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我看向身侧，正一副百无聊赖模样，白发金眸的龙娘少女，诚挚道:“薇娜酱，也多谢你了。”
受被普拉娜称作“暗灾”的异常天象影响，原本就全是千篇一律，难以区分，望不见尽头的黄沙，缺乏导航指引，还时不时挂起沙尘暴的阿拜多斯沙漠，又在此基础上，增添了伸手不见五指与通讯困难这两条。
即使是身为阿拜多斯原住民的对策委员会，在这样的恶劣条件下，都迷失了正确的道路；与之相对的，凯撒PMC的驻兵，也都好似流落到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般，被困在了设施无法离开。
理论上来讲，遇到迷途的困扰，我可以依靠权能与横贯基沃托斯天穹的巨型光轮沟通，获取实时卫星地图般的第二视野——而现在来看，其实现原理，多半也正是如此。
本来就有着极高延迟的沟通时断时续，所得的画面也被黑暗模糊，恰如此刻的夜幕，将那在基沃托斯，比起日月星辰都还要恒永的光源阻断在外。
然而，正当我面临着如此困境，名为薇娜的少女，进了沙漠就好像盲人回到了没开灯的家一样，完全不受影响，轻车熟路就带着我与在原地打转的对策委员会汇合，接着就是顺理成章地抵达凯撒所属的驻地。
我开始将其归结至，薇娜可能是本身就具备特殊的才能，又作为凯撒集团的一员，长期在阿拜多斯沙漠活动，所以才能那么熟练。
可凯撒PMC的雇佣兵直到见到印有公章的手令，才确认薇娜的身份，又让我有了新的猜测——
这孩子，说不定也是出身于阿拜多斯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唵对我抱着，极为强烈的抵触情绪。
就好像现在，我分明是在道谢，薇娜却朝我怒目而视:“都说了别随便和我搭话！我不想和你有任何接触！”
与我相处，她全程基本都保持着如此恶劣的态度。要不是她真帮上了大忙，我确实心存感激，她大概，已经被星野给狠狠地教训一顿了吧。
——耶索德还说薇娜只是不坦率，且怕生，没恶意，从实际体验来看，这句话的可信度着实堪忧。但再想到耶索德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向我土下座，我也就释然了。
就她展现出的性格，哪怕在我胯下受辱，恐怕也只会表现得甘之如饴，嘴上跑火车也合情合理。
某种意义上讲，耶索德确实是名言行举止皆贯彻了凯撒集团的作风，并且凭着身为学生的优势做到推陈出新，杰出的商人——
既懂审时度势与敌人握手言和，又不在乎颜面会放下身段献媚，耶索德不赚钱，简直天理难容。
再说回薇娜。我翻遍了记忆，也从没想起有在哪里见过她。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与这位有着龙蛇特征的娇小少女的来历间，或许存在着我暂时还不得而知的联系。
总之，我自认也算是宽宏大度的了，对恩与怨也向来分得很开，自也不会为区区几句恶言，就不承薇娜的情。
就是说，这世上也不是不存在既是报答，也是报复的方法嘛！
注视少女的犄角，我忽然有点手痒，希冀着有朝一日，能亲自验证下从后边握住，会是怎样的感受:
法律盲区→我以为方向盘呢→那你和我的什亭之匣说去吧→我都那么用力了你怎么还没昏死……应该又会是这样一套熟悉的流程。
于是将些许不满化为期待，我朝薇娜温和地一笑，又忽略她“不准对我笑”莫名其妙的生气，又将目光投向下方的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
沉吟会儿，我终究是耐不住性子，不等吊机就位将其运至上面，仅通知了其他人一声，决定下至最底层，先行展开调查。
随着电梯厢似缓实快地下降，我与大船的距离亦不断地缩减，其也逐渐占满了我的整个视野。
说实话，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在外形上并未给我以震撼之感。这一远古造物，在高度方面仅与三，四层高的小楼相当，宽度则大约是在高度的两倍左右。从正面看过去，就像一栋在都市被钢铁丛林所遮蔽，低矮不起眼的楼房。
“方舟的造法乃是这样:长300腕尺，宽50腕尺，高20腕尺。”
普拉娜顿了下，道:“约合135m×23m×13m。”
也就是说，面积还不足三分之一个400米标准跑道的田径场咯？
