群星为背景,一艘体积不知几何的舰船,正朝着此处缓慢而坚定地驶来……
但还没有等我看清楚,下一刻,我眼前的景色再度变化,一时明,一时暗,各自约莫发生九回的光景。
而于此期间,我紧握的长枪好像用尽了燃料,速度也终于出现了减慢的迹象,直至终于停下。
总算能稍作喘息,我第一时间就是将那柄枪丢开至并一旁的地面上,接着犹豫了下,又去将其捡起。
然而,当我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地面,却感到了松软与灼热——就好像触碰的是沙漠经受过长时间炙烤的黄沙那样。
握着长枪,我环视四周,却发现这处梦境的天空无比阴沉。
难道说,是火山附近?
正当我这样想着,抬起眼眸,却忽地愣住。
在浓重的阴云之后,有什么让我无法再挪开视线的事物扭曲着,映入我的眼中。
只一个恍惚,乌云就迅速淡去。那轮死寂的烈日,就像是一只即将要睁开的眸子。
可就在我怔住,连闭眼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时,一只手温柔地覆在我的双眼上。
“不要窥探。”
尽管无法听见,但其动作这般向我表述着。
于是,那异常的光辉,没能为我的双眸所捕捉……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明明其掌心,有好好地覆盖在那里,却好像,出现了一个空洞。
以至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Sensei,发生什么事了呀?”
阿罗娜惊讶地问道。
顾不得回答,我从床上滚落,在像是要将神经烧断般的痛苦作用下,蜷缩在冰冷的地面颤抖,低声发出凄厉到非人的哀嚎……
紧紧按住了自己的左眼。
第一百六十章法之眼。
舆洗室内,光线黯淡,水声激荡。
我粗暴地将整张脸都埋入洗脸池中,任由水龙头的流水冲刷,积蓄,将我的口鼻淹没。
通过这种方式,我试图消解那残存于左眼的幻痛,克制诸般负面的情绪,恢复冷静……
但是都发生了这样的事了,又叫我怎么做到淡然处之!?
直至难以再忍受,我才将脸庞猛地从水里拔出,紧闭双眼,剧烈喘息。
心情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因为缺氧带来的几欲作呕的晕眩,及那仍旧萦绕于我脑海的痛楚,变得更加烦闷且苦涩。
我做好了觉悟。在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将承担起选择带来的后果的觉悟。
所以,就算变成这样,也不该有任何怨言的才是。
待到心脏的跳动缓和几分,我抬起脸,用被湿漉漉的刘海分割,模糊与清晰混杂的视线,凝视镜中自己略显陌生的倒影。
未经修剪的长发,正杂乱地遮盖住双眼,披散在双肩。粗略估算,其中灰白的占比,已然超过一半——
下意识拈起了一绺鬓发,这下,又必须得去理发店了啊。
用玩笑般的轻松想法,缓解心情的尝试,同样宣告了失败。
……二十年。
我边做着深呼吸,边默默咀嚼着这个,在人生尺度中极为漫长的数字。
死亡抗拒,发挥了作用;仅仅是在梦境中,与所谓的“末日”接触,我就迎来了死亡。
并为此,付出了将近二十年的生命,作为恢复必须的代价……尽管绝大多数都是转化为了青辉石,不算是完全浪费。
实际上我到现在为止,仍没有这方面的实感,在想到的时候升起股不真切的悲凉,就算是全部。
如果真的得以痊愈,我也许,还不会颓丧到现在的地步吧。
将白发撩开,直视不应直视之物的痕迹,正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躯壳当中——
与普通的右眼不同,我的左眼,虹膜变为了如澄澈天空般的蓝色,瞳孔则是一点猩红,仿佛散发着奇异的光辉。
仅睁开了片刻,便传来阵阵刺痛瘙痒。本来相较右半边,就好像覆盖着一层薄纱的视野也更加朦胧,与先前发生过无数次的那样,迫使我闭合。
比起只不过是变白随时可以染回原来颜色的头发,这一异变,才是无法在学生面前遮掩,并且会直接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乃至于埋藏着可能带来无法估量的恶劣后果的隐患……
我必须做好在必要状况下,彻底失去这只眼睛的心理预期。
这是必要的牺牲——我这样坚信着,但于被这份坚持所挤占的角落,萦绕着一声充斥茫然的哀叹。
为什么是我?因为只能是我。但又为什么,只能是我呢……
于是这次,在反正也不会变得更糟糕的心态的促使下,倍感消沉的我用手强行撑住了眼皮,凑到镜前意欲再仔细些观察。
违逆着身体的本能,我感到左眼有泪水涌现;原本不以为意,可在下个瞬间,如同黑泥般粘稠的物质从那眼眸的底部冒出,随即满溢似的淌下。
我见状一惊,下意识地闭眼,却又发现,在我右侧的视野中一切如常,刚刚发生的一切就都好像我的幻觉。
真的只是幻觉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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