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 夜 人 屠
本就纤细的身体似乎更单薄了一些,头发也不知何时长长了,已经如瀑一般披在身后。
在窗外黄昏的照射下,少年仿佛用自己的侧身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一切都得贴合着侧颜,就连那逐渐迟暮的阳光都得顺着他的方向,依据着面孔射下。
分明是绿色的长发,如那位冷漠的亲人,恶魔一样幽暗阴森的色彩,即便是放在森林中也是最为深邃,靠近内侧的黯淡,只有林地的最深处才有这份无光的绿色丝发,却根根分明的仿佛在发着光,被染上、又析出了黄昏的颜色,连带着身姿都变得柔和,整个人仿佛都发散着光线,顺应着世间的柔和。
少女看着、看着。
直到又一番颠簸,让长发飘起。
仿佛是陡然之间看到了那位冷傲的学者,又似乎是鸟儿被惊起,掀起翅膀,扰乱了忧郁苍苍的丛林。
撩乱的长发飞舞的姿态毫无秩序,一如被狂风卷起的树梢,片片枝叶随意摇摆。
终于是忍不住,也无法再用视线进行消磨时间的对抗,少女忍不住打破了寂静。
“江城……”
“我现在,有时间了。”
……
……
……
……
终于有时间说些什么了啊……
那么……
该和伊甸说些什么呢?
少年全身心的贴在既不柔软也算不上坚硬,只是恰到好处的可以让人放松一下,又不至于过分融入其中,仿佛是枕在阿波尼亚的胸口上一样的椅子上。
嘴巴似乎想张开,张开了之后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
之前还清晰的大脑像是被阿波尼亚榨的连脑浆都没了,只剩下了一片浑浊。
思维、意识、包括想法都乱七八糟的蒙昧不清,舌头和牙齿都要在嘴巴里来一趟纠缠不清的打架了。
“啊……”
“你感觉……”
“这段时间的发展是不是有点奇怪?”
“倒不是很不喜欢你这么做什么的……就是从落入黄昏街到现在的离开,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似乎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来这里的时候是两眼一闭,睁眼就来了,离开的时候似乎也是如此。”
“总感觉好像这段时间短短的就走过了我之前往往需要好几年甚至是更久时间才能缓慢度过的人生。”
“从落难、到被囚禁、到可以共情、到碰到可以交流的人……最后又像现在一样逃出来。”
声音有些语无伦次。
本就不怎么会说话,想说的也说不出。
以至于最后说出来的要么像是中二病犯了的文青,要么就是翻来覆去只能被称之为水数字的废话。
江城其实很想问——你在听了我的那些话之后,心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对于我对这里的感情的变化。
对阿波尼亚的想法。
从一开始的反感到逐渐可以接受,最后是有些怨念,却在大方向上愿意认可,愿意承认少女的能力。
以及勉强有些直球的,指责这伊甸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我带走,反而是现在有了点归属感,对这里有了熟悉的认识之后才强硬的以如此粗暴的方式带离。
就算当时有很多都是在内心说的,真正说出来的没几句,也不是像少女这样有才能的人都听不懂的。
仅仅是那几句不满的话,实际上就已经足够显露出当时的我的想法了。
——指责。
确实是指责。
那时的自己没有拒绝,却在指责。
本来不应该这么做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违背当时内心的不满。
受限于身份,无法做到拒绝伊甸准备带着我离开的想法,也没有资格去否定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却又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离开,无论如何也有想说的话,也有一定要向伊甸坦露的想法。
“你……心中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不满之类的,愤怒之类的或者埋怨之类的也很正常。”
“这些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月也足够让一个人心情变化好多次了。”
江城的语无伦次更严重了,勉强把贴在椅子上的身体抽出来,就立刻像是弹簧一样手舞足蹈的在空中画了起来,说着连带着动着,生怕没有说清楚。
“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心里积压了一大堆想法和变化,你应该也有一些截然不同的感受吧。”
“这样说话可能确实有点伤到你了,但唯独这一次我真的想问一下,你现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伊甸只是静静的看着少年的举措,看着那似乎在空中找不到位置的手,那总是迫不及待的开口,却又没说几句,就轻咬着嘴唇,逼迫着住嘴的唇舌……
想问些什么,又怕伤到自己。
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
简直像是只野猴子抱着新鲜出炉的嫩豆腐一样,忙的焦头烂额,手舞足蹈,却又时时刻刻小心翼翼,手伸一下,打个哈欠都要弯着身体,生怕伤到豆腐了。
他真的很想说些什么,心中真的有很多想说的话,偏偏连心声都得逐字逐句的斟酌。
那双本应梦幻的渐变,本应绚丽多彩的眸子中所闪烁出的谨慎,大概就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了吧。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最重要的朋友,最亲近的爱人。
自己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却连和自己说话都要如此小心翼翼的呢。
少女轻咬着嘴唇,感觉鼻子有些酸,明明没有吃柠檬,更没有切洋葱,眼睛却总感觉蓄了一圈的水。
连倒映出的少年的样子都变得水光嶙峋了,模糊的、透着不真实的感觉,像是隔着水面看着水下的人在做动作。
行为滑稽、身形幽影绰绰……就连声音都隔着一层纱,传到耳边的时候含糊其辞的,听都听不清楚。
“——我已经后悔了。”
还有什么比现在的更能证明我的错误呢?
