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月,小开也算开? 第598章

作者:式模式

  “那么,我就来扮演那个,你最想成为、也最不想承认的——‘神’吧。”

  莉莉丝闭上了双眼。

  那具代表着“愤怒”之罪的萨麦尔/卡麦尔,开始发生剧烈的、概念层面的质变。

  那股源自被抛弃、被无视的、灼热的滔天怒火,并未消失。

  只是被冷却、被压缩,化作了某种更为阴沉、更为本源的能量。

  那不再是求而不得的狂怒,而是另一种,更为居高临下的……

  ——是“造物主”对于自己亲手创造出的、那充满缺陷的“物质世界”的、永恒的蔑视与厌烦。

  “以‘亚大巴多(Yaldabaoth)’为名,我重塑‘无知’。”

  “以‘萨克拉斯(Saklas)’为名,我执掌‘审判’。”

  “——我即,萨麦尔(Samael)!”

  伴随着这宛如圣言的宣告,莉莉丝的背后,那属于她的巨大阴影,开始疯狂地扭曲、膨胀。

  从中浮现出的,是一张巨大而模糊的面孔。

  狮子的鬃毛。

  蛇的躯体。

  散发着君临万物的威严,与对万物的绝对否定。

  那一瞬间,舍金娜,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发自本能的、生理性的战栗与——厌恶。

  如果说,天霆号·阿宙斯是使人愤怒的“异教徒”。

  那么,这个新生的存在,就是让舍金娜感到万分憎恶的、必须立刻从世界上清除的“伪经”!

  是玷污了神圣性的、最恶毒的“亵渎”。

  究极大撒旦也第一次发出了尖锐的、不祥的警报。

  【警告!警告!检测到同源性、高威胁度的‘神格’反应!】

  【正在进行概念识别……识别名:‘亚大巴多(Yaldabaoth)’、‘萨克拉斯(Saklas)’……最终判定:‘德谬歌(Demiurge)’。】

  【——根源性污染。】

  与此同时,天霆号的驾驶舱内,绘里濑那清澈如镜的“主之心灵”,也因这股新力量的介入而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这个感觉……是诺斯替主义中的‘伪神’。是那个囚禁了‘灵性’的物质世界造物主……莉莉丝……她到底想做什么?”

  莉莉丝,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向前踏出一步,离开了伊普西隆的身边,独自悬浮于半空之中。

  没有看向绘里濑,也没有看向舍金娜,而是环顾着这片由舍金娜亲手创造出的战场。

  然后,她开口了。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轰鸣,在每个人的意识中回响。

  “——我即是神。”

  “——除我之外,再无他神。”

  一瞬间,舍金娜的意志,出现了剧烈的、几乎要崩塌的动摇。

  因为这句话,本该是属于她的权柄。

  是她作为“唯一神”的自我宣告。

  然而,此刻,莉莉丝这个本应是“恶”的代表、“堕落”的象征的存在,却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夺走了。

  并非简单的模仿。

  是概念层面的“上游劫持”。

  是在舍金娜所依据的“神话体系”的内部,找到了一个颠覆性的解释。一个将“神圣”,重新定义为“无知”与“傲慢”的、恶毒的“补丁”。

  “不错。”

  莉莉丝,不,此刻应称之为“德谬歌”,伸出手朝着虚空轻轻一握。

  于是,

  战场上漂浮着的空间碎片与物质残骸,仿佛听到了自己真正主人的召唤,开始自行汇聚、重组。

  扭曲着,生长着,最终化作了一条条身形巨大、头如雄狮、身如长蛇的、充满了原始与混沌之美的骇人巨兽。

  ——狮首之蛇,诺斯替教义中,象征着德谬歌权柄的具现。

  这便是莉莉丝的选择,诺斯替主义。

  它并非一个独立于外的神话体系,恰恰相反,它是在早期基督教文明中诞生的一种“异端”思想。

  使用着与《圣经》相同的角色,却赋予了截然相反的定义。

  在诺斯替神话中,创造物质世界的“神”并非至高无上。祂被称作“德谬歌”,意为“巨匠”,通常被认为就是《旧约》中的“耶和华”。祂虽然强大,却是无知且傲慢的,自以为是唯一的真神,却不知在祂之上还有一个更为崇高的、纯粹精神性的“灵性世界”和一位真正的至高神。

  因此,德谬歌所创造的物质世界,本质上是一个囚禁人类灵魂的“牢笼”。

  而在部分诺斯替神话中,德谬歌有三个名字,正是莉莉丝方才所宣告的——亚大巴多、萨克拉斯、萨麦尔。

  更为致命的是,舍金娜的本质,“智慧”(索菲亚),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了关键角色。

  在诺斯替创世神话中,索菲亚(神圣智慧)是至高神所流溢出的最高位女性“永恒”之一。然而,完美的“智慧”却犯下了一个错误。出于对至高之父的过度渴求,索菲亚擅自进行了一次不完整的创造,导致了一个“流产”的结果——

  一个充满缺陷的、精神与物质混杂的造物,在她堕落出灵性世界的同时被一并产下。

  这个不应存在的“子”,便是德谬歌。

  至此,莉莉丝化身德谬歌,便对舍金娜造成了致命的概念打击。

  舍金娜陷入了一个两难的绝境:

