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我感受到她的这份心情，不由得沉默，随后握住坐在我身旁的她冰凉的手，认真地说:
“那种事情并不重要。”
“没错。”
瞳色化为湛蓝，爱丽丝看向了我笑容明媚，“凯伊。现在，我，Sensei，你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了。”
话说回来，我可还没有原谅凯伊对我做的一切啊。起码等卡片给我回应后再讲这种话吧。
凯伊的人格再度浮现，表情复杂:“爱丽丝啊……可是我……”
“相信Sensei吧。”
爱丽丝温柔地望着我说:“我知道，如果是Sensei，不管中间历经多少曲折，一定能让所有的爱丽丝和凯伊，都得到应有的幸福。我一直，都这样相信着，也希望凯伊可以相信。”
总将我视作救世主一类的角色，投注过多的期待，也着实是令我有些为难啊。
“所以，也请凯伊和我一起，努力让Sensei得到真正的幸福吧。”
爱丽丝兴致高昂，语气温和而坚定，“然后将同样的想法，也传递给另一个世界的凯伊！”
她总是这样，能轻易地原谅做错事的人，并以为我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然而，真正的我，并没法做到那样宽宏大量。就算现在看在爱丽丝的面子，立场又暂且一致的份上，勉强和态度顺从的凯伊和平共处，那份芥蒂也始终没有消解。
更何况是行径更加恶劣的无名之神了。
“就算她暂时可能也没办法理解，只要不断地刷高屈服度，一定能没问题的！”
……等下，爱丽丝是不是无意间说出了什么奇怪的用词？
对此凯伊羞恼地叫嚷道:“Sensei！全都是你的错！到底都让爱丽丝学了什么知识啊！”
“关我什么事？”
我奇怪地问，“肯定是爱丽丝又翻出了桃井甄选导致的吧。”
“让爱丽丝和成天沉迷那种游戏的坏孩子玩，当然是你的错啊！”
完全没有道理的迁怒，令我嘴角一扯，懒得再与之争辩——
虽然爱丽丝确实只听我的话，但要说凯伊没有默许她玩奇怪的游戏，我是不信的。
说不定，某人还从里面学习了技巧，打算一雪前耻也说不定。
抬头望向天穹，刚思索着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与其他人的通讯，又该怎样应付将会到来的麻烦，我突然愣住。
“凯伊，你说。”
指着高悬于天空，初时还令我感到惊异，后来却习以为常的事物，我问，“挂在天上的这些光环，算不算神秘啊？”
隐含着激动的问询，换来的却是看傻子般的异样眼神:“你在说什么废话？”
确实，反正消耗的只是在开启云石王神名状况下，即便流逝些许也近乎在一瞬就会被补充完全的体力，不妨直接试试。
于是我朝着也许距离有数千公里之遥的，那覆盖了全基沃托斯的光环发动了权能，在心中默念着我当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在下一秒，有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我全身，随后我脑海中便自然浮现出一副繁复至极，就好像是由高空俯瞰，且能够自由放缩大小的地图，其中更贴心地标注有我所处的位置，各大能量源，以及通往中央塔的唯一一条正确路线——
真的能开全图挂的啊！？通天的天原来是字面意义上的天！？
起初我觉得这多少有点离谱，但一想到这是基沃托斯，又觉得特别合乎情理，特别是在开挂的受益方还是我的情况下。
不对，这怎么能叫开挂呢？我这分明就只是在正常运用机制而已！
又有什么办法，我的魅力之大，就是能令整座基沃托斯都为之折服。换作其他人来，就算向着天上的光环发送请求，也不一定能得到回应吧。
想到这个权能或许还能开发出诸多其他用途，连我的心情都不由得好转，准备叫还在数落的凯伊一同启程，站起身的时候却险些一个趔趄。
“你没事吧！？”
紧张地扶住了我，凯伊慌张地问:“是不是生命损耗太多了……”
取消权能，我缓了口气，拒绝了她的搀扶，实话道:“没关系。只是刚使用了个权能，对体力的负担比想象中要大而已。”
即便我不断将生命，转化成维持神名所需的神秘，与天上的光环交流的消耗，仍然要远超恢复的速度。好在我也不需要时刻维持，只需要在无名之神使用地形变化的时候，重新确认路线即可。
“出发吧。”
我说道，“就算没有明日奈在，我也知道该怎么去到中央塔了。”
眺望那高耸入云，散发着不祥的红光，真就如同游戏里魔王城一般的高塔，我眯起了眼。
即便没有所谓的【万军之主】，也是时候，让那座高塔倾覆了。
第六十一章莉音仍在逃避。
凭着权能的指引，还有爱丽丝的陪伴，我势如破竹般在迷宫中前进着。
在恢复了与学生们间的通讯，并进行过必要的安抚以后，在我的远程指导下，她们也纷纷踏上了正确的道路。
