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第八十二章 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你可真是卑鄙。”
阎罗站在地上，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右肩下空空如也的部分，光滑的切割面让骨头和肌肉都十分的清晰。
林一刀将她的整条手臂砍了下来，快、准、狠，连她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熟悉的烟雾弹战术，通过转移注意力和多点迷惑的方式，寻找最后一击的时机。
通过缩短作战时间来减少力量上的差距，无论是她还是林，都是这方面的好手。
“咳咳……”
林趴在地上，不断地向外咳血，回应不了阎罗的话。
阎罗被砍下来的手臂此时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二人的血已经将绷带浸湿成血红色。
阎罗走上前去，一脚踹在林的侧腹上，将他转了个身，正面朝上。
这一脚让林五脏六腑都挪位了，他忍不住吐出一大口淤血，整个人都像是在火中燃烧，全身都沸腾着快要融化。
从他右肩到左腹的位置，有一道撕开了他半个身子的伤口，正面的皮肤和肌肉被整个切开，内部的骨骼和内脏清晰可见。
在林那一刀砍中阎罗的时候，她也反手一刀将他重伤，而黑渊对他造成的伤，会侵蚀他的其他部分，不能够愈合。
当然，也没必要愈合了，这种伤势，不到几分钟林就会大出血到休克。
不过……
“我……赢了。”
林气若游丝地望着阎罗的脸，她那双漂亮的虹瞳中多了一些异样的东西，面对着他的胜利宣言，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风吹拂着二人，也将林手中的断臂的绷带吹开，露出了内部的手臂的样子。
漆黑而扭曲变形的，猴爪。
阎罗的律者造型是将全身都用绷带缠绕起来的样子，而这幅模样，十分容易让人看出身体的哪一部分异于常人。
所以她的右臂关节不同于常人的特点，打从昨天见到的那一刻起，林就已经看出来了。
“……这只手臂又能做什么呢？”阎罗眼中浮现出讥诮，“你并没有战胜我。”
“不……我……赢了。”
林再度强调自己的胜利，他强撑着自己所剩不多并且还在飞速流逝的体力，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狰狞的伤口里血就像水一样流出来，皮肤和肌肉都在大失血的情况下萎缩了。
“第三……次……实现……愿望的……对象是……‘你’。”
“……”
“‘你’……其实就是指的‘林’，是……我们……两个人……必须愿望一致……才能够实现……”
“现在……它就会……实现一个愿望……”
“叮咚……”
林举起了猴爪，而阎罗还是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悠长的钟声，响起，一切的一切，都在快速流逝的光之中，消失不见。
……
林一个激灵睁开眼，刺眼的阳光和风沙的味道让他来不及沉浸于大梦初醒的朦胧中，翻身而起，警惕着周围。
而在不远处，他看见了默然无声地坐在时钟塔下的阎罗。
她的样子恢复到了第二个愿望实现之前，瞳孔也变回了正常的黑瞳，而不是使用律者能力时的虹瞳。
她并没有突然暴起将林给杀死，在注意到他醒过来之后，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动弹。
林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什么时候发现的？”阎罗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远处在沙面上的海市蜃楼，轻声问道。
“……最初的时候。”
阎罗问的是林是什么时候察觉到那是个虚拟的世界的，而林的回答并没有让她意外。
毕竟是她自己给的提示。
“你咬了我的舌头一口。”林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已经彻底没了感觉，说明时间再一次经过了推移，“每一次钟声响起时间推移之后，身上的伤就会愈合，但我那时候舌头的伤并没有好。”
也就是说，那并不是时间推移过后的世界。
之后又通过世界泡的边界进行了确认，但第一次让林察觉到，确实是在一开始。
“果然提示太明显了吗？”阎罗淡淡地感慨了一句，“你赢了，我已经感觉到世界泡在逐渐把我们排出内部了，下一次……”
“我会来救你。”
“……”
阎罗略有些茫然地转头，澄如明镜的黑眸倒映着不同于往常的林。
“什么……救我？”阎罗下意识地问道。
“你在等别人来救你。”
林这一次没有反问，而是十分肯定地说道。
“我对自己很了解，我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热爱并相信人类。”
“所以你说我是卑微而下贱的人类，其实是已经相信了我吧？”
“……”
阎罗无言。
“相信我不管是身边的人，还是所有的人类，还是你，都能够保护下来。”
“我知道那很难，几乎不可能，但是拼尽全力的去达成不可能，这就是人类。”
“不接受愚蠢的现实和命运，是我迈向HAPPY ENDING的第一步。”
头顶灼热的光芒洒下。
阎罗噗嗤一声笑了，她恬静地笑着，但随后，又恢复成了冰山的模样。
“真是……蠢透了……什么救我……什么HAPPY ENDING，你是还没毕业的大龄中二吗？你以为不去接受现实，它就不会发生了吗？”阎罗厉声道，“你终于还是变成了这幅蠢样子，以为能够靠你一个人就能够拯救所有人？”
“当然。”铿锵有力的回答。
“你可真是变成了你以前最讨厌的英雄主义者。”阎罗冷淡地说道。
