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伸手指向纵使近前矗立着高墙，远处仍清晰可见高耸入云的巨塔——从距离可以推测，我们被转移到了埃利都的最边缘。
校服少女语气复杂:“既然无法提前抹杀勇者，那‘我’肯定正待在魔王城的最深处，等候着与勇者的最终决战吧。”
……
中央塔。
黑裙少女端坐在以剑为核心，重构而成的钢铁御座上，捂着侧腹的伤口眉头微蹙，复盘着先前发生的全部。
必须承圚认的是，她从最开始就失算了。
本以为是条无家可归，被原先主人抛弃了的流浪狗，方才起了几分怜悯之心，甚至还刻意留了手，想要带回去收养——
既然偷走了她好不容易收集的色彩的残骸，还胆敢冒用夏莱的名号，就理应成为她的宠物来偿还罪孽。
至于是否要效仿【三位一体】，将其收作义人，她虽也确实有几分这方面的想法，但也得看那人的表现，再从长计议。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不会像对待无名祭司那类廉价的消耗品那样随意，会愿意给他以宽宏与恩赐。即便他在言语与行为上都有所冒犯，只要能够在事后取悦到她，她都愿意不作计较。
却没有想到，在尝试驯服对方的过程中，竟然被咬了一口，又发现其脖颈早已套上其他人的项圈。
但她并未感到愤怒。倒不如说，恰恰相反。
“有点意思。”
少女的眉头舒展开来，反笑着呢喃道，“就该是这样，才有被我战胜并征服的价值啊。”
反抗得越是激烈，就越是能激起她的求胜欲；也正因为是受敌人重视的所有物，霸占起来更能令她感到兴奋！
这也许是她从某人身上夺取的神名，对她的性情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但她并不以为意。
既然承负了那份力量，就应该接受与之相应的代价，并且将其一并征服。
更何况，那名自称为夏莱的“Sensei”，方才成年的男人，不仅具备着出色到独一无二程度的资质——比如他竟是个男人，身上似乎还隐藏着许多，连她也暂时无法看透的秘密——比如他竟是个男人。
若是能够尽数发掘出来，或许不仅会是闲暇时的余兴，标榜自身胜利的证明，还能够帮助她，达成真正的夙愿？
既然如此，接下去要做的事，就显而易见了。
“嗯。”
黑裙少女默默地颔首，“该准备撤退了。”
——就算是她，凭一己之力也没办法同时应对三名美甘尼禄级别的强者，更别提还得时刻提防随时可能袭来的【朗基努斯之枪】了。
真是见鬼了，明明都夺取第二新夏莱市的权限，解决了飞鸟马时的阿比舒装甲，结果转头一看，各校的精锐竟全都打上门来了？
少女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全都对他言听计从的。
总不能真就因为性别吧。
要是当初的夏莱，具备这样的能力的话，也许就不会，接连遭受到三度倾覆。
到最后，就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骤然警醒，少女将发散的思绪收回，闭上了双眸，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对埃利都与追随者的微操之上。
尽力拖延时间，直至回归所需的能量收集完全。
……
化为迷宫的埃利都内，我与凯伊手牵着手防止失散，向着中央塔所在的方向前进着。
直到又一次钻入死胡同中，我终于切身领会，为什么我在无名之神手下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等来救援。
“不愧是莉音挪用研讨会那么多的经费，精心打造出的要塞都市啊。”
我由衷地发出感慨。
埃利都本身，就是一座随时可以改变自身构造的巨型迷宫。
虽然需要消耗巨额能量，像刚才那样涉及全都市的程度在短时间内没法再次发动，但仍能每隔一段时间进行小规模的变易。再加上本就复杂的地势，走出的难度呈几何式上涨。
按照凯伊给出的情报，这也是学生们先前分成数支具备能应对追随者的队伍，同时从不同的路线朝我所在的区域推进的原因。
而很显然，如今的我和凯伊，或者更准确说是爱丽丝，都遭受到了无名之神的针对。
无名之神调用的不可解的军团，一旦遇见爱丽丝，都会迅速被夺取控制权，成为我方探路的先锋——这或许也能够作为，其正体为凯伊未来某种可能性的依据之一。
因为没法以这种方式阻碍爱丽丝前进的步伐，敌人地形变动的机会，基本全都用给了爱丽丝所在的小队。
但即便是这样，据凯伊自述，她们的进度依旧是最快的。至于原因，说来倒也简单。
这时，机器人少女在旁提议:“要先休息一会儿，等明日奈找过来再说吗？”
