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那样做只会更引人注目吧。”
我委婉地指出疏漏，“也有不少人知道这套玩偶服下的是我。理性讨论，还是中途把我放下分头行动会比较好喔。”
“是嘛Sensei说的也对。那好吧。”
隔着玩偶服，梓沉闷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尤为落寞。
若是换作寻常，我大概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好生抚慰。奈何时机场合皆不适宜，我只得按捺下心思佯作不解风情，心底愧疚却是更发浓厚。
趁着后方发生的骚乱，又拐入某条阴暗的小巷后，梓将小绵羊停靠在了墙边，匆匆脱下玩偶服，又摘下了防毒面具。
尽管还处在危急的，时刻可能被追上的境地，梓反而表现得极为沉静，向我递来一样东西:“Sensei，时间紧迫，希望您能收下这个。”
自玩偶服的喙部探出手，我接过那枚骷髅人造型的褐色物什:“这难道是……”
“哼哼。果然，是Sensei的话能理解呢。”
梓眸光闪闪:“这个死神，骷髅人的可爱之处！”
啊，虽说在一众Momofriends里确实是可爱的一类，但重点难道是在这里？
在我犹疑的同时，梓介绍说:“这个，是只剩一个的限定品。嘛，今天之后，应该再也买不到了吧，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万一落网，可能会被当成物证收走，所以，必须要现在就送给Sensei。”
我突然就感觉这块巧克力烫手了起来——这其实是赃物么！
发起那等规格的恐怖袭击，该不会，都是为了抢夺珍惜的巧克力送我吧……
这时，却见梓又摆出难懂的眼神，气鼓鼓道:“限定了只有情侣一起才能购买，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没办法，想要送给Sensei，只能按日富美说的那样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等内情，我虎躯一震，随即感慨梓终究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一时做了错事也完全是因为她纯真的好意受了他人利用。
至于这个“他人”是谁，自梓的无心之言当中，已是不言而喻:浮士德大人，实在是坏事做尽！
不过，明知基沃托斯学生仅会与我恋爱，还特地标注情侣限定，那店家怕也居心叵测，在无端消费憧憬于我的少女们的恋情罢！
某种意义上讲，她们也算是坏心办了好事，变相保护了更多人的心意。
既如此，我也不再纠结这块巧克力的来源正经与否，满怀感激地品尝起来。
听到我食用的声音，虽说是独一无二的珍品，梓仍展露欣喜的笑颜:“Sensei吃了这个，就要成为我专属的骷髅人，永远陪在我身啕边了呢。”
我咀嚼的动作为之一滞，占据满口腔，逐渐融化的香甜，却分毫未减。
梓貌似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Sensei没有回答是因为害羞而默认了呢。”
加快速度将巧克力给咽下，我认真地说:“就算没吃这个，我本来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喔。”
闻言，银发少女的表情更柔和了几分，却只是说:“Sensei，您就先撤退吧，剩下的就都交给……”
“梓，原来你在这里啊，可真是让我好找。”
忽然一道冷淡略沙哑的女声传来，打断了梓的话语，使其惊愕地看过去:“纱织？”
就见戴着钢盔遮盖了面容，却一如往常穿着凸显姣好身材曲线的衣服的少女，背着光由小巷的另一端走入。
本能地展翼护在我的身前，梓警惕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瞧这架势，就是专门冲着梓而来——
“我之前是在附近打工。”
纱织走近，“不过，临时收到可靠的情报，你好像，是又打算背着Squad的大家独占Sensei呢。”
显而易见，定是若藻无奈之下，向纱织寻求帮助。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若藻似乎并没有告知事情的全貌。
以至于纱织钢盔转动:“这只丑鸟，就是你的同伙吗？那么，Sensei又是在哪里？”
纱织的反应令我精神一振:我就说嘛，我的准备是万全的，先前几例分明全是偶然，怎么可能真随便哪个学生都能认出我来呢？
在我安心的同时，梓反驳道:“这才不是丑鸟，是佩洛洛斯拉。而且，上次说好轮流，结果自顾自去了好几回还死缠着Sensei不放的，是纱织你吧！”
闻言纱织慌张解释:“我，我当时是失去意识，只能算作是无心之失……”
