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她痛苦地闭上眼:“不论是菖蒲,还是百花缭乱的大家,就不会有任何人受伤了……一切,也都能像过去一样。”
诚然,菖蒲的堕落并非一蹴而就。她是在人迹罕至的大雪原,苦寻了葛叶数月无果后,方才从迷茫的路口,投身漆黑绝望的深渊。
而自那以后,百花缭乱的一切,就都开始往崩坏的方向不断加速,直至一位俊美非凡,允文允武的伟男子出现,通过智慧与美貌改写了结局——
可如果当时菖蒲成功见到葛叶,并得到其指引与认可,重新回到百花缭乱主持大局,凭她的人望与能力,是否还演变成后来必须我力挽狂澜的局势呢?
谁也无法下定论,所以因此而受伤之人自然会生出想象;但反过来讲,即使再怎样幻想,也是无意义的。毕竟,谁又能断定,那样的可能性,就势必会通往完美的结局。
凝视着后辈,葛叶缓声反问:“——汝真的认为,没有人会受伤吗?若是菖蒲见到妾身,得到了百莲的认可……幸福的日子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这……”名草不禁迟疑。
貌若少女,实际却是在场所有少女老前辈的白狐,老气横秋地摇摇头,又补充了一点:“而且,汝似乎是误会了。妾身从未选择过进入黄昏寺庙的人。”
好似感慨岁月流逝,她的眼眸,也添了几分深邃:“黄昏寺庙,是遥远过去所留下的残响。不管是妾身的存在,还是这片景象,如今几乎都已无人记得。”
时代变迁,沧海桑田。无论葛叶,还是所谓黄昏寺庙,想来在久远的过去都曾在基沃托斯的舞台,占据着重要的一席,现在却被认为是无稽的传说,仅能从古老文献里找到只言片语的介绍。
也正因如此,找寻起相关情报,可费了好一番功夫。
但不紧要,年龄与身份并不能成为我与葛叶恋爱的阻碍,倒不如说,参照某些年龄更不可估量的存在,在意识到外貌与实际的反差后,我会反而更兴奋——
“过去,是会逐渐融入阴影中的事物。”葛叶还在用过来人的口吻,向后辈传授着人生哲理,“因此,惯于追逐过去光芒之人,便无法看见那时留下的残影。无法直视自身黑暗之人,也无法成为他人的指路明灯。”
顿了一下,她话锋一转:“但,若是能背对光明而继续前行之人……便能寻得落在自己面前的影子。正因如此,身与汝才得以相遇。”
听了这些我微微颔首,大致能理解葛叶想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菖蒲与虞美人之所以没能见到葛叶,是已然受执念所困么?
回想她们两人自述的经历,貌似也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失去了栖身之所的虞美人,厌倦了他人诉求的菖蒲,她们之所以踏上寻找葛叶的旅程,说到底都是难以舍弃委员长的荣光。
唯有名草,她来到大雪原,是为了找寻菖蒲,也仅仅是想将自己的挚友带回百花缭乱。
此情正应了那句古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些时候,越是执着于某物,就越是容易错过么。
我若有所悟,只觉这一说法,将对象换成名草与菖蒲,百花缭乱其他几位与名草,似乎也都能适用。或许也可以将其描述为……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沉默良久,仿佛也听懂了葛叶想表达的意思,可最终,名草却还是艰涩而坚定地吐出一句:“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着菖蒲不管。请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菖蒲恢复原样?”
“恢复原样么……”稍加思索,葛叶说,“首先,让我们来定义一下,你心中所谓‘真正的菖蒲’,又是什么模样呢?”
“真正的……菖蒲……”
微蹙起眉,好像陷入回忆,名草尝试着描述道:“她待人温和,像温暖的阳光一样,不论什么请求都不会拒绝,是完美的百花缭乱委员长……”
可话刚说到这,旁边就响起道不加掩饰讥讽的笑声。
“哈!真是笑死个人。”棕榈嘴角扬起甜蜜的弧度,言语却尖锐毫不留情,“名草妹妹啊名草妹妹,口口声声说着菖蒲是你的好朋友,可看到她那副模样,居然还天真地以为她天性善良——呜哇!”
