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 夜 人 屠
现如今的他却只能平坐在那里,像是一位局外人,又像是身在其中被困到无法挣扎的局内人一样僵硬。
这份感受可是甚至要比第一次模拟时,在毫无知觉也无感情的情况下谋划了自己的死亡,认为自己束缚了少女的自由,想要让少女得以走向全新的人生。
又在死前的一瞬间恢复了感情,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做出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对于爱莉希雅有多么残忍的时候还带感。
至少那个时候绝大多数时间,绝大多数的事件和爱莉希雅的相处还是偏向于和善的。
自己也是完全出自于自己的意志,做出的自我牺牲的结果——无非是缺了些情感。
而现在所面对,所经历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自己是想要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想要去迎接死亡的结局,无论是情感记忆还是人格都十分完全,结果这一份意愿却被否定,被他人玩弄在手心那么多年时间。
现如今成为了律者,成为了上一个文明那个时期,还没有被爱莉希雅以生命为代价击碎命运的律者。
虽然这份负面情绪的冲击反而使得自己的脑子更接近于正常人了。
不会无条件的包容,无条件的容忍别人的错误与背叛的正常人。
但是这样又如何呢?
还能真的伤害梅比乌斯不成。
还能真的伤害面前这个已经没有任何嘴硬,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蛇,这个自己甚至还没有说出任何过激的话语和严厉的惩罚、伤害,区区几句不清不淡的话,就已经痛苦的跪地向自己求饶的姐姐。
做不到。
还是做不到。
并不是自己做不到,不能给予一些惩罚,从而让梅比乌斯脱胎换骨,让人家正确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毕竟这种悔恨这种事情什么的……他也已经经历了好几次,也算是知道该怎么解决,至少不添乱了。
问题在于——
‘我’做不到。
倘若现在有选项出现的话,就应该是。
——结束吧!
【既然如今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姐姐还是这个样子,还是这样让你无话可说的姿态,那么或许你可能还要帮她最后一次了。】
【你大概也能理解到她的人憎狗嫌,这份总是居高临下,狂妄不已,实则在内心却又不能将居高临下贯彻到底的嘴硬。】
【高不成。】
【低不就。】
【总喜欢装出一副让人讨厌的样子,内里性格却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类型,这反而会显得内在很软,很容易被人欺负,只要真让别人生气了 ,用外在把别人惹的不满了,打一拳就有可能真的打碎掉。】
【如果是真正的天才,那还算是有点天才的傲气,还能让别人吸引,或许还会有人愿意和姐姐成为朋友选择帮助与包容她。】
【但现在……】
【你看着直到现在仍跪在地上的少女。】
【那份狼狈、那份凄惨、那份绝望、那脆弱到连一丝一毫波澜都经受不起,如玻璃一般的软弱内心。】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她是个天才,是个可以让别人尊敬的天才。】
【现在还已经彻底惹上了大麻烦。】
【伊甸、阿波尼亚……】
【人类联盟、反抗联盟……】
【姐姐她还是从来不顾及未来如何,还是从来不担忧任何事情,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没心没肺的向前走着,可那是曾经的你选择扛住了一切现在的麻烦才能让她那么轻松的走着,否则早该饿死在路边了。】
【如果缺了你,这个家伙又能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呢?】
【但难道你要继续为了这个家伙在这个牢笼中充当人偶,充当玩物?】
【选项一:结束吧!】
【选项二:结束吧!】
【选项三:结束吧!!!】
出现在视线当中的字幕确确实实是预料之中的结果,这份完全于共情之中的感受,已经足以令江城真正的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了。
没有选择任何一个选项。
没有进行任何一个单一选择。
哪怕是看似最激烈的第三选项。
他只是伸出手,侧过手掌,同时伸出三根手指,利用这三根不同的手指同时按下了全部的三个选项。
有没有用都无所谓,反正这也只不过是想要展示一下现在的情绪而已。
现在的……
连一秒都不想要继续待下去的烦躁。
【你在此刻终于明悟了,内心也做出了那个实则压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的选项,续上了早在数年前面对阿波尼亚的到来之时,就已经做出了的选择。】
【直至此刻,你还是没有真正的伤害梅比乌斯,反而是蹲下身子,低着头,让自己的视线尽量齐平。】
【尽可能的,在不影响到姐姐的情况下在那缭乱的绿色头发中找寻到梅比乌斯的双眼,找寻到那此刻只剩下慌乱无措,再也找寻不到任何曾经在你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冷静。】
“姐姐……果然你还是要依靠我啊。”
“现在的你,又混到一无所有了呢。”
什么……
什么意思?