乍一看似乎有些寒酸，可是，虽外形与船相似，也以船命名，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的本质，却是一台搭载了飞行功能的量子计算机。
想到这，那还蒙着尘土，在昏暗中失去本来颜色，真的就与普通船只没太大区别的造型，在我看来也充斥高深莫测的科技感。
电梯停靠在先前随着挖掘进度修建的底端，距离大船顶端所在还有十多米的距离。
“Sensei，请走这边。”
什亭之匣又响起普拉娜的指引声:“大船共分为三层，15个区域，在上层可以看见高一腕尺的透光处，门就开在旁边。”
顺利找到进入大船的门扉。也不知是以什么为能源，令大船尘封了漫长到无法想象的时光后，仍可以运作，当我在船体内前进，脚步在走廊响起空寂的回声，唯有门与灯的自动感应与我相伴。
莫名地，我真有种置身于科幻场景中的感觉，随后泛起的，是淡淡的孤寂。
而待我来到操纵室，看到在相较于我想象要大的规模，以及那些逐一亮起的屏幕，我很快认清了一个现状——
首先，即使我先一步来此，也看不懂操作面板所呈现的内容；其次，就算随手按一个应该也不至于倒霉到会出岔子，大船的操作，明显不是一两个人可以胜任的。
犹豫片刻，我问:“普拉娜，你可以全程接管吗？”
答案简洁有力:“回答，可以。”
哇～普拉娜酱Love～
就在我喜上眉梢之际，紧接着，普拉娜却给我带来了个坏消息:
“但是，不建议那样做。为了突破多次元屏障，Sensei您需要借调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发动阿特拉哈西斯的方舟程序。我需要保护Sensei您的安全，无法进行兼顾。所以，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需要十名以上的领航员。”
顿了下，她又道:“建议，召集值得信任的学生，对大船结构进行情报分析与解析，进行辅助操作。”
换言而之，还是必须带上学生一起么？
抚摸着操作台冰冷细腻的台面，我不由得生出几分惶恐:面对这一未知的，可能发生危险的古代遗物，单我进行搭乘也就罢了，若让其他学生也参与进来……
正所谓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通常来讲，技术人员在战斗力方面，至少我第一时间想到的那几位，都不算突出。
按照计划，我们是要乘坐大船飞到空中，自上而下用攻击贯穿审判日的藏身处。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从高空坠落，就她们在学生里堪称娇弱的体质，少说也是受伤起步。
沉吟了良久，我忍不住问:“……普拉娜，你以前，应该是见过大船启动的情景的吧？”
既然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A.R.O.N.A，又对于大船相关的事宜信手拈来。
“不完全肯定。”
普拉娜的回复，却颇有些耐人寻味，“Sensei，我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侍奉于您。您所在之处，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不知道她是出于怎样的逻辑，才突然开始表忠心，我也没有去深究，只是问:“在你所知的方法里，有没有什么，是可以规避可能的风险的呢？比如大船内部发生故障，或者遭遇外来的攻击，与方舟发生冲突……”
普拉娜说:“肯定。存在逃脱程序，可以在紧急状况发生时进行传送。”
闻言，我才松了口气。冷静下来，我恍然惊觉，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忘却了对普拉娜的戒备。
是因为她表现得太过值得信赖的缘故么？至少，她为我做了那么多，是不可能会突然背叛的吧……
试图这样说服自己，我心底却忽然闪过了，花耶的身影。
在当时的她看来，我，也是没理由背叛她的才对吧？
“Sensei，请恕我向您谏言。”
忽然地，普拉娜开口，在得到我允许后，接着道:“您现在，正在犯下【暴食】之罪。”
我迷茫了一下，寻思自己什么时候有过暴饮暴食，却听她阐述说:“过分贪图安逸，沉溺玩乐，以至于失去了进取之心，即是暴食。Sensei，您如果真的想要夺回阿罗娜前辈，还请暂时摒弃不必要的怯懦。”
