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一个啜泣的轻音从脑海中响起，模糊不清的声线与爱莉希雅的声音重叠，林的记忆逐渐清晰。
“斯沃托克51……”
从林的嘴中，突然念出了一个地名。
在说出这个词之后他死死地注视着爱莉希雅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手指、她的呼吸，观察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细微变化。
“斯沃托克51？什么意思？”
爱莉希雅惘然地看着林，她的神情看上去和完全没有听说过那个小地方的人一模一样，似乎不知道林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想做什么。
林将她的微表情和微动作尽收眼底，他如此突兀的开口，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有心理准备，所以她的反应就是最真实的反应。
“……不，没什么，我的一个朋友是斯沃托克51出生的，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了她。”林闭目，然后轻轻地将气从自己身体里呼出，淡然地睁开眼回答道。
“那她一定是和我一样美丽的少女吧？”
“是啊，都几近三十的人了还自称少女。”
“少女的年龄可是禁忌。”爱莉希雅以为林是在讽刺他的那位朋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但她不知道，她不经意地笑道，“你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
“嗯。”
林毫不犹豫地肯定，让爱莉希雅都为之一愣，她看到林那张紧绷的冰山脸上在提及朋友时出现了一丝松懈，也在惊讶过后露出淡淡的笑容。
“最好的朋友？”
“不管是对我来说，还是对她来说，朋友是不分最好与最差的。”
“那我一定要和她见一面，我们肯定会成为好朋友。”
“会有机会的。”
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夜，当林从另一个视角去认识爱莉希雅时，她却始终如一，在不同的世界，她却犹如没有任何变化。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追溯至第三次崩坏结束后的那场他第一次参加的舞会上，穿着女仆服的俏皮粉发少女对他竖起一根手指，闭着一只眼睛，温存无比地在面前对他一人轻言：
“无论何时，我都会在这里。”
第八章 永远别说永远
“林……林……我好饿啊……”
一大早就有个披头散发的粉色女丧尸从她卧室样的棺材里跌跛出来，慢慢悠悠地走进厨房，对系着围裙正在安静地做早餐的男人发出嘶哑的吼叫。
从打开的窗户外吹来一股凉爽的风，吹动男人一头特别的银发，光洒在他干净的手指上，在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后他静静地转过头去。
看到爱莉希雅这跟刚从土里刨出来似的模样，一只手还毫无顾忌地从单薄的睡衣底下伸进去挠自己腋窝，林悄悄地叹了口气。
女孩子说什么矜持都是假的，两个月前她还装模作样的每天一大早起来整顿自己，现在完全是变成了个没了羞耻心的家伙。
林都有些怀念他的世界的爱莉希雅了，至少在那里爱莉希雅还是会在外人面前维持自己的基本形象的。
爱莉希雅嗅了嗅珑鼻，迷糊的双眼瞬间睁大：“好香啊，今天早餐吃什么？”
“土豆泥拌饭。”
“……大早上的吃土豆泥拌饭？”
林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林！我明天早上想吃土豆泥拌饭！”
“……早上吃对肠胃不好。”
“求你了~我是真的很想吃~求你了~我的好林林~”
“……”
放完之后，林就平静如水地注视着假装没听到吹口哨的爱莉希雅。
……
什么是悠闲的生活？
每天早上在吃完早餐之后，就出门买菜和买零食，还有补充生活必需品，在用绝对无法拒绝的致死目光砍价买完之后回到家，休息一个小时便开始做午餐。
结束午餐，搜索一下崩坏的相关信息，然后跟爱莉希雅打一下午的游戏，把她虐的体无完肤，再开始做晚餐。
晚餐结束后，每天的安排都不一样，有时候会独自一人出门寻找有关崩坏的线索，有时候爱莉希雅不直播就跟她继续打游戏或是一起看电影，有时候会单纯地坐在门口发呆。
总体上与第八次到第九次崩坏之间的生活很像，但又不一样，那时候的林日子过得再怎么清闲，斯沃托克51和月球残骸的事件始终压在心头，在平静生活的外表下是逐火之蛾的暗流涌动，就像一根又一根钝涩的钢针，一点一点的刺入喉咙。
不会致死，但却会让痛苦伴随着窒息，悄然占据整个心房。
可现在……嗯……过上了养老生活？
林一不留神就加快了手上的操作速度，一套十割连段把满血的爱莉希雅给连到死了。
本来眼见已经把林给打到残血了马上就要拿下胜利的爱莉希雅转头，严肃地看着林。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林想了想，然后点头语气肯定道：“我太厉害了。”
“我不是让你夸自己。”
“但我觉得我该夸一下自己，虽然打赢你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就跟上完厕所随手冲水一样简单自然。”
和林一样，爱莉希雅也觉得这家伙和刚刚遇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相处时间一长，他没自觉的腹黑和毒舌就开始发散，而且这家伙好看到无可挑剔的脸蛋和无辜的气质让这些与他形象完全相反的东西更加的……突出。
爱莉希雅不服气地鼓起嘴，挥舞着手柄：“再来！”
“今晚不直播吗？”
