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 夜 人 屠
没有直接的应对，没有直接的对抗，反而是将这份觉悟反转了。
继续等于逼迫。
前进等于逼迫少年。
……
“我在你眼里真的只是个工具吗？”
“真的只是一个任你摆弄，任你揉捏，让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就得……也必须变成什么样子的玩物吗？”
“伊甸是这样，阿波尼亚是这样……而你是最早这样做的人，名为江城的存在真的就这么可悲吗？真的就连一丝的喘息余地都没有吗？”
“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把阿波尼亚带过来？为什么不继续操控我？用精神操控不是最简单的方式吗？或者现在原地下跪，然后让我惩罚你一下，再利用我的愧疚心继续服从你。”
“不仅仅是精神操控，我甚至不给予我可以当木偶的无知的权利，要让我主动愧疚着，悲伤着，自动的走那洒满钉子的路。”
少年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止，那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似乎只是如一阵平淡的风一般的声音好像在无休止的刮蹭着这个世界。
吹过发丝，吹过指尖，撩过耳垂……浑身上下都被这一阵风吹来，一切的衣物似乎都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梅比乌斯在这一刻领悟了什么叫真正的透心凉，什么叫做彻头彻尾的绝望。
“————！”
江城的平淡的言语已经使得纤弱的少女脑袋里只剩下嗡嗡作响，而接下来到来的声音与否定则直接让她的眼前直接变为了一片闪烁着的空白，只剩下了有什么东西在流失，在滑落的不妙触感——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梅比乌斯发现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上身绝望地蜷缩着，保护着自己柔软的腹部，凄惨的姿态就像是一头迎上了狮子的瘸腿野鹿。
从耳尖到脚尖，构成她身体的一切都在对方的否定之下激烈地痉挛颤抖着——
这可不妙啊。
岂止是不妙，简直是太不妙了。
从未想象过少年会如此恶劣，或者说从未想象过少年会把曾经的事情当回事。
只是狂妄自大着执着的用自己的理念想要拯救的少女，如今碰上了真正意义上的，货真价实的人。
一个不只是会无穷无尽的接受，无穷无尽的忍耐，没有丝毫自我意志，也只会被随意的操控玩弄的人偶。
是会愤怒，会厌恶的人类。
会铭记过去发生的事情的人。
做错事情之后最大的麻烦压根不是如何挽回失去的人，而是曾经留下的伤痕，该用何种方式才能尝试修复？
曾经做错的事情该用何种方式才能弥补，才能让对方再一次信任自己，相信自己。
没有。
破损就是破损，缺口就是缺口。
……
……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瞬间的失神，身体就自发的变成了像是幼兽面对威胁的，保护自己的方式蜷缩着蹲在原地。
在脑子开始反应之前，梅比乌斯的身体就已经主动地选择了屈服。
似乎像是被人狠狠的践踏。
把脸踩在地上摩擦……
还不如就这样被直接狠狠打一顿，用力的抽一顿的于心底的疼痛从她的喉咙里强硬地挤出了一连串闷闷的哀鸣，而弓起来的脊背也在不断地颤抖。
在少年的瞳孔中，在那双好像有过丝毫的情绪的眸子中倒映的——刚刚富有觉悟的少女此时已经完全沦为了破烂，甚至连反抗都无法做到的她只能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细碎的词句，无言的哀求着。
“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么想的，我真的没有这么做的，只是我太废物了，只是只是我我真的很无能……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我真的不会这么做了。”
回应少女哀求的是少年冷漠的眼神。
已经低下了头，不敢去对视。
不敢把自己的眼瞳送给彼方。
那份冷漠却仿佛根本不需要相互之间的对视作为传递的媒介，仅仅是看着，少女就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着，浑身上下都在发凉，被看到的地方有着刺骨的冰冷。
“你还要用这种方式欺骗我吗？”
“像曾经你向我递上鞭子一样。”
“像曾经你蹲在房间里装作颓废的样子，但是很快又将我出卖掉一样。”
“为什么要掩饰呢？直接说出你的想法，不好吗？反正这样的招数你也用了好多次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伪装呢？”
纤细的身体已经抖如糠筛了。
梅比乌斯原本秀丽精致的五官此时已经在痛苦之下纠结成了一团。
涎水的痕迹还垂挂在她的嘴角，而那双刚刚还写满决意的眸子，现在也被恐惧与慌乱所彻底充斥。
少女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会失去江城。
并不是被夺走。
是真正意义上的失去。
是哪怕从别人手中夺回来，哪怕有能力从别人手中夺回来，也绝对不可能再一次挽回的彻底的失去。
那个无论何时都会对自己容忍的内心，无论何时都会注视着自己的眼眸，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少年似乎已经要无法忍耐了。
因路途的遥远而分离和分手是两种事情。
前者是不可抗力，后者是主动为之。
“对不起……”
“请……”
“请原谅我。”
少女卑微的将额头送入地面，双手双脚包括那柔软的地方也随着身体的屈服而一同贴近冰冷的泥土。
“我不会，我真的不会再那么做了……我真的会悔改了，这一次真的会悔改了，绝对绝对不是像以前一样的幌子。”
“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给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证明我的改变的。”
……
……
……