闻言，我抿了抿唇，想要做反驳，心底最深处却是清楚地知道，普拉娜说得没错。
随着拥有的事物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开始会患得患失。特别是，当发现与我相知相恋的少女们，原来会为我的不惜一切，那般哀伤以后——
我不愿看到她们为我而哭泣。既然她们，将我视为最重要的存在，我也想要，将她们视为我最重要的珍宝。
直到我失去过才发现，我的生命，早已不止属于我自己了。
必须承认，尽管阿罗娜在我心中占据着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但我不会为了她而牺牲我以外的任何人，也不会为了她，牺牲我那不属于我的部分。
可现在，我所要拯救的，并不仅仅是阿罗娜，更有这个我与我所重视的人们所栖身的这个世界。
正如普拉娜所说，在这种时刻，无用的怯懦只会给所有人带来更多的悲伤。
“……谢谢你，普拉娜。”
一昧的顺从只是讨好，真正的忠言总是逆耳。
我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气流从胸腔内涌出:“我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不会让多余的感情，影响到接下去的计划的。”
第五十五章以德报怨七神凛。
离阿罗娜救出作战的最后期限，仅剩最后的24小时。
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内部，准备工作仍在紧锣密鼓地推进着。
尽管普拉娜对于大船的操作方式有所了解，但作为什亭之匣的AI，她有着一项与阿罗娜相同的特性——
其存在，仅有我可以认知到。在常规情况下，她无法通过任何方式，与学生进行直接沟通。
既然作战过程中，普拉娜要将全部算力用于保护我的安全，那驾驶大船的任务，终归还是要落到学生们的头上。
为此，必须要对大船的操作系统与具体结构进行解析，以编写一本即使是第一次接触战舰的新手，也可以按着流程轻松入门的操作手册。
遗憾的是，作为AI的普拉娜，并不懂碳基生命的局限性，仅能从理论上进行高屋建瓴的指导，还必须由我转述。
而在分身乏术的情况下，为了效率起见，我只能先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再进行阶段性的验收。
“那么，现在的进展怎么样了？”
总动力室内，我向工程师部的少女们问道。
当她们听说有宇宙战舰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都不用我说明现状的严重性就耐不住心潮澎湃，加班加点开始了拆解与探究。
一直持续了十多个小时，歌原，响，柯托莉三人，浑身都弄得脏兮兮的，精神却都还肉眼可见地振奋，让我不禁担忧她们是不是摄入了过多的能量饮料。不过，相较于关心她们的身体，现在更重要的，是确认她们的成果。
“没问题，已经大致理解了。”
朝我自信地一笑，迎着我期待的注视，歌原干净利索地给出结论:“这艘战舰，凭我们是绝对无法解析的。能搞懂的就只有这点了。”
回想最初她们意气风发，连呼排线和管道铺设简单，终究也逃不过物理法则的模样，我不由得沉默了下。
整理了下心绪，我接着确认:“可以说说，具体是哪些地方遇到了困难呢？”
然而，响却表示:“从燃料，推进器，运行原理，引擎构造，再到设计……这艘战舰完全就是不可解的产物。”
柯托莉点头赞同说:“毕竟这是古代遗物嘛！我们无法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这里，我眉头紧蹙，没想到基沃托斯现代与古代的科技的断代，竟夸张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说来也是，什亭之匣，还是爱丽丝，本质也都是古代遗物。遍寻整座学园都市，也再找不到相同的存在，通过现有手段更无法再现。
这样想，代表了千禧年最高工程技术力的工程师部，会在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这一与阿特拉哈西斯的方舟对标的遗物碰壁，倒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歌原遗憾地唏嘘道:“唉……要是能成功解析这个……也许就能朝我们的悲愿更近一步了……”
