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没有回应撒娇，我注视着少女，问:“那假如说，我打算一劳永逸地，彻底制裁凯撒集团，你怎么看呢？”
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提起这茬，花耶愣了下，迟疑说:“诶，现在么……？”
她又连忙澄清:“Sensei，我知道凯撒集团得罪过您，当然是愿意站在您这边支持您的。但是……”
话锋一转，花耶为难道:“就目前而言，凯撒集团的武力对我，对Sensei您，对整个基沃托斯来说，还是必须的。那个，就当成是暂时的妥协好了。即使是与不共戴天的仇敌，真正的超人，也可以做到笑脸相迎……”
我默默地聆听着，心中却已恍然。尽管花耶口口声声承诺，等凯撒集团失去利用价值任我怎样处置，最后表达的意思，却还是希望我能暂时放过凯撒。
在这个时候，若我告诉花耶，凯撒集团其实正在阿拜多斯沙漠深处，挖掘能够征服世界的超古代兵器，还必将觊觎联邦学生会的圣所之塔，她或许会给出别的答案。
不过，已经没有再那样做的必要了。
无论有什么缘由，忠诚不绝对，即是绝对不忠诚。
同理，既然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又有什么必要，再为私情瞻前顾后呢。
“那个，总之，Sensei，很快PMC的将军也该到了。”
花耶试探着问，“您如果有什么其他的诉求，就由我来帮忙调解如何呢？”
忍不住失笑摇头，我低声感慨道:“你还是，太天真了啊。”
花耶显得有些懵然:“诶Sensei，您这突然间，是在说什么呢？”
却是没有做出回应，我自顾自拿手机准备发送消息，普拉娜的声音却又响起:
“确认状况。已向Momotalk联系人‘雪乃’编辑信息:‘收网的时间到了’，是否发送？”
……原来什亭之匣的工作效率，是可以这么高的么？
实在过于体贴的普拉娜，就好像与我心有灵犀般默契，和阿罗娜在某种程度上更堪称天壤之别，都让我有点不适应她面面俱到的侍奉。
能想到的，仅有一句唏嘘:原来，有一位真正出色的秘书在身侧，是这么爽的事么……
收起手机的同时微微颔首，而就在花耶第二次问询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打开来，四名身穿水手服的狐耳少女鱼贯而入。
正为异样的氛围而局促的现任代理，不由得为变化契机的出现面露喜色，却又很快自行按捺下来:
“雪乃，你们怎么回来了？”
“花耶……不，嫌犯不知火花耶。”
换用了全名称呼，雪乃取出枚闪着寒光的银手铐:“现以内乱，渎职，滥用职权罪，行贿等罪名逮捕你。请放弃无谓的抵抗。”
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花耶目瞪口呆:“诶？这难道是什么新式的玩笑么？”
但很快，或许是想起一个惊人真相的她，表情就变得勉强了起来:七度雪乃，向来都是不开玩笑的。
见FOX小队几人朝她包抄而去，花耶彻底慌了神，下意识躲到我所在的沙发后，忙不迭道:“等，等一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难道不是一伙的么！？”
“对不起，花耶。我是SRT。”
“就因为你们是SRT啊！你们难道不想恢复学园了吗？”
游说的同时，又被迫得倒退的花耶尝试进行游走，却无法改变无处可逃的现状。
她只得寄希望于，在场唯一还可能帮到她的存在:“Sen，Sensei！您也说句话呀？”
“……束手就擒吧，花耶。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我顿了下:“至于SRT特殊学园的重建，我会尽快着手操办的。”
正为前半句话而娇羞泛红的脸颊，在反应过来后半句中隐藏的意味后，瞬间变得惨白。
她停住脚步，任由雪乃为其戴上手铐，却只紧盯着我，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儿，才憋出句近乎于呻口今的话语:“是，是您……？”
“嗯，是我。”
我怜悯地与那与羊类相似的翠绿眼瞳对视，出于不知何种情绪，将对花耶而言，可想而知多么惨痛的真相相告:
“抱歉，FOX小队，是我的人。从接受你的招揽前，就已经是了。”
“……是，这样啊……”
花耶呢喃道，表情近乎呆滞。
第五十一章为什么要放弃我？
咖啡入口，微微发凉。随后扩散在口舌间的，似是更为明显的苦涩。
不过，正浏览着份文件的我，并没有太在意细节，只是被激得稍一蹙眉，便又移转目光朝身侧，问道:
“花耶，你这部分的批示，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站在我边上，正一副魂不守舍模样的花耶，就好像上课走神，忽然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打了个寒颤，连忙俯下身来，睁大眼看清我所问询的内容。