那份超乎寻常的强运，就如弥诺陶洛斯的迷宫传说中，那枚指引向牛头怪物所在的线团。有明日奈在，无名之神无论怎样阻挠，她们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正确的通路。
令人遗憾的是，我虽攻略了明日奈，得到的权能却无法凭空产生这样的运势，仅能将其他命运系权能赋予的额外运势积累。
事实证明，近段时间我积攒的财运，也不具备引导我走向中央塔的效力。
我不禁叹息，明日奈的【祸福轮转】权能，怎么就不算鸟呢？
在经历与无名之神的激战过后，消耗的二十余年生命，终于令得自菲娜的【再槃一次】权能完成了充能，可以强化任意一项与【鸟】相关的权能。
尽管我已攻略了六十余名学生，符合这一要求的，实际也就只有那寥寥几样而已。在无法提前预知强化后效果，偏偏又身处困境的当下，抉择就显得尤为艰难。
“你有点太过焦急了。”
留意着我的神色，凯伊忽然说道:“当然。我能理解那种感受。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当面向未来的我问个清楚。但是缺少正确方向的躁动，是不能为现状带来好的影响的。”
她说的这话，在理归在理，可就算是作为AI的她自己，恐怕也难以做到吧。
给自己上了个镇静的权能后，端详着凯伊乍看平静，实则带着几分不安的脸庞，我突然察觉到，那个我暂时想要回避的问题，现在就必须考虑在内。
知道了我付出的代价，又恋慕于我的少女们，会否受情绪的驱使，做出不智的抉择来呢？
一念及此，我知道，自己如今是该将那宝贵的强化机会，用在哪里了——
得自格黑娜供给部部长，爱清枫香，我方才使用过一次的，效果为使人平静的权能。
【反抗之翼】
第六十章祝愿您幸福常伴。
门扉开启以后，“我”缓步进到一座明亮却朦胧的厅堂。
所见到的景色模糊，乃至褪色，耳边也不断响起干扰的杂音，就好像在看一盘保存不善的录像带，还是第一人称。
视角跟随的对象最终站定在一张圆桌前。从其沉重的呼吸与心跳中，不难察觉到，其此刻情绪的紧张。
“我，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厨师……”
少女温柔细腻的声音里，透出迟疑与不安:“战斗什么的……我连枪都不怎么会用，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回答她的，则是来自圆桌对侧主座上，一道如清泉一样空灵纯净的女声:“你太妄自菲薄了哟。尽管你喜好和平与安宁，但这并不代表你生性怯懦。”
我竭力尝试看清楚，那人却好像被一团温暖和煦的光芒所笼罩着，仅能隐约听清其话语。
“恰恰相反，你拥有着为保护他人，挺身而出的决心与勇气，还有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中，都能做到绝不动摇的坚强意志。况且，你在驾驶方面的天赋，放眼全基沃托斯，除了从圣三一退学后不知所踪的那名学生外，几乎无人能及。”
“我没有那么厉害的啦！”
慌张地反驳了句，少女又吞吐着喵说，“就算真是那样，这些特质，并不是只我才具备的吧？我，我还是不明白……”
“并不是那样的。你确实具备独有的资质。确切来讲，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可以选择成为自己希望成为的人，本质也不会轻易改变。”
否定过后，主座之人又温和地叙述道:“地狱的主厨，自由的巨鹰，守护的天使……以及，在这诸多传说的起源，那存在本身，就诠释着何为叛逆的原典。用某一部作品的术语来解释，你，正是我们所寻找的适格者。”
她好像是站起身来，诚挚地说道:“为了达成能令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结局，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那难道说，也包括……”
少女似乎感到了意动。
“是的。”
主座上的身形，似是在光辉中浮动着:“如果要与既是最初，亦是最终的神明为敌，我们或许……不，肯定会迎来失败的吧。但是，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无论几度轮转，汇聚的微光，都将凝铸为型，化作通往理想的天国的阶梯。这是缺少了任意一人，都无法达成的奇迹。所以，请你相信我，也请相信你自己，相信我们大家。”
她说:“我们，终将攥住那束承载有希望的光。”
漫长的沉默之后，少女点点头，仿佛坚定了决心:“……如，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试着努力看看的。”