在仍在挣扎着向前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装甲的伊甸眼中——那双融化的黄金般璀璨又炙热的眸子的视线的边界，目睹到的是那位居高临下的学者卑微求饶，像是路边被踹了一小的野狗一样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其实看不到那么远，也看不清远方发生的事情，即便同样用的是行走，人与人之间的身体素质也截然不同。
旧日的歌者即便也对自身有所加强，但这种情况更多的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的一点小幅度体能提升以及外在的装甲。
伊甸做不到梅比乌斯那样富有才华的疯狂，对自己身体肆意的改造，只要不死就无限制的往上堆叠力量，无限的加强身体的全部，直至连自我都要崩溃的边缘，连身为人类的机能都要彻底失去的极限。
——速度赶不上。
对方似乎已经抵达了，自己却还是连一半都还没走到。
——视力比不上。
竭尽所能的瞪大双眼，甚至调动一些外在的机关机器，加强过后也只能模糊的看见梅比乌斯的身形。
即便如此，那份姿态，那份动作，那份传递而来的仅仅是辨识不清的体态都能清晰展现出的气质依旧能被捕捉到。
那是求饶。
那是下跪。
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这位卧薪尝胆的这么多年的学者变成这副样子？
伊甸即便往日再怎么讨厌这位只是肆无忌惮的利用着少年，毫无一点身为姐姐的职责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与这份糟糕的人品成相反的，正是那超乎想象的才华，以及对于某些事情上近乎绝对的意志。
就连她也没想到过，这位理论上只是作为学者和维尔薇一样的后勤人员竟然会疯狂到对自己的身体进行那么多改造，以至于到现在甚至同时走在了他和阿波尼亚的前面。
因此才无法理解。
因此才难以理解。
因此才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种家伙如此恐惧，卑微求饶。
等等……
琥珀色的瞳孔猛然一颤。
在梅比乌斯的身前那道被遮挡了一半的身影似乎和江城有些相似！
已经处在极限的身体被更大幅度的压榨出所有的力气，旧日的歌者抛弃了所有的优雅，连同身为领袖的那一份气度也似乎同样踩在脚下，身上装甲所不需要的，除了维持生命之外的功能全部解除卸下。
快！
必须要快。
找不出理由也找不出原因，但这一刻就是有无根无源的东西在脑海中出现。
如果现在不抓紧过去的话，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江城了——这种无法理解的话语在耳旁响起。
在不计代价的加速，也毫不在乎过去会不会被袭击的情况下，即便是看似只应该待在舞台上的少女也能以极快的速度奔赴崩坏爆发的原点，至少在某一刻隐约的听到那废土之上的属于两个或许已经无法称之为人的个体交谈的声音。
“果然你还是这个样子呢，姐姐。”
“你还是想把我带在身边吗？”
……
……
……
409.姐姐，给我个痛快吧
【在你面前颤抖着的那个家伙，真的是印象中高高在上的姐姐吗？】
【这难道不是路边的可怜虫吗？】
【连和你对视都不敢。】
【你就是相信这种家伙，相信了这种人的宣言，就这样被欺骗了那么多年，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和精力，甚至让你整个人，名为江城的整个个体都沦落为他人的玩偶，毫无自我，毫无独立性可言。】
【现在你可以确认自己确实很废物了，因为你能被这种家伙欺骗这么多年。】
【啊啊……】
【恶魔科学家……】
【你现在只感觉想笑，只感觉想哭，如果你还要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的话，那么想必你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一定是悲伤的哭着，脸上却又在笑。】
【因为这一切真的太滑稽，太可笑了……你完全可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想法不太对劲，完完全全就是负面的，甚至可以说是过于负面了，很多想法都是你以前的你绝对不会有的，不会出现的恶劣的行为。】
【换做以前的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安慰姐姐，应该是像是个蠢货一样，无休止的安慰这个什么都没有做到的家伙。】
【一次，两次，三次……紧接着就是不断的被出卖，一次，两次，三次，和安慰一样，直到某一天被彻底抓捏在手心。】
【下次的你大概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好的运气可以逃出阿波尼亚的戒律，虽然你也根本不想逃出来，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绝对不会选择清醒，绝对不会选择挣脱那些戒律，绝对不会以清醒的目光看着这可笑又愚蠢又垃圾的一切，你那喜剧般的人生。】
【但是啊……】
【她是你的姐姐。】
【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家人。】
【你愤怒，怨恨却又只能麻木，只能死机的看着这一切，在胸中不断燃烧的仿佛是火焰一般的炙热的情绪，以及那无时无刻往你的思维中疯狂灌输着负面情绪的奇妙存在也没法让你做出伤害梅比乌斯的事情。】
【你大概确实是个废物吧。】
【一个甚至连报仇都做不到的废物。】
【你已经太累了。】
【累到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啊……
还真是绝望啊！
即便是江城看见这一幕，也只能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了。
吸气，呼气，这大概也是现如今的他唯一能做出的勉强算是顺畅的事情。
之前还能饶有余地的敲桌子，还能看一下剩下的三位美丽娇妻有没有留下什么帮助自己的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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