接着，又努力回忆了会儿，才用犹豫不定的语气，含糊不清的措辞，努力朝我解释起她的意图来——
“呃，我当时是……”
若是抛开她的一双手腕，都被一副银光烁烁的手铐给铐起，还有FOX小队在旁狐视眈眈，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是一名新入职的秘书，在紧张地向顶头上司汇报工作一样。
就连工作本身做得一塌糊涂这点，也很符合我的刻板印象。
在认真听完后，我给出了修改意见。看花耶苦着脸接受，由于活动受限略艰难地开始书写，我也抓紧时间，继续确认起下一份按照规章制度，应由联邦学生会长代理处理的公务来。
让FOX小队将花耶紧急逮捕后，却没有直接将她押下去的一大重要原因，即是如此。
众所周知，身为Sensei的我并非学生，自然也不具备成为联邦学生会长的资格，除非进行改制。
未免落人口实，我不能直接越权。换言而之，在花耶的职务被卸下，权力被交接以前，还需要由仍担任代理的她，处理些或紧要的，或突发的事务，按照我的意思。
这点，无疑是重中之重。
至于按理说，花耶被逮捕后就该自动被停职，在此期间签署的文件，也不具备正当的法律效应——就目前的天气，就算对时间的感知不小心出现几个小时的偏差，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吧？
罪人的证词不可尽信，FOX小队的诸位，也不会出卖我。
“Sensei，啊～”
妮可捻着牙签，叉了块她刚切好的苹果，送到我嘴边。清口的酸甜，瞬间将咖啡残存的余味覆盖了过去。
而很快，花耶如实按照我的建议，修正了所犯的错误，在我颔首表认同后，又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接着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一咬牙，鼓起勇气问我道:“Sen，Sensei……您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呢？”
我想要做什么吗？我所追求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我想要安稳而幸福地活下去，与我所珍视的存在一起。
然而就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在基沃托斯，实现起来都阻力重重。
各类事件纷至沓来，使我不得安生。甚至，就连从我来到这座学园都市之初，就一直默默支持着我前进阿罗娜，都被从我身边夺走。
再回顾往昔，安于现状，又太害怕失去的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待在原地驻足不前。
或许正因为懦弱，我才反而，会失去我最为重要的事物。
事已至此，我似乎也唯有，不择手段地前进，直至夺回应属于我的一切。
“我明白了！是我的态度太狂妄，没有尊重Sensei您的想法对吧？”
或许是我暂时将她留下，给了她不切实际的期待，见我沉吟，花耶强撑起谄媚的笑:“Sensei，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正的……从今往后！不论您有什么吩咐，我都会乖乖照做的！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还没等我答复，她又忙不迭道:“对了！您讨厌凯撒集团是吧？其实我也早就看那些无用又贪婪的家伙不顺眼了。要价那么高，结果连区区一些暴民也无法镇压，简直就是尸位素餐！”
粉发少女义愤填膺地说:“最重要的是，竟敢忤逆Sensei！已经不是一般的资本了，必须重拳出击！基沃托斯的反垄断法案可不是摆设！”
花耶摆出与我同仇敌忾，誓要将凯撒集团绳之以法的架势，却更显得好像是在卑微地讨好我。让我既是好笑，又想哀叹。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快要下台了。
“……花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于是，我用澹然而决绝的态度说:“主动自首，去矫正局里待一段时间吧。考虑到你的身份，还有主动交代状况，组织上会给你一定的优待，我也会去探望你。等过段时间，你反省过后……我再去接你出来。”
闻言，花耶如丧考妣，哀求说道:“Sen，Sensei，真的就没有再缓和的余地了吗……？我会很听话的，只要我继续担任代理，成为会长，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扶持并暗中操控新一任的联邦学生会长，基沃托斯名义上的最高权力者，乍一听，似乎确实是个极具魅力的提案。
但是问题在于，我所需要的，是一个真正和平稳定的基沃托斯，与一位至少能维持住现状，而非更糟的代理，在我甩手不管的情况下。
如果让花耶来干，那为什么不干脆由我自己，去成为基沃托斯联邦大总统，基沃托斯帝国大皇帝之类的角色呢？