林的这句话提醒了爱莉希雅，她惊醒发现现在已经到了每天直播的时间，她也该打开摄像头和自己的观众说晚上好了。
但在看到林淡然地收起手柄往外走的时候，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要不……我们一起直播？”
“你在说什么？”
林抬了抬眉头，他毫无感情地念道：“你，人设主打青春美少女游戏宅，每天来看你直播的人有至少一半是为了看你，而不是看你玩游戏，游戏是一个添头，会让你的直播更吸引人，但你的直播最主要的优势就是你自己。”
“所以你知道，要是你观众发现，你的租房里，有一个男性，还和你一起打游戏，会有什么样的反响吗？”
爱莉希雅点了点嘴唇，盯着林的脸庞：“可是，这是事实啊？”
“事实不是一定要展现在别人面……”
林愣住了倲。
他这样的做法，和逐火之蛾有什么区别？
让别人看到他想让人看到的，通过这种方式来利用他人。
即使这只是一个直播，一种必须要依靠噱头、信息差和营造好的人设才能做下去的工作。
“林？”
“……没什么，你自己直播吧，我出去走走。”
林推开门走了。
……
林能从阎罗身上看到很多东西，他原本以为他和阎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他错了。
阎罗是一个具有强烈的自我厌恶和自毁倾向的人，她做过的事，和她下意识许下的愿望，都是她内心的真实反馈。
而林在知道阎罗的过去后，仿佛看到了一面破碎的镜子。
细碎的玻璃碎片，映照出扭曲，可当碎片拼接起来后，所能看到的，却又是他自己。
林讨厌这个认识自我的过程，他本不该对任何人有厌恶情绪，可正如之前说的，他会厌恶的，就是他自己。
“沙、沙……”
他走在林间小道上，大脑在想着一些无聊的事。
如果这个世界的崩坏，在他的生命结束之前都还没爆发，那他会在这里度过余生吗？
……不过他能不能离开，似乎也和崩坏会不会爆发无关，现在只有阎罗能够将他送回原本的世界，可看她的态度，大概会乐得看到他为此而苦恼。
那就这样，再也不去考虑以前的世界的事情了？
这种生活，不正是许许多多的人都希望自己和林能够拥有的吗？
“快递，请查收。”
一个冷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抬起头，看到阎罗披着自己的斗篷站在不远处，她的身旁则是……
一台街机？
“这是和你一起掉进量子之海的东西，没怎么损坏。”
在留下这句话之后，阎罗就走了，林不懂她的动机，但她好像也不在意林。
林将视线转向那台熟悉的街机。
第九章 GAME OVER
林把街机搬回来的时候爱莉希雅刚结束直播，她一转头就看到林扛着一台快比门宽的机器走进来，面色平淡的拿着买来的维修工具就开始捣鼓。
“你去二手市场淘了一个街机？”
“……”
林没有回答她，他的机械知识肯定不如维尔薇，但修检一个街机这么简单的机器，对他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忙活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林将所有损坏的零件给替换成新的，断掉的地方也接上了，不可思议的是里面的数据没有大碍，算是这台街机保存的最完美的东西。
阎罗为什么会特地把这东西给他？就算这的确是和林一起落入量子之海的玩意，可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她似乎也不是闲的没事的模样。
……而这种举动，则让林心中多了些许的异样，他在修好街机之后，插上电，和爱莉希雅一起看着屏幕亮起。
“哇哦，是这个游戏啊，不是说这是个粪作吗？纯粹为了折磨而折磨的游戏。”
爱莉希雅好歹也是个游戏实况主播，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款臭名远扬的游戏。
“……”
“林？你还在生气吗？”爱莉希雅见林没有说话，便古灵精怪地从他肩上探头看他的表情。
“没有。”林很难说的上来自己的心情，他一向不太习惯也不喜欢描述内心的感受，大部分时间他只觉得有种复杂的东西堆积在心头，“我只是不太想说话。”
“那不就是生气吗？”爱莉希雅在林的面前挥了挥手，她嬉皮笑脸道，“别生气啦，别生气啦，一定要生气的话你就对我说几句狠话，别压在自己心里。”
“……”
林还是一言不发，他看着游戏界面出现，下意识地去调排行榜，但就在手指即将落下的那一刻他迟疑了。
为什么……惶惶不安？
他不想看到什么？
林按住自己的手，然后按下了按钮，屏幕变动的荧光打在他的脸上。
就像既定的预言，早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其结局，林在看到第一名的名字之前，也已经知道了会是谁。
“这个叫德尔塔的人的分数也太高了吧？第二名的zero的分数已经够夸张了，她比第二名还高出那么多？”爱莉希雅凑过头来看，看到那夸张数字后她发出惊呼。
“该不会出错了吧？”
“不会出错的。”
林盯着屏幕，不知道在回答谁。
……
“林，你以前……是不是经历过很多事？”
爱莉希雅端着一杯咖啡坐到了林的身边，他靠在窗台边，这是他最爱坐的位置，能够看到窗外的月色，而咖啡也是他最爱喝的饮品。
这个人，时常会流露出怀念谁的眼神，却又很快被自己生出的冰冷粉碎。
就像逼迫着自己，不准回头一样。
林接过咖啡，他浅浅的抿了一口。
其实他喝不出味道，维尔薇注射的药剂的作用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经常喝咖啡只是为了掩饰自己不太需要睡眠的异常。
爱莉希雅八卦地问道：“莫非是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罗曼蒂克史？”
“……没有。”林假装怕烫地吹了吹咖啡的热气，眼帘低垂，改口道，“或许有，只是……不太合适。”
“很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