或许是意识到，已经没办法再阻碍我的脚步，不久后，伴随着从都市另一侧传来的轰鸣，路边的屏幕，突然显现出无名之神的影像:
“我们也许可以谈谈。”
你不能只有在自己落入颓势的时候，才懂得退让。
尽管在心底耻笑于她的前倨后恭，我还是边继续向前，边给出回应:“你想要谈什么？”
无名之神道:“你们似乎，是在计划摧毁中央塔。”
闻言，我眉头一挑:“是又如何呢？”
将中央塔烧成灰——虽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但破坏其主要机能，确实是当前最优的选择。
当这座要塞都市的控制中枢，被无名之神夺取，她就已然占据了绝对的主场优势，能将埃利都的电能尽数纳为己用。
与其冒着风险，贸然踏入塔内面对可能布置好的陷阱，还不如直接将其摧毁，迫使她凭自身实力，接受我们正大光明的围攻。
而得益于莉音晚期的被害妄想症，她在建造埃利都之初，就于中央塔的几个关键节点处秘密埋设了大当量炸药，且一旦尝试拆除或受剧烈冲击，都将直接致使高塔崩塌。
纵使【阿特拉哈西斯的方舟】具有重塑物质的力量，仅仅是受方舟间接影响的中央塔，理论上来讲也不会发生大规模的结构变动。即便莉音的后手被破解，也还有其他的备选方案。
比如说，工程师部投入了半年预算，加装了自律追踪机能，用响随身携带的迫击炮发射的……最新式远距离扬声器。
至少工程师部坚定声称，那从外形无论怎么看都是炮弹的玩意，实际是个扬声器。
总之该计划被无名之神知悉，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毕竟我和学生们进行商议的过程，很难避开她的耳目；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以此为话题，主动向我提出交谈，这一反常的状况确实引人遐想。
然而，无名之神却轻声道:“那样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哟。你身旁的赝作，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只要我在塔的外侧，展开状态叠加的领域，就能够无视任何来自物理层面的攻击。”
竟然还有这种违背常理的技术么！？
我先是一惊，随即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凯伊，后者则颔首说:“无名众神，确实能做到这种事。按照爱丽丝容易理解的方式，就好像是魔王城外，只有圣剑才能破坏的结界。”
紧接着，凯伊却又话锋一转，质疑说:“但是，那需要庞大的算力和能量支撑。如果你已满足那样的条件，为什么不直接将整座埃利都化为方舟呢？”
诚如机器人少女所言。在任何超越常规认知的技术背后，一定也有着与之相符的夸张需求。
很快我也想通了另一处症结:况且，如果无名之神真的能通过这种技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她早就该用了，何必回溯时间呢。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无名之神语调温和，就仿佛先前的激烈冲突，全都荡然无存一样，“联邦学生会长的义人，你很有趣。你的行动成功取悦了我，所以，我决定暂时不毁灭这个世界了。”
那我是不是还得和您说声谢谢啊？显然垂涎于我美色的这位未来凯伊？
居高临下，如赏赐般的口吻，令我很是反感，同时并不耽误我冷静思考，在斟酌后追问道:
“所以，我们是否要推倒中央塔，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仁慈是有限的。”
她说，“凡人，你应当懂得敬畏神明，远离恶事。”
此话一出，我当即心下了然。我破坏中央塔的想法，确实让无名之神感到了忌惮。
倘若她坦言，是要收集埃利都的能量以达成什么目的，我还勉强信几分她确实是被我的容貌所折服，失去了战意；顾左右而言他，只能表明，她还藏有不愿被我发觉的企图，实际也并不像她希望展现的那样成竹在胸。
其过于明显的虚张声势，使我忍不住想要发笑:其他时间线的凯伊，终究也还是凯伊。就算经历不同，力量又强大了不知多少倍，本质也不会轻易改变——亦或者说，这就是AI的通病。
既能做到面不改色地撒谎，又会被简单的话术所蒙骗；思虑有时缜密得超乎常人，逻辑方面却往往存在奇妙的偏差。
明知无名之神缺乏诚意，我仍佯装出恍然与欣喜:“原来是这样啊。太好了，那就让我们握手言和吧！”
然而此话一出，都还没来得及等我提出“为表诚意交换情报”的意愿，通讯里便炸开了锅。定是我在少女们心目中的形象过于光辉的缘故，竟有人真以为我是要与无名之神和解，七嘴八舌地劝我三思。
甚至连身旁的凯伊都急着劝道:“你是笨蛋吗！万一她其实是在骗你，想要拖延时间该怎么办呀！”