“欢迎你的加入。”
主座之人接着道，“那么，容许我做个迟来的自我介绍。我，暂任【第三新夏莱】的首席议员。你可以称呼我为——”
“啊！”
少女惊呼了声，随后语气更为拘谨，“你……您就是，千禧年的【万福圣哲】么！？”
“呵呵，是也有人那样称呼着我呢。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成为了同伴，不必使用疏远的敬语。总之。”
忽然，光辉更耀眼了几分，将画面尽数渲染为纯白的色彩，却有比之更明亮的事物在闪烁。
被称作“圣哲”的存在呢喃说:
“祝愿您，幸福常伴。”
随着话音的落下，幻觉在我的眼前如烟云般消散，噪声也瞬间一扫而空。
我放下捂在右眼的手，回味着方才狂人的见闻所传递给我的情景中，过于庞大的信息量。以及在最后，我依稀感觉到的，“圣哲”似乎直接向我投来的那道温柔的视线。
根据其中部分话语，还有这份幻觉出现的原因来判断，这大概是，来自其他时间线枫香的记忆吧。
真没想到，温柔善良的她，会受到这等评价……不过从枫香几乎每天都要负责数千人饮食，并且应对不满的学生们发起的暴动，还时常面临被美食研究会挟持乃至绑架的风险，却还依然努力坚持在岗位上的品性，她身上确实有着股远超常人的坚韧。
可就连厨子都要被逼上战场了，那条时间线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而且，竟然还真有所谓的第三新夏莱……
“第三新夏莱，不是已经被毁灭了吗？”
想起之前在红冬偶遇，那个自称可玛，又亲热地喊我兄长大人的小姑娘，当时在我看来荒诞的话语，我不禁紧蹙起了眉头。
似乎，无名之神刚才是有将埃利都称作【第二新夏莱】吧。而且无独有偶，也同样提起过，关于“灰狼”或“灰狗”的话题。
倘若这其中，真的存在有什么关联，可玛提到的另一件事，又是否……
“怎么了吗？”
这时，旁边传来凯伊关切的声音。
“没怎么。”
随口敷衍了过去，在这休憩的间隙，我悄悄拿出卡片，确认权能强化后的结果。
……
转换权能:【通天道途】
说明:持有者可消耗体力，越过言语的限制与拥有神秘的生命进行无障碍沟通。
来源:【反抗之翼】强化。
……
凝视着这极有卡片风格的说明，我不由得蹙起眉头。
拥有神秘，亦或者说是光环的生命，那不就是学生么。
顶多再加上十字神名的预言者们。但那些AI，同样拥有着口吐人言的能力吧。
这难道是说，能让别人耐下性子来，与我进行交谈的意思么？
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与强化前，存在异曲同工的“使人镇静下来”的效果，并且还扩大了范围，却又好像变得没那么好用了。
稍加思索，我还是决定拿身旁现在唯一的人选，进行下实验:“凯伊，等见到未来的自己，你准备问些什么呢？”
闻言，机器人少女没好气道:“你现在是很闲吗？”
虽然是我刻意选择了难回答的问题，凯伊的态度也委实是有些恶劣了，我遗憾地排除了上述猜想。
但就在下一刻，犹豫了会儿的她，摇头说:“其实，我现在还在想，她真的是我命中注定，会成为的模样吗？又或者说，无论是她还是我，都只不过是身为Key的可能性之一吗？”
微微一顿，凯伊语气变得低沉复杂起来:“即使放弃了自身的使命，本质也不会发生改变。爱丽丝的起源是无名之神的王女，而我是守候在王女身边，引导她前行，纠正王女错误的侍女，你则是负责守护我们的骑士……不，你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仆人吧，却成天妄想着迎娶王女，甚至连我也不放过……”
她的认知还是一如既往的离奇——我难道不是爱丽丝的约定之王？
某些AI，疑似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了。
正当我这样腹诽着，凯伊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的命运，应该是连结在一起了的才对。至少在我们身处的这个可能性中，早已是那样的了。”
似乎是感到惆怅，乃至恐惧，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着:“如果在某个地方，我会变成那副模样，那爱丽丝……还有你，都怎么样了呢？”
她果然早已找到了最为在意的问题，只是害怕知晓那个不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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