“年少轻狂,恶语伤人,该打。”
拿烟杆敲了记棕榈的脑袋,发出清脆的声响,葛叶如是说,见后者呜咽着躲到我身后,又评价道:“遇事就哭着找大人,这点也像极了小孩子呢。”
随后,她与神色不定的名草道:“不过,话虽粗鄙,却也是这理。汝所述之菖蒲,便是她的一切?她真的就内外如一,纯白无垢么?”
答案显而易见。如若菖蒲真有那般坚决,哪怕受到了虞美人的蛊惑,也不可能选择与花鸟风月部同流合污。
只能说没找到葛叶,终究只是诸多诱因之一。真正导致她走向极端的种子,早在更久远的时候,就已悄无声息埋下。
“世间之人,无不戴着面具而生。”
葛叶恬淡道:“不想被讨厌、不想被抛弃——正因如此,才会戴上迎合他人期待的面具,将自我形塑成众人期望看到的模样。这是人活在这世间,理所当然的事。”
就比如说某些初代委员长,明明年龄不知几何,却还是惺惺然作少女态,向我献媚……
当然,除了她以外,场上其余人也同样无一免俗。应该说,我认识那么多学生当中,能做到完全表里如一的,反正我是一个也想不到。
确切来说,不论在平时有多纯真可爱,每当涉及我的事,总能无师自通地知晓怎样与情敌尔虞我诈、争风吃醋,并带给我出乎意料的惊喜或是惊吓。
恰这时,葛叶也提到了我最难解的这类学生:“然而,也存在那种面具早已紧贴在皮肤之上,使得面具反倒成为‘真面目’的人。如今的菖蒲究竟是哪一类……能够做出判断的,也唯有她本人而已。”
也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法得到正确的答案。
“妾身再问汝一次。”直视着名草,葛叶加重语气问道,“汝所期望的真正的菖蒲,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菖蒲……所以,我无法得知她真正的模样。”
这次又犹豫了良久,名草才迷茫地回答,可她紧接着又说:“但是……即使如此,就算菖蒲不这样期望——我还是想要留在菖蒲的身边。”
嚯,当友人为追求力量堕入邪道,即便是折断对方的手脚,也要将她带回百花缭乱么?真是令人赞叹的友谊。
对此葛叶了然般点了点脑袋,又下意识地将烟嘴塞入了口中:
“所谓覆水难收……正如死者没有办法复生,存在既已发生改变,就无法再恢复原来的模样。正如死者无法复生,花落之后必然结果……这便是世界的法则,因果流转。但如若明知如此,却还是有想要拯救的对象……”
吐出的烟雾,模糊妩媚的面容与狭长的眼眸,令其后话语好像也变得朦胧:
“不否定任何人的模样,无论他人亦或自身,坦然接受并给予认可。唯有如此,才能向着明日踏出脚步……”
再一次,葛叶认真问道:“后辈啊,汝真的想要救回菖蒲吗?”
脸上再无犹豫,名草充满了决心:“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缥缈的烟雾被吹散,露出的,是张欣慰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在沉溺于泡影之梦,去直面那孩子吧。直面现在的她……以及曾经的汝自己。若能做到这一点,汝那迷失在黄昏之中的朋友……还有汝伸出的那只手——定会在旅途中重逢。”
说罢,她移眸看向我:“这亦是妾身,给sensei汝的回应。”
——换言而之,只要能做到直面自我,就能够从黄昏中取回失去的右手么?
我有点将信将疑,并非觉得葛叶是在骗我,单纯是觉得,这方法会不会有点过于玄乎。
但我转念想,黄昏这一存在,本就是与感情高度关联的特异现象,“被黄昏吞噬”,甚至无法称作物理意义上的受伤,用玄学对抗玄学,很合理。
“……还以为会有什么高谈阔论呢。这不全都是些无聊空洞的说教么。”
忽然这时,又有道愤愤的不谐之音出现,煞风景地打断了众人深思,果不其然,又是棕榈。
每当我觉得她能安静会儿,她便开始反驳。可这回,她脸上不止有不屑,更存在着某种焦躁:
“如果仅凭几句空泛的说辞就能被理解、被拯救的话,还有谁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如果不持续在焦虑与痛苦中证明自身,又有谁会去在意面具下会是什么表情!”
