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待拉开距离再扶着她的肩膀端详，我立即放下心来：原来是发烧了啊。
却见少女的眼眸水润而又迷离，白皙的脸庞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俨然一副放弃了思考的模样。
瞧这我在其他女子处见过无数次的熟悉姿态，我能断言这绝对不是生病。可她当前的状态，确实也没法再接着调戏了就是。
我遗憾地摇了摇头，既是叹惋于忧连一张薄纸都不如的可怜防御力，又自责于自己做得太过火。
可谁叫忧在圣三一显得那么不合群，就好像是在故意勾||引我？
正准备松开手，给忧一点缓和的空间，却有道蕴含笑意的女声突然在门口处响起，令我毛骨悚然：
“忧同学~我又来找你交流读书感悟了哟?呵呵，该不会是在偷偷地，干坏事吧……？”
我蓦然回首，恰对上一双碧绿如水，乍看起来极为清纯的眼眸——
参考我首次来拜访古书馆，此处的钥匙，实际不仅我一人持有备份。如同属图书管理委员会、经常在中央图书馆出没的那位图书管理员，不知为何存在感格外寡淡的志美子；又如各大派系，还有交游广泛的学生，也总有各自的手段。
但是一般来讲，即使持有钥匙，出于对忧的尊重与需求，也不会有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乱用才对。
除非，来者不走寻常路；亦或者，是凭超乎常人的智慧，从某些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了些值得留意的情报。
而在此刻，突然闯入我与忧的二人世界的少女，两者皆是。
花子眨了眨眼，对我在场似乎并不意外，却表情凛然：“sensei！请问您刚才是在和忧同学做什么！请一五一十地和我重复一遍！”
是用言语还是用行动？
不待我松手，有外人介入，忧却跟受惊似的清醒了过来，自行将我的手给扒拉至一边，急迫地说道：
“浦、浦和花子？你是什么时候……我不都已经发了消息说，今天我会很忙，绝对别来打扰我么！”
“啊啦？是吗？”花子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双手合十歉疚道，“抱歉~可能是消息太多了，所以没看到呢。”
逻辑链至此已在我脑内完善——厌恶与外人社交的忧，终究还是对情人节我的到访，抱着情窦初开少女特有的期盼，不愿这段美好的时光被中途打断，于是试图提前规避风险。
然而，或许正是她的谨慎，才招来了花子。
“不好意思。”花子含蓄地一笑，“我迫不及待想当面和忧同学讨论《爱经》的话题。因为敲门也没有反应，就擅自进来了~”
——此乃谎言。
就算沉浸在戏弄忧，我也保持了起码的警觉心，可没听到有什么门铃声。
也即是说，这绝非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你是傻吗！？就算是我也知道，如果敲完门没人应的话、该再主动联系对方的才对啊！？说什么没看到消息，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还、还有《爱经》什么的……我才没和你讨论过那孩子的事情！”
失了理智的忧气急败坏地大喊。至于其中有几分是对于被闯入领地的愤怒，有几分是被当着我面提到《爱经》的慌乱，大概就只有本人清楚了。
花子好像也被这激烈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抿着唇像是真心实意地道歉说：“对不起，忧同学，是我过于自作主张了，还请收下我的道歉……”
剧烈地喘了会儿气，忧的怒意似乎平复了些。见花子态度诚恳，尽管没法和颜悦色，但忧还是犹豫着说：
“……是、是我有点……太激动了。不过，你这家伙……也给我稍微遵守点最基础的礼节吧……再，再有下次，绝不会再原谅你了……”
“呵呵~忧同学，果然是个善良的人呢~”
花子轻掩含笑的朱唇，直白的夸奖令忧面色稍霁。但下一刻，她饶有兴致的提问，就又让古书馆的魔术师方寸大乱：“那么，忧同学和sensei之前到底是在做什么事呢？该不会是恰好在进行《爱经》的实践吧？”
忧羞恼道：“怎、怎么可能啊！你这思想污秽的家伙，真是给你脸给多了吧！”
“诶……？可是，按照忧同学的观念，那不也是你珍爱的孩子之一吗？”花子疑惑地歪着脑袋，委婉道，“那样的评价，是不是不太好呢？”
古关忧便涨红了脸，争辩道：“这能一样吗！学术、学术理论的事情……能算孩子本身的错吗？”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知识无罪”，什么“孩子没错”之类，引得花子又发出阵银铃般的笑声，古书馆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知道花子这家伙向来是个一上头就不知道什么叫分寸的，笨口拙舌的忧碰上她说不准真得被说哭，看戏看够了的我也不再后撤步：
“花子，是你误会了，我只是帮忧量了下||体温而已。”
可花子却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肃然生敬：“竟然可以将深入女孩子体内的事情，给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真不愧是sensei！”
“……啊？”
“咦？sensei您测的不是口腔吗？”
粉发少女瞠目结舌：“该不会，是直——”
