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痕低着头走进房间之中，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似乎等待了许久。
“爱因斯坦博士。”痕的脸上，有着无法散去的阴郁，他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轻声道，“关于高层的通告……”
“埃尔文死了。”
“……”
痕愣住了。
在这一秒内，他的大脑将这几个字给过了一遍，始终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直到抬起头看到除了回过头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的爱因斯坦这里什么人都没有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其意义。
他的嘴唇剧烈的颤抖，脸上的表情刹那间成一团，如同被一颗石头砸进了水潭之中：“为什么……”
“我本来想了很多，可能是因为林，可能是因为我，也可能是因为你。”爱因斯坦看着手里埃尔文整理的资料和情报，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在最低军衔呆了几年的列兵能够找出来的情报，“但我最后觉得这并非是由某个特定的人造成的悲剧。”
那是因为丑陋的人性吗？
爱因斯坦不觉得是那么深奥且故弄玄虚的原因。
当每个人的信念不同，观点不同，走上的道路自然也不同，而他们……就是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性格即是命运。
“你要站在哪一方。”爱因斯坦站了起来，“痕。”
“……”
痕迷失了。
他究竟是谁？
战士、前辈、背叛者、父亲……
……
前方大雨倾盆，整个天像是塌下来了一样，断流式的雨水砸在车上，他完全不顾雨天地面的打滑和失速，将油门踩到底，速度表上的指针一路飙升。
快点……再快点……
“嘭！”
林兀然抬头，松开方向盘，从背后抽出长刀！
“噌！”
两把利刃在轻松切开了车厢后与林手中的武器相撞，林一脚踩在刹车上，空着的手也拉动了手刹，车速骤降，但车厢上的人却稳稳当当地连身体都没摇晃，如同一只蜘蛛附在了车厢上。
危机感袭来，头盔上大量的数据涌入眼中，林一个侧身，恐怖的气刃便将他身侧的半个轿车切成了两半，光滑的横切面宛若被一刀切开的蛋糕！
剧烈的风压和雨水顷刻间将林吞没，他一把拉断安全带，然后松开与双刃僵持不下的长刀，翻身跃出车外——
“噌！”
又是一道气刃，剩下半截轿车也应声解体。
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顺势起身半跪在地，头盔的视觉系统开启，注视着将刀从铁皮中抽出的人。
一个有着怪异扭曲的长角和臃肿畸形的右腿的人，他两只眼睛中唯一一只金色的竖瞳灵活地转向了林的方向，而在他的周围，还有着四个与他的怪异相差无几的异形。
融合战士。
这些融合战士提前知道了他返程的路线，在这里袭击他……
……灰蛇。
林一言不发地从自己的武器匣里拔出武器，他冷然地看着面前的几人，越来越大的雨，从他的头盔上，流到了武器上，再从尖端，淌到了地上。
“不要大意，对方是讨伐过多名律者的战士。”那个手持双刃的男人，是这些融合战士的队长，他看到林的姿态，冷静地指挥着其他的融合战士，“尽量避难与他单独战斗，采取配合。”
“……”
融合战士目前的极限是凯文，他的身体素质和能力都达到了律者的水准，但这不代表之后的融合战士都能有他的高度，实际上在那之后诞生的融合战士许多也只是堪堪超过了人类极限而已。
虽然那个极限，在凯文之前，只有一个人。
“对方擅长信息处理，反应能力极快，而且会多种战斗技巧和利用环境，注意他的方位和手上的动作，不要被迷惑，也不要被其引诱进复杂的地形。”
原来如此……
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一个大平地，在这里林就失去了他擅长的地形作战，转而只能与对方平地战斗。
这个融合战士，和其他人不一样。