紧攥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身后的灰发少女低下头,心中激荡着复杂的情绪,低声呢喃:“所以啊……连怪书都没有了的鄙人,在丢失了《稻生物怪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
除了怪书以外别无他物,因为害怕失去,害怕被抛弃,所以,便将怪书力量的由来——欺瞒、背叛与痛苦——视为了人生的准则么。
突然间,我感觉,自己或许更了解了棕榈几分。
“唉,典型的小孩思维。”
葛叶叹息:“难得来到黄昏寺庙,妾身便也给汝一个忠告吧,稚嫩的孩子哟。”
说话间她向我走近,令刚被物理意义上敲打过没多久的棕榈又吓得往后缩了缩,却没有影响葛叶的兴致。
“书的价值,取决于其中记载的故事,而非华丽的装帧或封皮。对汝来说或许还有些为时过早了吧……不过等到汝理解这句话的时候,汝也将拥有属于汝自己的怪书。”
“那种话根本就是诡辩啦!”
“诡辩……?”葛叶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难道汝还不明白,世间所有故事,都是由诡辩开始的么?照这副模样,汝想成为一名出色的说书人,似乎还差得远呢。”
铛!
葛叶又举起了烟斗,在为争辩而探出头来,此刻大惊失色却已躲避不及的棕榈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一敲,留下一点红印。
随口安抚着哭闹的棕榈,葛叶则道:“那么,汝等应该没有其他事宜,需要再向妾身问询了的吧?”
“还有一件事。”
“喔?”白狐少女与我对视,“是何事宜呢?”
却没有直接道明,我先和百花缭乱的大家道:“抱歉,我有些话想和葛叶单独说。”
少女们虽不明就里却也不至于反对,可葛叶却偏要含情脉脉地讲:“sensei,妾身也正想与汝互诉衷肠呢,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呢?不过,可务必要注意分寸喔,莫要让后辈们等出火来……”
在骤然凝滞的气氛里,宛若被丢进油锅里的我陷入沉默,注意到葛叶一抹不易觉察的狡黠,不禁暗骂了句老狐狸,这是给后辈还是给我上眼药呢!?
终究还是没太让我为难,百花缭乱等人很快就拽着棕榈走开,只是仍在附近徘徊,视线不时留意着我与葛叶。
“呵呵,妾身空活了许多年岁,却从未想过会有这等机会。”
感叹了声,她愈发玩味起来:“多亏sensei汝的福,说不定往后,妾身还得与后辈们姐妹相称呢。”
隐约品味到几分意味,我更是不忿:不先反省为什么会沦落到和后辈抢男人,而是来暗讽我拈花惹草么!
虽说我长太帅是要占据部分责任,但怎么想,都是这仅我一名男性的世界的错吧。
“所以,sensei汝还有何话要与妾身说?”葛叶好奇地问道。
我端正了神色,问:“你之前讲,你和这座黄昏寺庙,都只是来自过去的残响?”
貌似无谓地坦然认下,葛叶饶有兴致:“汝可还真是敏锐,就这般在意妾身之事么,还真是叫人不知是喜是忧呢……唔。所以?汝可是要责怪妾身,先前未曾与汝明言么?”
得到答案,我心中一沉。
最开始,其实我是没有反应过来的。直到葛叶提到,改变的事物,无法再恢复原状——
她所指的自然是菖蒲,可问题在,葛叶,难道不也是同样的么?