  米德拉什中的上帝,是旧约上帝。而诺斯替中的德谬歌,也被认为是旧约上帝。

  若要击败德谬歌·莉莉丝,就必须对抗这个由自己“身份”所诞生的“子”,这等于是在承认自己“堕落索菲亚”的身份,是在与自己的“罪”战斗,于是,她便不再是“唯一神”。

  若要否定德谬歌的存在,就必须否定诺斯替主义这一“异端”的叙事。然而这个异端故事的逻辑,本身就是针对《旧约》这一“米德拉什”的根源文本,难以辩驳。

  寂静。

  在德谬歌·莉莉丝完成并宣告了那句本属于“唯一神”的傲慢箴言之后,战场迎来了一段短暂得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并非和平的间歇,而是三股互不相容的、绝对的理,在互相碰撞所产生的停摆。

  舍金娜的“理”,是建立在“秩序”与“唯一”之上的、绝对的、自我封闭的“圣统”。

  绘里濑与明光的“理”,是建立在“传承”与“复数”之上的、开放性的、来自过去的“遗产”。

  而莉莉丝的“理”,则是建立在“颠覆”与“篡夺”之上的、寄生于“圣统”内部的、恶性的“异端”。

  三者,皆为神明等级的意志。

  三者,皆视彼此为必须否定的仇敌。

  然而,后两者,此刻却是联盟。

  “不。”

  舍金娜的声音,一字一顿,充满了决绝的否定。

  “你,不是。”

  “我,亦不是。”

  她是舍金娜。

  是承载了诺维亚之爱、并为其诞下“世界”的唯一者!

  本质是神圣,行为是秩序,存在即是真理!

  眼前这个由情敌所扮演的“丑角”,连同她所依据的那套荒谬“伪经”,都必须被彻底地、从概念的根源上予以焚烧、抹除!

  究极大撒旦动了。

  完全无视了侧翼那虎视眈眈的“天霆号·阿宙斯”与“灾厄之星·提丰”,而是将全部的“神之威光”,聚焦于一点——

  德谬歌·莉莉丝。

  并非是物理性的攻击,而是概念层面的“同化”。

  舍金娜要将“诺斯替”这支不应存在的“异端”旁流,强行拉回到“旧约”这条“正统”的主干之上,然后以其绝对的“正确性”,将其彻底覆盖、消解!

  这是一场神学意义上的“讨伐”,一场针对“异端思想”的圣战!

  面对这足以净化一切的圣光,德谬歌·莉莉丝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充满了病态愉悦的、扭曲的笑容。

  “呵呵……来得好。”

  “来吧,来见证吧,‘母亲’啊。来见证你那‘完美’的秩序,是如何建立在‘污秽’的物质之上的!”

  莉莉丝没有选择以能量对抗能量。

  作为“物质世界的造物主”,她拥有对这个世界内一切“物质”的最高支配权——

  即便这个世界,是舍金娜创造的。

  因为舍金娜创造的是“法则”,而她如今是“物质”本身的主人。

  “——起来!”

  德谬歌·莉莉丝伸出她那纤细的手指,朝着下方那片崩坏的大地,轻轻一勾。

  于是,整个米德拉什世界都仿佛听到了自己真正主人的召唤。

  所有有形有质之物开始蠕动着,聚合着,化作一支由混沌与疯狂构成的、不可名状的“物质大军”,咆哮着迎向了那片净化的圣光!

  舍金娜的“秩序”与德谬歌的“混沌”,展开了最直接、最本源的冲撞。

  圣光每一次净化掉一头物质魔兽,便会有更多的残骸重新聚合成更狰狞的形态;而魔兽每一次撕裂光芒,也会被其神圣性灼烧得灰飞烟灭。

  双方,竟在互相克制之下,再度陷入了僵持。

  然而,战场上并非只有她们两位。

  “——就是现在!”

  天霆号的驾驶舱内,绘里濑冷静地下达了决断。

  珀伊曼德热斯,以超凡的智慧瞬间解析了战局。

  舍金娜与莉莉丝,已经陷入了一场关于“我是谁”、“神是谁”的、无法脱身的思想内战。

  此刻,舍金娜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唯一神”概念,正因莉莉丝这个“内部BUG”的出现,而产生了最致命的、结构性的动摇。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明光,目标不变!”

  绘里濑的指令,通过量子通讯,精准地传达到了提丰的系统中。

  “在她们相互否定的夹缝之中——切断舍金娜的王座!”

  “乐意之至!”

  明光高声回应,战意昂扬。

  灾厄之星·提丰那暗紫色的眼眸再度亮起,在阿宙斯的能量支援与战术导航下,化作一道致命的流星,直刺向那正与物质大军鏖战的“究极大撒旦”的侧翼。

  战局,瞬间化作一幅三方混战的立体画卷。

  在高天之上,是“圣统”与“异端”的对决。

  纯白无瑕的秩序之光,与污秽不堪的混沌物质,如同两支神话时代的军队,进行着无休无止的、互相吞噬的战争。

  而在她们的战场之下,是“遗产”对“圣统”的精准打击。

  天霆号背后的光翼完全展开,不再专注于防御,而是化身为一座移动的武库。无数道由不同神话体系的力量所构成的、五光十色的光束,如同最精准的巡航导弹,绕开了正面战场的能量风暴,从各种刁钻的角度,不断轰击着究极大撒旦因分心而暴露出的防御死角。

  而灾厄之星·提丰则如同鬼魅般,紧贴着阿宙斯的火力掩护,将自身的弑神概念压缩于利爪之上,每一次突进,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重创“究极大撒旦”的核心。

  “可恶!”

  舍金娜,终于发出了夹杂着真实怒火的咆哮。

  同时面对两场不同性质的战争,即便是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