更何况，花耶确实做错了太多，从最开匧始，她就已经注定了要出局。
“花耶。”
伸手将她那不屈的呆毛按下，我说:“给自己留点体面吧，也别让我难做。”
局势如此明朗，还愿意与她多说，已是我所能够给出，最大的仁慈。
这也是看在我胸口处，那之前在花耶诚挚地邀我，共同创造更美好的世界时，就已变得灼热，这次却好似要将我灼伤，令我不敢取出的卡片的份上。
很遗憾，对我来说，想要迈向更美好的世界，就必须摧毁少女的梦想。
被送入矫正局，也就意味着，花耶将被追究罪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犯人。
即使可能给予的处罚是留用察看，万一表现良好，可能出狱后还能恢复防卫室长的身份——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基沃托斯本来也就是这种地方——可其原本光鲜漂亮的履历上，也注定将留下终身的污点。
这意味着，她成为联邦学生会长的野心，会彻底沦为泡影。
显然深知这点，也意识到了我的态度坚决，花耶脸色灰败，却还是不愿放弃，艰难地说:“……真的没机会了吗？”
“你今后的人生还很漫长。”
我安慰道，“诚心悔改，并向那些被你伤害的人道歉，然后，重新开始吧。真正的超人，不该为这点挫折而击溃，不是吗？”
“……那您呢？”
突然情绪激动，花耶压倒在我身上，揪住住我的衣领:“高高在上地和我说教些大道理——您难道就没有错吗！？”
我抬手示意FOX小队，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与那近乎快要完全贴上来的翠绿色眼眸对视。
“是您将我推上位的！我也都是在按您说的做！虽然代理的工作比想象得要累，周围也全都是不省心的人！我还是都忍受下来了！”
“为什么？既然不想让我做的话，倒是一开始就直说啊！FOX小队是您的人，想阻止的话，机会多的是吧！？”
“给我希望的是你，现在要亲手夺走的也是你！你凭什么这么做，就算我有错，难道这里面没有你的一份么？”
连声质问着，花耶低下脸，浑身颤抖，声音难掩哭腔:“我明明……也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我……为什么，唯独对我那么残忍？”
泪水滴落在我的衣上，失去了全部气力的少女，迷茫地呢喃:“我难道，就不是您重要的学生了吗……？”
沉默良久，我承认事实:“嗯。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确实没有资格责怪你。”
作为Sensei，引导那些少不经事的学生走向正途，本该是我应尽的义务。
然而，明知花耶在歧途上渐行渐远，我却是以她曾算计我为借口，在远处冷眼旁观，连她的心意都视而不见。
直至她的错误不断积累，越过某一界限，让我能心安理得地利用她……在这过程中，看似置身事外的我，恰是使她沦落至此的最大推手。
正如花耶所说的那样，她所犯下的一切罪责，皆有我的一份。
当我产生这一想法的下一刻，风铃声响，好像从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缥缈听不真切的呓语。
【我的羔羊啊……去背负世人的罪孽吧，若是你能做到。】
——莫名其妙。我只是对不起花耶，世人如何，又与我何干？我还没有伟大到，会为不相干的人奉献牺牲。
无视那意味深长，令人不适的轻笑，我说道:“所以，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后，为了偿还我的过错，我会……”
深吸一口气，我做出了个，艰难的决定:
“辞去夏莱负责人的工作。”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花耶也抬起还挂着泪痕的脸颊，呆呆地注视着我。
“喂，Sensei，突然在说什么呀！？”
“Sen，Sensei，还没至于要到这个程度吧……”
“就是说呀，您这叫与犯罪分子周旋，联邦学生会长知道了都得夸您一句忍辱负重呢。”
胡桃，妮可，音葵纷纷出声劝阻，随后是慢了半拍的雪乃，唯独花耶陷入沉默，没有言语。
但任凭她们怎么说，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心。
夏莱负责人之位虽好，但我的精力，终归是有极限的。
等到基沃托斯所有的危机都被解决，我也就该功成身退，享受属于我的人生了。
当然了，前提是得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就目前来看，估计还得再过很长一段时间。
就当我与学生们玩着三辞三让的把戏，一位军装的机器人，礼貌地推门而入，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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