融合战士逐渐把林包围，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网，他看着他们的站位和攻击姿态在逼迫自己往中心靠拢，以及每个人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不对，应该是这只小队，不一样。
“抱歉了，林上尉。”
融合战士队长话音刚落，林就闪电般冲出，他必须要在他们的阵型把自己彻底包围之前突围。
林冲刺的方向正是那有着一只金色竖瞳的队长，他拔出巨剑，一跃而起，但只见队长的竖瞳在雨水中宛若闪亮的黄金，刺破了雨幕，举起双刀并非打算格挡攻击，而是想要直接刺穿林的胸口和脖子。
而离队长最近的融合战士则是完全没有看见林即将把队长砍成两半的气势，举起了手，气刃在他手中凝旋，蓄势待发。
那将车切成碎片的气刃，便是他的攻击。
林的瞳孔一缩，他顿时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立即改变自己的姿势，将巨剑挡在身旁。
“嘭！”
气刃撞在巨剑的剑身上，林整个人宛若被卡车撞上，飞出数十米，躺在了泥地上，他将剑插进地面扶着起身，冷冷地咳出两口血，看着再度逼近的五人。
这些人，不怕死吗？
刚才那个融合战士的队长明显是打算以伤换伤，就算林真的打算用巨剑将他一分为二，他的刀也结结实实的刺进了林的胸口。
“请放弃抵抗吧，林上尉，不必要的牺牲是不值得的。”
融合战士队长握着双刀，缓缓地走到了林的右侧，据他所知，林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过右眼，所以哪怕是只有微小的影响，林也可能会对右侧的防御没有左侧更严谨。
但林，却对他的说辞，有了反应。
“……牺牲。”林抬起头，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人，“那你同意那些人的做法吗？”
“如果能用三分之二的人换来三分之一人更好的生存，那就是值得的。”
“……”
林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拔出巨剑。
“只是因为，你不是那三分之二而已。”
第二百二十五章 雨之血
林拉动贴合在手腕上的装甲，装甲片即刻扩张到了他的整只手臂上，而队长看到这一幕当即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按下了快进键出现了林的面前，居高临下的金色竖瞳发出了转动时黏稠的声响。
林抬起覆盖了装甲片的手臂挡在脸面前，融合战士的膝顶与千斤顶砸在胸前没有区别，动力装甲加上林全力抵挡才勉强挡住。
“你是第一个接受超变手术的人，所以我很尊敬你，正是你的存在才让我看到了希望。”队长单脚落地，全身的力量从脚传递到腰，再重新传递到另一只脚上——
“嘭！”
林倒飞出去在空中转了一圈才摔到地上，他手撑住地面，划出一道沟壑。
“很多人说第一个超变手术成功的凯文是人类的希望，而你只是一个失败品，但我认为第一个接受手术的人，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队长无声地做了一个手势，其他队员围绕着林变换位置，与他维持在一个安全距离，“你在那时候接受了现实，为什么现在就不肯了呢？”
“……”
接受现实的前提是，那个现实是合理的。
以自己的主观把不合理的现实强加给所有人……
林看着屏幕上的血渍，在朦胧的血色中的人影，鬼影幢幢，好似站在讲台上宣扬着神明信仰的狂信徒。
他理解了灰蛇说的话，所谓盲目痴愚的信仰，正在他面前上演。
对于信徒，无论用什么科学的观点去解释神明不存在，他们都能够自圆其说，说服自己，所以，林根本没办法和面前的人继续交流了。
从一开始，他们所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
“牺牲三分之二的人是一件残酷的事，如非必要我也认为不能够那样做，但是在以前的崩坏中我们牺牲了多少人，第七次崩坏甚至焚烧了整个澳洲，只有第八次崩坏，融合战士的出现，才让我们足足两年的喘息时间。”队长那半边覆盖着鳞片的脸没有半点笑容，他的眼球中包裹着对崩坏的愤恨，“全体人类拥有一次强大自身的机会，这对我们以后的战斗来说，是一件好事。”