“旅行是在找寻,是在补全,因为自身的缺失,因为无法从触手可及的地方得到,所以才要出去。”
“可是我已经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了,我从一开始就在追寻的一切。”
……
怎么了?
少年渐变色瞳孔中所倒映出的少女身形忽然变得佝偻,像是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背负上了大山,眉梢压抑,连羽睫都无法收敛的垂落在一旁,细密的掩盖着的眸子像是突然含上了一口深沉的湖泊。
分明在笑着,却并不开心,反而有些自我贬低式的凄惨,那副样子像极了在电影里演的悲情女主角。
这是少女比任何演员都要更加真实,比任何明星都更为美丽,也在这一刻显得更为凄惨、令人怜惜。
“是啊。”
“这一次旅行我们看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山很秀丽,水也很清,但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它们都太过于普通了,受之不尽的看客也不如一位观众,普通的美的景色,也不如想要去发掘出平凡的内心。”
“说好的是个魔王,到最后却还是像个半吊子一样,开头不行,中间不行,只剩下了最后的结尾,用点粗暴的手段。但这叫什么魔王?这只是个废物。”
这段时间的行为的愚蠢,殿堂级小丑般的可笑,不管是谁来看一遍,都会为自己的表演捧腹大笑吧。
犹豫不决,顾此失彼……
做出了让江城先休养拿药的准备。
后续又无法接受少年每日被压榨的粗暴,无法接受头上愈发鲜艳苍翠的绿色。
结果又迫不及待的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想要不计代价的将少年救出来了。
按照原定的,其实只要再过上一小段,几天时间就可以拿到药物,根本不需要制造混乱,把少年带出来。
只要和外界完美的连上线,让自己的财产上线,想要解决现在的困局就是一件非常非常简单的事情。
就算阿波尼亚不同意,拿提供给黄昏街的威胁的话,那位修女想必再怎么嘴硬也必然会答应的。
现在的对抗露出的颓势仅仅是建立在自己和自己的财产地位,前半生所制造出的一切隔断的情况下,只要连接上,这个破地方想要解决是非常简单的。
明明是这么简单,这么轻易的……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
“我已经在后悔了,再给我一次选择的话,我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拉住你的手,把你关进地下室里吧。”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杜绝,你被夺走,你喜欢上别人的事情吧。”
“嗯……抗崩坏也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也需要有足够专业的医生。”
“崩坏病也很麻烦呢~”
轻柔的、优雅的声音,却在用着看似随和的一面诉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背后生起鸡皮疙瘩的恐怖。
啊?
少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身体把椅子贴的更紧了,却轻眨着看似无知的眸子。
“你刚刚在说什么?”
“风有点大,我没听清。”
装腔作势着不动声色,故作愚笨的腔调是看似天真无邪的困惑。
唯独那已经如小兔子看见雄鹰的利爪朝自己袭来时紧缩不已的瞳孔,被下意识背负、埋在身后,压在背上企图隐藏发力迹象的手仍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半边身子僵硬。
不自觉反应的身体暴露了一切。
伊甸只是就这样看着少年拙劣的表演,像是全然不知道似的,依照着、也遵循着那装傻充愣的口吻。
一字一顿、字符清晰。
“我说……”
“我也想把江城你关起来了。”
……
……
……
啊……
啊?
啊?!
伊甸怎么也要搞这一套了。
如果是伊甸这么搞的话,我这辈子还有出去的可能性吗?
现在跳车能活下去跑路吗?会不会摔伤到无法移动?附近有可以缓冲的植被或者隐藏身形的森林吗?
姐姐她……会支持我的行为吗?
还是说会像之前一样被迫把我出卖掉?
……
362.怕是要拖回地下室当
琥珀色的美眸清晰的目睹着少年那恐惧的不自觉往车门那边靠近,身体扭动着似乎在寻找着门把手,几乎要跳车逃跑,又被勉强压下,显得既僵硬,也颤抖不已的身体,少女又故作优雅的摇了摇头。
“放心吧,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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