我连忙打断了她，免得再继续发表暴论：“是用额头！”
“是这样呀。但是那种方式，果然还是不够精确，要不然还是再……”
“所以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忧忍不住，“难道就是来飙些无趣的黄段子的吗！要是没其他事的话，可以请你先出去吗！我、我和sensei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被说到这份上，花子暴走的势头才又一次止住：“……真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激动了。确实，不该影响忧同学你和sensei的约会的，真对不起。”
这回的道歉，她似乎总算卸下伪装，摆出了真挚的心情，先前那一直若有若无地浮在眉宇间的笑意，也化为愁苦。
忧却是被其中某个完全与事实相符的词给吓了一跳：“约、约会？我、我和sensei并不是，只是，呃……”
被动直面真相的她，思考过载，当场宕机。
最后，花子将目光投向了和她除了帮忧澄清外，全程就没有其他言语层面交流的我：“sensei，也向您致歉，希望您可以原谅我。”
向我们躬身行了一礼，少女又给出个文雅的微笑：“那么，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还请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罢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还没过几秒，成天宅在家里、不善运动的忧，就爆发出惊人的潜质，飞快蹿到门沿处，小心翼翼地听着花子的脚步远去，才长舒出一口气。
向着走近的我，忧的脸庞上浮现出欣喜：“sen、sensei，这样应该就，安全了……唉，所以说外面的人，真的是麻烦得要死！特别是那个浦和花子。啊……啊！sensei，她的一些胡言乱语，您可千万不能当真啊！不、不过，约会，唔……”
少女偷瞄了我好几眼，像是想从我的脸上，寻找出关于这到底能否算作是“约会”的想法。
“我们当然是在约会了。”
摸摸忧的头，她就像是被爱抚到舒服的部位的猫咪，精神一振，露出享受的表情：“是、是吗，诶嘿嘿……从，从客观来讲，好像是这样没错呢……”
可惜，我的话还有下半部分：“不过，我可能得先稍微失陪一会儿。”
忧闻言不由得一怔，随即吃味道：“是、是因为，花子吗？”
答案是肯定的。
若真以为花子会这样善罢甘休，那无疑是对这位昔日圣三一最杰出的新星，同时也是一位倾心于我的少女的轻蔑。
我都能想象得出，我在与忧告别后，走出古书馆的刹那，会有怎样道温柔的声音在旁响起，并无意间点出期间一直在等我，从而令我产生负罪感，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既然知道这其中必暗藏算计，就绝不能顺着她的步调行事。不可控的因素，就该第一时间扼杀于摇篮。
而忧这边，我只能给出承诺：“我一定会尽快回来，好好补偿你的。”
“……呼。真、真没办法。这也是sensei的工作吧。”
仅迟疑了几秒，忧便表达了理解：“我也正好趁着这会，再调整下心情。sensei，您，也不必太着急就是。”
对于她的通情达理我大喜过望：“谢谢你，忧！爱你！”
“等、等下！？这种太犯规了！？让我缓一会儿……”
做了个深呼吸，忧偏开视线，小声说：“所、所以，等您回来之后，再重新说给我听……”
我哑然失笑：“好，想听多少遍都行。”
我坚信忧没有体臭！
第五十二章 大人的器量真雄伟
迈出古书馆的大门，站在清晨的街道，我左右张盼，一时却没能找见粉发少女的踪迹。
安抚忧并没有花费我多少时间，按理来讲，以花子步行的速度，应该也走不出多远才对。
除非，花子刚走出古书馆，就飞奔着逃走；亦或者说，她正藏在，某个视野盲区。
一念及此，我便听见从我侧后方，响起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心下一动，却是故意装作没有觉察。
几乎就是在下个瞬间，便有柔软压在我的背脊上，同时一双纤手轻巧地捂住我的眼，随即响起的是悦耳的女声：
“sensei~猜猜我是谁？”
那当然是料准了我会追出来，大概是藏在门边的花坛后，就等着对我恶作剧的浦和花子同学。
既然她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那就证明了她并没有大碍……吧。
我如是忖度着，同时配合地假装困扰：“唉呀，这可真难猜啊……毕竟，我又懂你什么了呢？”
“……sensei，这就没意思了喔！”
“呵呵，抱歉抱歉。”重见光明的我转回身，向气鼓鼓的花子温煦地笑道。
与我对视了几秒钟，花子的表情也化为笑意：“嗯，好吧～看在sensei您态度诚恳的份上。而且，确实是我捉弄您在先，现在就算扯平好了。”
说得好像她很宽宏大量似的，可是看到我长那么帅，又有哪个女孩忍心苛责呢？
但话又说回来，拥有基沃托斯最具权威发色的花子，是不能以常人的逻辑去揣测的。即使是有着长达一年、丰富与学生交往经验的我，对上她也只能见招拆招、见机行事。
“sensei，”花子主动开口，“您和忧同学不是还有约会吗？难道说，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言语间，她双手背在身后，踮起的足尖在地面磨蹭、带动曼妙的身姿，一双翠绿的眼眸，却始终凝视着我。
我坦言道：“我只是觉得放心不下，所以来确认下而已。”