前略。据说蛇有着即使昏死，仍会无意识地缠紧猎物的本能；狼群里，也理应由首领先行享用，最肥美的那一份。
但在自然界中，还有一则亘古未变，适用于任何野兽的铁则:弱肉强食。
“别扯开话题。”
飞快调整好心态，纱织摘下钢盔丢在一旁，长发飘动间，冰蓝色竖瞳的眼紧盯着敢于一次又一次挑战大家长威严的幼妹，冷声道:
“梓，告诉我Sensei在哪里。否则的话，就让我来，再给你上一课吧。”
“求之不得。能赢过我的话，就来试试看好了。”
梓桀骜地梗着脖子，将防毒面具戴上，推了我一把，“您先走，纱织就由我来拖住！”
……我觉得，梓的态度都明显到了这份上，周围又没别人，纱织再怎么也该猜出是我了吧？
然而纱织浑不在意，发出压抑不住愤怒的冷笑:“你以为凭你能拦住我吗！？天真！太天真了！虚无，虚无，一切皆是虚无！”
喊着化为口头禅般的校训，纱织就冲上前，与扇动羽翼高高跃起的梓打成一团，令我不由得沉默。
直至我艰难地走出小巷，沐浴在颇为刺眼的阳光下，纱织都没有起疑将我叫住——我想了整整一分钟，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曾经我是以为，出身阿里乌斯的纱织，哪怕暂时放养在外也能适应险恶的社会。现在，我动摇了。
随之一并动摇的，还有我对自己伪装理应天衣无缝的信心。都没等我为接下去该何去何从而迷茫，旁边就迎上一句温柔动人的:
“Sensei，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是的，芹娜。”
我疲惫叹息道:“我就不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了。”
粉色的护士少女，不知何时如天使般降临到我身边，笑意盈盈:“因为我是医学生嘛，这只是医护常识的小应用而已啦。”
紧接着，她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递给我，提醒我吃过甜食记得及时漱口。
边于玩偶服里，小口用清凉的水流冲淡嘴里还没散去的甜美，我边腹诽这最好真的是医学生必备技能。
好在，与之同行的另一人激动的反应，给了我几分宽慰:“诶！？这，这个玩偶服里面，是Sensei么！”
救护骑士团的花绘惊叹道:“不愧是芹娜前辈！居然隔着那么厚的衣服都能认出Sensei，我也一定要向前辈学习，努力精进医疗知识！”
不，花绘，你和别人不一样，千万别把精力放在学医上，那样做是救不了圣三一和基沃托斯的。
尽管回忆起她那别树一帜的治疗风格，我很想这样劝说，但看到花绘元气满满的模样，我还是没忍心。
“说起来，Sensei穿成这样是在干什么呀？是工作的一环吗？”
花绘好奇问，又兴高采烈道，“我和前辈们正在进行救护骑士团的活动，向路人免费发放巧克力喔～”
她捧起个装满巧克力的大箱子，道:“这也是一种救护呢！而且，巧克力果然还是要大家一起吃才好吃！Sensei不介意的话，也请来尝尝吧？”
我正准备却之不恭，正色制止的，却是芹娜:“不行哟，花绘。如果是真的想向特定的人表明特别的心意，也必须献上特殊的巧克力才对。”
“诶，是这样吗？”
花绘似懂非懂，虚心请教道，“芹娜前辈，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呵呵，这个嘛，就请先好好倾听自己的心声吧～”
芹娜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后又看向我，略神秘地眨了下眼睛:“当然，我的那份也已经为Sensei准备好了，望您敬请期待咯？”
——你该不会半夜三更偷偷潜伏进我房间，用缎带将自己绑起，又把巧克力涂在关键部位，然后说“为您准备的巧克力就是我”吧。
想象着那副画面，我不由得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郑重道:“那我就等待并心怀希望了！”
在其银铃般的笑声中，我转动身躯环视左右，疑惑问:“对了，美祢她现在是……啊。”
视野受限的我，刚转身向后，就发现了在活动期间，理应与芹娜，花绘一起的救护骑士团团长的踪迹。
“骄傲与信念，铭刻在心！”
半空中的美祢举着盾牌重重砸落，下一刻，闪身向后的若藻原先所处的位置，在激起的尘土中碎裂开来。
“可恶，”
若藻磨着牙，低声嘶吼，“一个个的，都跑来碍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如高洁而凛然的战场女武神，美祢高呼:“需要救护的家伙，一个，也不能放过！”
第九章告诉我Sensei在哪里。
住手！不要再为了向我献媚而争斗不休了！
遥望狐耳少女还在与瓦尔基里，及前来助拳的救护骑士团和急救医学部激战的身影，我在心中怒吼。