“我不是英雄。”林纠正道，“我们都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已经偏离了曾经的道路。”
“……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了，但是为什么还是要走上这条路？希望两全其美，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也只会导致同样的结果。”
“就算你最后会变成另一个‘阎罗’？”
“我不会变成任何人，就像你也还是你。”
阎罗与他对视，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她也同样看见了自己。
第八十三章 最后一次
“这一次，就算你赢吧。”阎罗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站了起来，极目远眺，“但现在的我连拟似律者都不算，你并不算真正的赢了我。下一次，就不会是意识体了。”
下一次？
正当林也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噌”的两声极快的破风声，将林的双手钉在了地上。
“……”
林忍着疼痛和冷汗看去，发现是两把长剑从他的手背上刺入、贯穿、没入剑柄处，从方向来看，明显是阎罗用权能制造出的武器。
“鉴于你对我做的那些变态行径，我要收一些利息。”阎罗背后又出现了只有上半身的人形机械，悬浮在空中，遮蔽了日光，好似神话中的巨神。
“……那个不是你吧？”
那个阎罗可以说是真正的阎罗捏造出来的。
所以林才会笃定的看透了阎罗的内心，毕竟……每个人理想中的自己就是最能反应心中所想和希望的角色。
“你也可以说粉色妖精小姐不是你。”
阎罗根本没给林解释的机会，机械人形那比林半个人都要庞大的拳头直接砸在了他的双腿上，干脆的粉碎声后，他的双腿就变成了两摊血泥。
“额——”
饶是林的忍耐力让他将惨叫咽了回去，但也还是痛的冷汗唰唰地往下流，他很长时间都没有感觉过痛苦了，这让他对疼痛的耐受反而下降了。
他没想到阎罗会记仇和打击报复，换做是他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
果然两个人就算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性格上还是会有不小的差异。
电光火石间，林的四肢就失去了它们原本的作用。
好消息是阎罗在把他的腿给打成肉泥之后就把人形驱散了，并没有打算让他脑袋也跟着搬家。
“理性而论……粉色妖精小姐确实不是我……”林忍着剧痛说道。
“你在贫嘴方面的学习天赋确实无人出其右。”
阎罗一边说着一边蹲在了他面前，一出手就凌冽地抓住了他的下巴。
疼痛难忍的林不知道她还想做什么，想要把头远离她：“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履行诺言了。”阎罗心平气和地回应，她的黑瞳比林更加纯粹，也更加的深邃，让人无法看清那幽深的水潭深处是什么。
林在这一刻有不详的预感，而下一刻就得到了应验。
她面无表情地靠近，接着林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柔软贴在了嘴唇上。
她不会——
“嚓。”
唇合唇分不到一秒，阎罗将瞪大了眼睛抽搐的林推开，两个人嘴唇分开的时候拉出了一条血红的丝线。
嘴里那让人快要昏厥的痛苦和满嘴的血腥味使林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他尽量长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防止血呛进自己的气管里。
咬断舌头其实并不会让人疼死，一般所谓的咬舌自尽都是舌头或血堵住了气管呼吸道，但疼痛是无法避免的，舌头上的神经分布众多，足以让人痛到想要晕过去。
阎罗伸出红润鲜艳的香舌将嘴角的血液舔干净，然后当着林的面把他的舌头给咽了下去，眼中的虹光一闪而过。
“放心，意识体只要不是死亡，回到身体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够恢复如初。”阎罗的俏脸做着冷淡的表情，舔了舔自己手指上的血。
就像舔舐冰棍一样，她耐心而从容地将那些来自林的血用舌头卷起，露出底下光滑细嫩如羊脂的皮肤。
她漠然地俯瞰着奄奄一息的林，“无论你说了多少的大话，在下一次你如果不是我的对手，我会杀了你。”
“当然，如果还有‘下一次’。”
意思就是说，这一次，她放过了林。
阎罗转过身去，没有再管地上的林，而是抬起头，眼中流转过思索的色彩。
“倘若你真的打算去做那些愚蠢又天真的事，那就从这一次开始，从第八次崩坏开始。”
“虽然没有验证过，但第八律者可能是一切的关键。”
“假如你连你口中的第一步都没能走出，那往后的一切也不必再谈。”
“叮咚……”
她的身影随着钟声的响起，消散在了漫天黄沙中。
这也是最后一次。
……
“看来他们结束了，那这边也该结束了。”
林把吸管放下，他在大概走了一圈之后无聊地躲在角落里用吸管吹起了泡泡，看着这些在记忆里久远到陌生的面孔，他忍不住的笑了下。
这一切，离自己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只是在昨天。
“要走了吗？”
某人来到了他的身后晃了晃脑袋，在这融洽的氛围中也有些恍惚。
“是啊，我注定不是属于这里的人，风会从指尖穿过，能够感受到吹拂，却留不住风。”林抿嘴一笑，“可别挽留我，我会忍不住的。”
“但还有你还有很多人没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