“吭！”
林双手握住巨剑，半声不吭地将剑剑对准了队长。
林相信着一件事。
不管人类在暴雨之中经历了多少的洗刷，也终会有迎来彩虹的一日，那个时间也许会很长，也许他们的文明都未必能坚持到那一日的到来，但他始终会为了在蓝天之下的欢笑和虹彩而拔出武器战斗。
哪怕武器对准的，是“人”。
“嘭！”
队长已经做好了林持剑突袭的准备，但谁知林竟然直接将巨剑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摄人的寒光，他急忙闪身躲避，而林已经冲向了另一边。
前方是能够使用气刃的融合战士，他是林见到的这支融合战士小队里唯一能够进行远程攻击的成员，必须要先将他击败。
而林一动，两侧立马有另外两个融合战士支援，手持钝器和长枪，默契地同时出手，毒蛇般刁钻地向他的胸腹和下肢攻击。
与之前遇到的三人融合战士小队有着明显的配合上的区别，他们的角度更加刁钻，林就算是想下腰躲避都来不及。
林与人形怪物交手的次数不少，从死士到律者，拥有智慧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怪物终究是怪物，在技巧上无法与人类相提比论，而且人类……更加清楚如何对付人类。
头盔中的复数准心极速闪烁，林的速度陡然加快，让袭来的二人猝不及防，接着他飞身回旋一脚结结实实地鞭腿踢在其中一个融合战士的脸上，然后一把抓住他手里的长枪，犹如耍花枪般甩了一个枪花，枪尾扇在另一个融合战士握着武器的手背上！
“嗖——”
极致的听觉与一闪而过的信息让林放弃了再补上一击的打算，他后仰躲开透明的气刃，一手拔出腰间的手枪无需瞄准便对着发射气刃的融合战士的腿部开枪。
“嘭！”
“叮！”
剩下的一位融合战士及时地挡掉了子弹，他防在能发射气刃的融合战士身前，虎视眈眈地提防着缓缓起身的林。
被打倒在地的融合战士也站了起来，调整好状态，林再度陷入到包围圈之中。
这些有着非人特征的融合战士，一步一步地逼近，沉缓的脚步在泥水里留下印记，拍动的尾巴溅起水潭的雨水，在大雨漫天的冲洗中，准备增添一抹血色。
“哗啦。”
林仰起头，豆大的雨滴无情地砸在头盔的可视窗上，蔚蓝色的光点四散逃逸，他仿佛感觉到了，雨落在脸上。
这场雨，大概永远不会停了。
他按动了相位转移装置的开关。
“噌。”
队长的汗毛竖起，缩小的竖瞳中是林已经消失的前方。
林的装备和他的风格，队长是深入了解过的，包括林曾经驾驶过泰坦和使用过的每一把武器乃至每一个装甲的型号，他也一一调查，所以他立马就认出来了林现在使用的，是逐火之蛾已经明令禁止制造的相位转移装置。
“注意你们的身后！”
他几乎是本能转过身去，交错挥出双刀，他知道林这时候一定会出现在他们某个人的周围，那个人永远不能用常规的思维去估量——
“刺啦！”
队长愣神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后，他的刀挥空了。
那，这在透明的雨水之中，蒸腾的血液，是哪里来的呢？
肩头撕裂的疼痛，提醒了他，而他惘然地转过头，看到的，是比雨更加冰冷的头盔外壳。
原来是从头顶上……
林踩住队长的右肩，一把拔出了贯穿了他的肩膀和腋下的长刀，然后反手一刀挡开队长无力地挣扎地一击，再将刀插进左肩里，最后回到地上抓住剑柄，冷酷地侧踹在队长的腰部，将他踹出去十几米远，在雨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呼……”
在一片寂静中，林转过头，没有感情的眸子，盯上了在队长倒下后，紧张的融合战士们。
第二百二十六章 混战
林平静地站在一地的血水之中，周围零散地躺着五个融合战士，以及他们的部分肢体。
他们都还活着，但身上都少了一些“零件”。
“哗啦……”
血混在雨中，他分不清脚底下血和水的区别。
或许也不用分清。
林走到跪在地上，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的队长面前，队长将被血与雨溅满的脸抬了起来，苍白又脆弱，他看到林俯瞰着他的头盔，摇摇头咯咯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