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奥托曾通过对以太锚点的研究，得到了在循环中维持记忆的方法，月也是在以太锚点的影响下不会被清除记忆，但是有两个人维持记忆的方式很古怪。”
“我，还有……你，无量塔姬子。”
姬子愣愣地看着就算是虚弱，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冷酷的气场的男人，她略有些奇怪地问道：“可这不是因为……”
“因为德丽莎吸了我们的血？”
林先一步说出了姬子想说的话，而这也意味着，他要反驳这个观点。
“我最初也以为德丽莎失去理智的时候吸血能够让人在循环中保持记忆，因为她是在侵蚀之律者的权能的影响下诞生的，但是有两个疑点。”
“一，德丽莎自身，没有循环的记忆。”
“二，除了我和你，还有其他人被失控的德丽莎吸取过血液，包括连续吸血案中的受害者，以及卡莲。”
“不管是从德丽莎的特殊性，还是被吸血者这个身份的特殊性都无法解释为何我和你能够维持记忆，直到我想起奥托的说过的一句话。”
在世界泡之外的人的视角看来，世界泡就像一盘磁带。
这句话林本以为只是对时间循环的一个比喻，可他事后想起，重点并非是磁带，而是“在世界泡之外的人”。
当一个人，看待整个世界泡犹如看待一个播放的磁带时，无论是正常播放还是倒带，都不会让之前看过的记忆消失。
林会在循环中保持记忆，不是他被吸血了，而是意识映射在被世界泡检测出来后，他的身份从世界泡内的人，转变成了世界泡之外的人。
那么，眼前的红发少女的身份，也已经明确了。
“你，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第八十四章 无量塔姬子，已经死了
“我？我也是来自这个世界之外的人？”
姬子很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指控给弄得措手不及，她扑朔了一下眼睛，高马尾都抖了一下，看着满脸峥嵘的男人目不斜视地盯着她。
“这怎么可能，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整整十九年。”
“……”
“我……13岁的时候，失去了母亲，上一年，失去了父亲……我喜欢天文学，也喜欢泡咖啡，但现在更喜欢喝酒了……”
“……”
“我遇到过拉格纳教官，我想成为冲锋队的一员，所以现在都还在努力……”
“……”
“虽然我不认同奥托大主教的做法，但从他那里得来的启发我牢记于心……”
“……”
“我，就是无量塔姬子，我怎么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高马尾的红发少女呢喃着，她火热的长发此时却显得有些恹恹，而林仅仅是听着她的自言自语，直到她将最后一个字从牙缝间挤出来，他才漠然地说道：“你的确是无量塔姬子，但你不是这个世界的无量塔姬子。”
“……”
林的一句话，让姬子如同被炮弹击中的舰船般沉默了。
而林也没有理会姬子的反应，他勉强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继续平稳的说着自己的推测：“还记得你说的你没有念完加州理工，就加入了天命吗？我和月在天命的资料库寻找资料的时候，调看了你的相关资料。”
“上面写着，无量塔姬子，于2006年，获得了加州理工大学的博士学位。”
姬子的琥珀似的眼球倒映着男人狼狈却又果决的模样，他的状态绝对算不得好，但他的语气却连一点波动都没有，仿佛被定格在了某一时刻。
“2005年，18岁的无量塔姬子遭遇了改变她人生的事件，她的父亲无量塔隆介离奇死亡，而她也险些因此崩溃，于是，在完成学业后，她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不去调查无量塔隆介的死因，正常的生活，或是，加入天命，追求真相。”
“最终，考虑过后的无量塔姬子经过人工圣痕改造，加入了天命。”
“你的人生轨迹，应该也和这个世界的无量塔姬子差不多，但不同的是，你还在上学的期间，恐怕就由于某起事件，离开了原本所在的世界。”
林一口气说完，然后便缄默地等待着，红发少女的反应。
夏日的天，的确是热闷惹人烦，晶莹的汗水，从下巴处滴到烧烫了的石路上，滋滋发出青烟。
吹起鲜红色马尾的风，带着点心烦意乱的热燥。
少女没了最开始的惊讶，在骄阳下的俊俏的脸庞上，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会想得这么多？”
“因为你说过，你只是做了无量塔姬子该做的事。”
“……”
秋日的第一簇微凉的风，吹走了夏季的炎热。
……
“好吧，该从哪里说起呢？”