这还用得着你这最典型的案例来提醒我？
虽然我暂且保持沉默，但可能是有谁点破了事实，也可能是我的反应不够真实，无名之神的态度瞬间变冷几分:
“真遗憾。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接下去，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罢，她的影像就在屏幕上消失无踪。
没能套到可参考的信息，我不由得有些遗憾。但无论如何，这都不会妨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只会让我更加坚定将其彻底击倒的决心。
最后的一段路程，出奇地顺利。相较于还与追随者斗争的其嘢余学生们，我与凯伊大约快了十几分钟。中央塔就在不远的前方，我加快了步伐。
就在这时，莉音发来了私人通讯:“Sensei，您不等等其他人一起吗？”
“那是当然了。”
我奇怪道，“多等一分，就多一分未知的风险。基于合理的考虑，由能保证自身安全的我，先行去缠住无名之神，是最优的选择……嗯，而且现在还有凯伊跟爱丽丝在呢。不会有问题的。”
身旁正处爱丽丝模式的机器人少女，郑重地点头:“爱丽丝会努力的！”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里补充一句:最多就只是取得战果大小，消耗生命多少的区别而已。
莉音却仍迟疑着说:“可是……”
“莉音。”
深知她是在担心我，我缓声道，“将我和整个基沃托斯的存亡放在天秤上衡量，又是孰轻孰重呢。”
沉默片刻，她说:“曾经告诫我说，电车难题本身前提就是错误，不能用这种方式去思考的人，不正是Sensei您吗？身为大人，Sensei您难道不该以身作则，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才是真正的正确吗！？”
研讨会会长的音量越来越大，从最初的低声呢喃到后续的严声质问，唯一不改的，是隐含着委屈的哭腔。
“为，为什么……”
她似乎真的，在抽泣着，“非得要Sensei您来做出牺牲不可呢……为什么……”
虽然我早就晓得，平常一直以强硬性格示人的莉音，在暗地里也有多愁善感的软弱一面；我的事被无名之神曝光，又会给少女们带来怎样的动摇。
但是直到看见喜欢的重要之人受伤，乃至濒死，才晓得向对方承认错误，还是用这种别扭的方式，会否有点太过败犬了呢。
你这样很容易抱憾终身的好吧？
稍微不合时宜地想着，不过安慰她的时候，我还是尽可能拿出正经的姿态:“莉音，抱歉，就算是我，也是会犯错的。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有的时候，回忆往昔，我也会不禁觉得自己做了许多的蠢事，现在回过头来看还有许多更好的方法，但我不会再为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的事懊悔。
“大人并不是无所不能，永远正确的圣人。”
我说道:“大人仅仅是能直面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并且努力将其纠正的存在。莉音，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与人相关又绝对正确的事，因为人类本身就是感性的生物，而情感本身，就意味着荒谬与错误。”
过了好半晌，莉音才说:“……Sensei，您的这套理论，完全……”
“嗯，仅仅是我的一己之见，完全缺乏有力的佐证。”
我爽快地承认，“所以，莉音，我的同行者，等我回来之后，可以请你陪我一起，勘正我们所犯下的错误吗？”
“我……我……”
没有等到明确的答复，莉音支吾了两句，就挂断了通讯——我很想为她辩解说，她仅仅是需要些时间来冷静；但客观来讲，就是莉音又在习惯性逃避。
无奈地耸肩，反正我只期盼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能再和她好好聊聊。
重回塔前的广场上，隔着极远的距离，我就见到一道黑影，在中央塔正门前静静地伫立。
是黑发黑裙的无名之神。
我下意识放缓了脚步，直至与凯伊站定。风吹拂而过，扬起我与她与她的长发。
“你本来不该来得这么快的。”
无名之神轻声道，似是在叹息，“更不该拒绝我给出的善意。”
“我接受过一次。”
我抚摸着那前不久才被穿刺的左眼，“结果下方却掩藏着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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