附近巡逻的警官大都聚集了过来，其间还有美祢，濑名这等大型武装暴力团体首脑级的高手，即使是位列七囚人，被世人称为【灾厄之狐】而恐惧着的若藻，也是独木难支，逐渐落入下风。
至于晶跟日富美，却是从战场上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被捕还是已逃离现场。
我痛心疾首，偏偏此刻又无力改变状况——如今的我，并不是以夏莱Sensei的身份在与大家相处，而是披着审判日的外衣现世。
哪怕在场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发觉了真相，起码她们尚且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本身。
客观存在的立场差异，认为仅自己与我有了共同秘密的优越感，燃烧的独占欲与利己的天性，都将成为少女进行交流的阻碍。
只要她们受种种要素的限制，没有实现完全的情报共通，心照不宣地将谎言继续维系，在彼此面前不戳破这一重伪装，那我的努力就不会白费。
可是，在不将身份公之于众的前提下，就算抛开若藻确实参与了恶性犯罪案件的事实不谈，我也没有正常执叅法行为说三道四的立场与权限。
总结起来便是:如果穿上玩偶服，我就没法拥抱任何人；如果脱下玩偶服，我就没法保护任何人。该怎样选，其实一目了然。
纵使有了决断，仍不忍直视重要的学生们起冲突，我只得闭上双眼，重新背过身:“芹娜，花绘，能帮个忙吗？”
粉色的小护士微笑:“当然，Sensei，请问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到您的呢？”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避避风头？”
我举例道，“像是地下室之类的。”
虽然巡逻的工作不能丢下，但当前局势，我继续待在这也只能加剧混乱。
“有的，Sensei，请和我来。”
我最后回望若藻一眼，便毅然随着芹娜离开。
失去我这最终目标，她才会晓得战略转进，其他人也会少些顾虑。哪怕最后若藻真的失手被擒，最多就是我再去趟矫正局捞她出来。至于现在，为顾全大局，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换个角度想，如果能让有时行事风格过于激进的若藻反省一二，或许也并不算件坏事……
这般说服着自己，穿着因构造不便行动的玩偶服的我，走路的速度却更缓慢了几分。
在救护骑士团的少女的陪同下暂时远离了喧嚣，亦让我将琐事暂时遗忘至脑后。必须说不愧是基沃托斯，只到了邻近街区，就又是一片繁华热闹，除了人流量似乎下降一些外，没受丝毫影响的景象——
我有理由相信，少的客人还并非全是听从了警报去避难，恰恰相反，定有相当一部分是不顾危险去现场看那强者之战。
正当我稍微轻松下来，以为到了这里就算安全之际，突然自我侧后方传来的一道先是迟疑，后是惊喜的呼喊，又使我毛骨耸立——
“咦？那边的，难道说……哇！是主人吗！”
其朝我而来的轻快的跑动声，使我放弃幻想，玩偶服隐藏的表情为之一垮。
不是吧，又来么？
而遍数全基沃托斯，会在大庭广众下，用那么大的音量肆无忌惮地这样称呼我的，也仅有一人了。
我才刚转身，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的金发少女就直接扑了上来，就好像许久没有见到主人的金毛般热情洋溢:“哇呼～真的是主人！中大奖了呢～”
恍惚间，我甚至觉得她长出了犬耳与犬尾，后者甩得飞快。
“明日奈，你稍微小点声……不，算了，当我没说。”
遗憾的是，现在再说这，似乎为时已晚。
视线挪动之间，我清晰看到另外三名与明日奈一样穿着普通学生制服的女仆，无一例外表情惊疑错愕。
花凛忍不住问道:“明日奈前辈，你是怎么认出这是Sensei的？”
“唔，直觉？看背影就有种主人的氛围呢～”
明日奈抬起脸，后知后觉般笑道，“哈哈哈～说起来主人您怎么打扮成这样呀？是在Cosplay吗？”
对于这个答案花凛似乎还有些异议，朱音却已接受了现状换回优雅从容的姿态:“呵呵，明日奈前辈的事，没必要太搞懂呢。”
尽管今天没穿女仆装，她还是向我行礼，温声道:“您好，主人大人，还真是意外的巧遇呢。”
巧遇么。
我看了眼面色未改的芹娜，而她正朝我露出乖巧甜美的微笑:“Sensei，既然有C＆C的诸位在，我和花绘就先回去帮团长收拾后事了喔。否则的话，团长大概会和濑名部长为伤者的归属权而发生争执呢。”
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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