知晓她们也是有心无力，我正欲出言安抚，后边再向普拉娜问策，却听柯托莉话锋一转:
“不过还请放心，虽然还没有搞懂具体原理，但是只是进行操作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元气满满的金发少女举例道:“就像Sensei您的那辆自行车，虽然研究了好几次都没搞明白里面的技术，但是只要踩下踏板就可以动起来吧——”
“说起自行车，有关自行车的自稳性的争议持续了两百年，原理还是没有得出确切的定论，可也并不妨碍人们在日常生活里骑行！至于主要的推测，大概有如下几种……”
眼看着起了兴致的柯托莉，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地进行科普，歌原若无其事地打断:“总之，将所有的运行结构，当做仅仅负责将输入的数据转换成输出的数据的装置。就算无法理解其中转换的过程，也能预测得出的结果。”
响点点头:“嗯。其实战舰也是一样的。只要总结出各项操作所对应的反馈，就算不明白内部构造，也可以总结出操作手册。”
意思我大致是明白了——水手并不需要知道船具体是如何制造，甚至可以认为船之所以漂浮在水上是因为浮力大于重力——只需要知道划桨能让船动起来即可。
既然暂时无法探究真理，那就先采取实用主义。要实在不行，就再多寻思寻思，这就恰来到了工程师部所擅长的领域。
深知她们充斥着火药与浪漫的光辉往事，我于是放心道:“嗯，既然如此，就都拜托你们了。”
日理万机的我道别以歌原为首的三名大师，又马不停蹄地奔赴操纵室，准备唊确认维利塔斯的进度。
在途中，我却又想起，方才柯托莉举例时提及白狼号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讲，被我选作权能承载物的物品，如白狼号，又如弑神枪，银戒，哲人王武装等等，何尝不能视为特殊的古代遗物呢？
随着思绪延展，我将目光放在了，自成就云石王的神名后，就因跟不上步调，等同于被淘汰，基本没再动用过的白冠王。
且不谈神名解放状态下，基本的身体素质加持就存在差距，光论受强化的权能效果，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释放威力与炸弹相似的风暴，或是与愤怒成正比的威压，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普通学生。
说到底，指望这些权能能取得战果，我为什么不直接进到路边随便哪家便利店里，拿几枚刚捡的硬币买俩手榴弹呢？
反观【龙蛇的苏生】，常态就是千百倍的自愈速度，还能与诸多消耗生命的权能产生连携，有种朴实无华的强度美。
更别提【理想的千年王国】，纯粹的数值，纯粹的强大。还没完全解放，就能撵着开三阶段的万军暴打的含金量，无需多言。
不管从机制，还是从数值上，白冠王与另外两个神名相比，简直就像是氪金抽卡手游里，早期版本签到赠送的角色与后期版本人权卡，彼此间存在技术无法抹平，名为策划恶意的天壤之别。
即使从羊皮古卷的说明来判断，白冠王神名并不完整，但也着实有点丢人现眼了。
可实际上，与白冠王绑定的，还有一个权能。由于条件无法满足，并且秉承着卡片一贯以来的不讲人话风格，再加上神名本身强度堪忧，逐渐被我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
由缔造了白狼号，通过攻略白子所获的权能解放而来，其名为【开拓道路的黄金船】
效果是，可以制造，名为【黄金船】的奇迹造物。
思绪电光石火间转动，我向普拉娜确认道:“你之前是说，审判日所持的那柄手杖，是奇迹造物么？”
收获肯定后，我又追忆起，当时普拉娜还与我说，审判日正是依靠【花开之杖】，才做到了种种不可思议之奇事。
而如果想要建造同为奇迹造物的黄金船，除了我不知道的仪式与我甚至闻所未闻的素材外，最重要的，却是一艘作为基底的“船”。
突然，我有些怦然心动——若是未来的某一天，我可以将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充作承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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