从数百年前就已然存在,却依旧是少女的模样,身处与世隔绝的黄昏寺庙,而又无法自由决定出入之人……
种种证据结合,指向的事实,即是看似鲜活的她,大概早已彻底脱离了常规的生命形式,并且受到着严重的限制。
这或许也是,她迟迟没有被我攻略的原因吧……
“汝呀……别摆出那副表情呀。”
踮起脚尖,用手指抚平我紧抿起的唇,葛叶笑吟吟道:“汝看,妾身在这黄昏寺庙中,也能与汝接触,更能在梦中与汝相会,与活人又有何不同呢?”
那照这样说,这与什亭之匣内部空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没法随时随地链接。以及,进入黄昏寺庙,是需要条件的。
现在的我能够满足,可是,万一未来发生什么未知的变故呢。
实际上,从知晓菖蒲与虞美人,都苦寻葛叶而不得之后,我心中就已经萌生了这样的恐惧:
“……我怕我,哪天,会突然再也见不到你。”
葛叶愣了下,却是如银铃般咯咯地笑了:“汝呀,怎得这般贪心?妾身与汝之因缘已然系下,又怎会无缘无故断开……”
然而,说这话的她本人,却忽地想到什么,神色凝重起来,视线飘忽往我身后,又强行转回我身上。
只觉得她果然有什么难处,我问:“我能改变什么吗?”
“sensei,妾身方才说过,世间的法则是注定的。生老病死之常理,又岂能轻易动摇。”
白狐少女眼神温柔:“sensei,妾身可以向汝保证的是,此处随时会向汝打开大门……惟愿汝能记得妾身,一直在等待汝,妾身便已知足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完美,奢求可望不可及的事物,完全是我贪心不足,就如明明已有着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却还为了口腹之欲不断地进食,哪怕将自己的胃给撑破也不罢休的巨蟒。
别说还有更多的学生在等待着我,葛叶的年纪,本来就也不是我所应该负责的学生——
可我仍旧不愿放弃她。无论这有多么愚蠢。所以。
“如果世界不允许。”
我说:“我来创造允许的世界。我向你保证,即便不是现在,迟早有一天,我会连同你也一起拯救的。”
葛叶明显懵了:“……诶?等下,就先假设汝能做到好了……妾身,值得汝做到那个份上么?”
“当然。”我飒爽道,“圣娅的预知梦,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也是要成为我未来孩子的母亲的女人。
下个瞬间,白狐少女的从容土崩瓦解,抄起烟杆就往我小腿骨重重一砸。
我疼得龇牙咧嘴,却听葛叶怒斥:“汝这登徒子,过去迫于淫威与汝逢场作戏,说些场面话,汝竟还当真了,真是不知所谓,讨打!”
话虽是如此,她的脸庞,却染上了我前所未见的霞色,眉宇间也尽是浮动的雀跃。
也顾不得去仔细理会这家伙话里的含义,权当是她因害羞而傲娇,我也没忍住真诚一笑,随即向见多识广的她参谋道:
“实际上,我确实有办法,发动一次性的,被称为行于水面的奇迹——”
“且慢!”葛叶急忙捂住耳朵,“莫要与妾身说得过于详细……唉,也罢。”
颓丧地放下手,幽怨地看了我眼,葛叶道:“总之汝先听妾身说。无需告知妾身汝能力的由来,汝也切勿专门将其用在妾身身上。妾身猜测如果不错,这一奇迹,应当也存在着限制,不至于真能随心所欲。”
那是当然。否则的话,我直接就无敌了,哪还会被诱惑着交易灵魂呢。
不过,真按照呓语解释,行于水面实为创造世界之意,效果再怎样打折扣多半也有着与名称相符的威能;
哪怕我是被忽悠了,未来的某天,我也必然能做到类似的事。只要我不断攻略学生,通往天堂的道路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我于是坚定道:“有很多东西,如果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人类会更幸福。”
何况,如果都不先试试效果,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用,又如何作为参考,来对待后续再得到的其他能免除代价的“七大奇迹”?
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不在合适的时候、用在合适的地方,就不存在任何的价值。
用烟杆杵在额头上,葛叶苦思冥想:“汝若想寻求妾身的建议,妾身的建议是,汝应等到迫不得已时再用。若是有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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