“啊啦？sensei，您在说什么呢。”
花子讶异地说：“您难道是以为，我会为您迟迟不肯和我约会、终于有空来圣三一都不和我说一声，只顾着和忧同学卿卿我我，却把我忘在一边这种程度的小事，就感到失落吗？您呀，可真是爱操心的老好人。”
……你分明是在意得不得了吧？
没办法。尽管当时在病榻上，不晓得花耶上任期间居然还给我埋了这么颗隐雷，但在情人节这个特殊的时间段与几乎每位来看望我的学生约会，确实是我亲口许下的承诺。
我这人最大的缺点，或许也并不是所谓爱操心，而是见不得爱我的人，因我而黯然神伤。
“对不起，”我诚恳道，“其实，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有新权能相助，即使在圣三一这龙潭虎穴，我也能来去自如，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说，假如有哪个我拜访的派系贪恋与我共度的美好时光，不愿意放我走？那就来试试看，她们的体力与什亭之匣的电量，究竟哪边更胜一筹吧！
然而听了这话，花子的表情却复杂起来：“……果然，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呢。”
少女自嘲般摇了摇头，低垂下眼帘：“我明白，sensei您有自己的行程规划。我也相信，我早晚能等到您来履行诺言的那一刻。可是，我已经，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就如前几日，实梨即使决意发起示威也依然烦恼的问题——在这阴盛阳衰至极的学园都市，倾慕于我的少女实在太多太多。分身乏术的我，是无法将所有深沉的感情全盘接纳的。
与之相关另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是，当我选择专心陪伴一人，就势必意味着会有更多人在空寂地等待着。
假如有自己的生活，心性单纯或是有可以专注的爱好，或许还可以排解。但是，花子，并不属于此列——
天生聪慧，又厌恶了尔虞我诈，甚至不惜自污逃离政治漩涡的她，并不像表面那样端庄文雅。
随口就能爆出的荤段子，可能的确有一部分算是她的兴趣，可更多的，却是她蔑视法理的孤高的体现。
哪怕现如今，花子也交到了值得能彼此交托的友人，也放弃了干脆退学一了百了的想法，但是，仅凭友谊，并无法填补她的空洞，内心的。
花子比其他人，要更渴望我的关心与爱护——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迄今仍与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唯有绵绵情意，如清冽的泉水淌过我的心间。
可说到这里，像是迅速重整好了心情般，粉发少女露重新展露笑颜，甚至向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呵呵～就是因为sensei是个好人，所以，才会被我这种问题学生给利用，耍得团团转哟？嗯，忧同学也是……真抱歉，我就是这样的家伙，给sensei您添麻烦了呢。”
所以，她更会讨厌，即使向爱慕的人也没法卸下心之壁的自己。
“……花子。”我叹息一声，无奈道，“你是个麻烦至极的家伙那种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是。”
我握住她的手腕，平静地阐述一个悲哀的事实：“我认识症状比你严重的学生，可要多了去了。不要给我小看了大人的器量啊！”
别扭归别扭，但或许正得益于这份别扭，花子的表现，是克制的。
即使在对现实最失望的时候，她也只是穿泳装在校园漫步，亦或者当众说些让人难堪的话题，从来没有想过迁怒于他人。
既没有和外校勾结，发动政||变；也没有怀着深沉的愤怒，打算用战火点燃整个基沃托斯……和最极端的相比，花子简直善良得清新脱俗！
“没有及时注意到你的孤单，是我的错，我愿意改正。”直视着她的眼眸，我保证道，“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去往你的身边。”
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食言。但到那时，我一定会做出相应的补偿。
就像缓慢而坚定地迫近三位数的门槛的恋人数量，确实即使是我都有点开始顾应不暇。可若是因为区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中断攻略的道途，又何异于因噎废食呢？
为了已拥有的一切，将拥有的一切，我绝不会停下脚步。
“……是这样呀。呵呵～sensei，真的很温柔呢。”
我向来不喜欢“温柔”这个词，就好像以此，就能将我付出的努力，做出的挣扎，给全部概括进去。但好像真要论起来，似乎也确实没有更贴切的形容。
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接着却又听花子认真说：“不过，我并没有小瞧sensei您喔。您的器量有多么雄伟，我也是略知一二的呢～”
初时以为她是在普通地夸奖我、正欲收下这一更合我心意的标签，可是再紧接着，我注意到花子的视线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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