“我，无量塔姬子，出生于1987年，对于我的出生，没有什么好说的，亦或者说，我的一生，恐怕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2000年，13岁的我，听着母亲的咳嗽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坐在冰冷的板凳上，当我沉迷于航天梦的父亲无量塔隆介推开房门时，在阴暗的角落里，母亲的心跳就已经停止了。”
“在那之后，意识到忽视了母亲需要的陪伴的父亲，将剩下的爱，都用在了我的身上，成为了一个好父亲。”
“或许是在父亲的熏陶下，我也对那片未知的深空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向往，2002年，15岁的我，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申请了加州理工大学星际航行动力学学科。”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家，大概都是在怀揣着对宇宙的梦想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就被改变了命运。”
“2005年，我的父亲离奇死亡，他只留下了一封绝笔信，而我想要调查他死亡的真相，于是便想加入天命。”
“可就在我即将去进行圣痕改造的那一晚，我从父亲的遗物中，找到了丌一样古怪的装置，在我开启它之后，我便从我的世界中‘脱落’，进入到了量子之海。”
“于是故事的书写者，便结束了无量塔姬子的序章。”
一如两人的半夜畅谈，这一回他们随便找了一个能坐的地方，各自拿着一瓶度数不高的啤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姬子清脆的嗓音和流进喉咙里的冰爽的啤酒一样，将林看上去支离破碎的身体，勉强稳定住。
天上的裂缝，仍在悄然扩大，整个过世界泡，宛如一颗被拨开的橘子，不知何时会涌入蝇蚊，又不知何时会崩塌。
在这末日景象下对饮，居然倒也有些奇特的诗情画意。
姬子瞥了眼默默地喝酒不说话的林：“不过说是进入到了量子之海，实际上应该是一个较为特殊的世界泡，那个世界泡与量子之海的间隔是透明的，能够在世界泡内观测到世界泡外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很奇妙？”
的确，就算林已经去过了诸多世界泡，也从来没见过能够在世界泡内看到量子之海的世界泡。
“而令我惊讶的是，在那里，也有一个无量塔姬子，她见到我的时候，就和我见到她一样，面面相觑，跟照镜子似的。”姬子忍不住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那模样可真有趣，我们还以为有什么能够模仿人的外貌的怪物出现了，确认了好久才确定我们都是无量塔姬子。”
“在那之后，两个世界的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而我失去了返回原本世界的手段，便决定与她一起探索量子之海。”
“多么令人着迷的存在，比夜空更加深邃的量子之海，然后正当我们思考要如何解决探索量子之海的方式的问题时，我们捡到了一样……奇妙的东西。”
“我们合作修好了它，在启动它之后，便能够离开那个世界泡，但，在离开世界泡的过程中，我……又一次跌落了。”
“这一回，我来到了一个让我以为回到原本世界的世界泡中。”
“而在这里，这个世界的无量塔姬子，已经死了。”
第八十五章 女娲补天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林所想的，不是这个世界泡，也不是特定的某一个世界，而是……而是所能感知到的一切。
林想起留下了休伯利安和那些资料的前任舰长，那个人，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拯救世界泡的人，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留下这一切，独自离开。
为什么一直拯救着他人，又为什么突然放弃自己的坚持。
世界上太多为什么了，又太少能够回答为什么。
林没有问眼前的红发少女这个世界的姬子是如何死的，可能是执行任务的途中，可能是找寻真相的途中，也可能……只是意外。
而她也没有说，只是喝了两口酒，看上去不像是喜欢喝咖啡，倒的确是喜欢喝酒。
……但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姬子喜欢喝酒。
“咕……哈……”扎着高马尾的姬子有着少女特有的青春可爱，但喝酒的豪迈，却根本不像个十九岁的少女，倒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咕噜咕噜地喝完最后一罐酒，摇晃着还剩点滴酒水的酒罐，白皙的脸颊上飘上酒香的红晕，对默默喝酒的男人说道，“你有没有过自己在选择了一条路后，会时常回想起当初的选择，思考过要是选另一条路，会怎么样？”
“……”
另一条路？林从没想过，他也没有机会选更没有第二条路。
“这个世界的无量塔姬子和我，亦或是那个已经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的无量塔姬子，我们哪一个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的呢？我不知道，但我们都只是做了‘无量塔姬子’会做的事。”
之后的故事，林想自己已经知道了，无量塔姬子，成为了无量塔姬子。
她代替了原本的姬子，沿着原本姬子的路，生活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林能从她眼中看出来，她接替这层身份的理由很复杂，不是可怜原本的姬子，也不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未走完的路。
假如命运早已将启示刻在每个人的灵魂中，那想必，在那一刻，便是启示印现之时。
“再后来，我彻底的融入到了世界泡中，可能是我们过于相似，我的到来没有让世界泡出现排异现象。”
“世界泡的排异现象不是出现外来者就会进行驱逐，只是这一次，太过特殊了。”林随口补充了一句，而姬子也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直到你的到来。”
“……”
后面的事，已经知道了，吸血鬼、血月、律者……姬子和林一样，在被吸血意识沾染上了侵蚀之律者的特性后，由于自身“外来者”的特性，被世界泡和量子之海所排斥。
所以，在这场量子之海“精心安排”的绞杀中，林、德丽莎、月和姬子，都是被盯上的目标。
而且，也不只是如此。
“你体内，有以太锚点吧。”
林淡淡的问道，问题，却没有那么平淡。
姬子，却没有跟先前一样表现出惊慌失措，反倒是同样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够了。”
林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整个人，都仿佛是用小方块拼接起来的积木人，随时都有可能沿着紫色的条纹崩溃。
“……你打算怎么做？”
裂缝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静悄悄的，也恐怖的，注视着这个世界里的一切。
林在失忆后醒来，总会觉得，自己现在是一张白纸，会在往后的旅途中被涂抹上新的颜色，一个不同于过去，有着属于自己的未来的人。
可就像白发男人说的那样。
他逃不掉。
没有人能从过去的阴影中逃走，奥托没有，德丽莎没有，卡莲没有，姬子也没有，林当然也一样。
它会如影随形地跟在人的身后，安静无声，却客观存在。
所以，他做了“林”该做的事。
“你听过女娲补天的故事吗？”
男人，在骄阳下，孤独的站立着，似一座丰碑，又似一座……
坟墓。
……
“说起来，我和你从来没有单独谈过吧。”
“你从来都不会想和我单独对话，因为你不会和一个工具对话。”
“就像你不会对虫子说话一样？”
“没错。”
这两个人的对话，充满了跳跃性，但双方都很清楚对方的意思，金发男人少有的没有去做其他任何事，单纯只是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轻而易举就能毁灭大半个人类社会的小女孩，对方的血瞳，像一面镜子，唯独映照不出，模糊不清的他。
“月小姐，你来找我的原因，不说明一下吗？”奥托单独与面前这危险到极点的生物相处，却彰显着其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身整洁的紫色西装，此刻显得有些许的邪魅。
“我来和你进行一笔交易。”
月恬淡地从薄唇中吐出冰冷的话语。
“哦？”
“那个人类……林，他现在，应该在思考，该选择这个世界伡，还是选择我和德丽莎……不，他没有选择，他只会像飞向太阳的鸟儿一样尽全力去拯救所有人，然后被烤化鸟羽，坠落在地。”
月冷酷的血瞳，在提及那个人时，吹来了些许柔和的涟漪。
“只要你还存在，他便不可能放心的离开。”
奥托嘴角勾起玩味的意味，他摊开右手，对月笑道：“那么，你是打算，用你的权能将我杀死？的确，侵蚀之律者的权能会对人的意识进行直接攻击，我就算上传意识更换身体，意识也还是会被你像骇入了木马一样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