没有继续遭受到奚落,连声音中的不满都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如夜间的风一般吹在身上时会感受到的些许凉意与那,总是让人不禁泛起的小小忧伤。
明明这是好事。
明明江城冷静下来了。
身体却感觉到了万分的不妙。
明明已经不再烦躁了。
明明他正在好好说话了。
于内心莫名的地方,无法被以通常的方式理解的地方,却在无时无刻的敲响——仿佛下一刻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的警钟。
“————!”
少女本能的不想继续听下去,本来已经狼狈的蜷缩着跪地求饶的身体又猛然的翻转,像是缩头乌龟似的,双手捂住耳朵,再也不顾及任何的姿态和仪表了。
不想看。
不想听。
不想理解。
接下来一定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为了不听到那件事情宁愿选择逃避。
然而,还是听到了。
然后,还是理解了这一切。
他说。
“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因为我就是个十足的废物,一个看上去是只鸟,实际上就是只鸡,扑腾扑腾翅膀,表达自己对天空的向往,实际上根本摆脱不了重力,顶多跳两下的废物。”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再待在鸡窝里,整天吃虫子了,不想再每天下蛋打鸣了。”
“我感觉,你还是把我杀了吃肉比较好。”
相比起漫长的无休止的折磨。
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否定的折磨。
因为自身的废物无法硬下心肠,总会心软,总会仁慈,总是会被抓住重要的软肋,被他人再一次揉捏在手中,再一次坠入生不如死的地狱,那么至此还不如就这样结束。
现在的他甚至不敢去思考,不敢去回忆,不敢细细的感受被阿波尼亚带在身边的那段时间的记忆,那些明明自己是玩偶,是被控制的工具,提现的木偶却和阿波尼亚会摆出一副互相暧昧,互相交互的情景……因为只要想起来就会本能的想要呕吐了。
——也算是最后给姐姐的生日礼物了。
……
“你,伊甸,阿波尼亚……我的所有人生似乎都只是围绕着三个人写的,明明我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了,却感觉我好像一分一秒都没有为自己活过,我即便在我的人生中也永远只是个配角,只是个人偶。”
“你到底当初是秉持着什么样的想法自称为天才的呢?”
“伊甸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思一边强迫我一边说爱我的呢?”
“阿波尼亚一边说着我未来会做出坏事,一边又逼迫着我只能做出坏事,她又是怎么样思考的呢?”
“你们都是天才,也太聪明了,我搞不懂,既然你们也只需要我的身体,那么就不妨利用到极致吧。”
“不是的……”
跪倒在地上的少女甚至都不由得抬起头,下意识的反驳甚至快过思想传达的速度。
少年的表情却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依然是那般的云淡风轻,那般的仿佛抛弃了世间一切的无所谓。
“没关系的,都一样。”
……
分明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像这样的话梅比乌斯根本说不出来。
明明现在非常想说出——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我才不是只想要你的身体,才不是想要利用你,过往的一幕幕却死死的封锁住了此刻想要吐出的真心,无论怎样告白,配合上过往的嘴脸都显得过分苍白了。
真心?
私心吧!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只会嘲讽吧。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人更会感到可笑。
她——梅比乌斯一个用无休止的背叛与忽视的方式伤害他,从未展现过任何可以被信任,可以被相信的地方,那家伙竟然还在恬不知耻的用着千篇一律的手段企图终止,企图夺回被折磨了那么多年的人。
到底该是脸皮厚到怎样的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到底该是多么无耻的人才可以继续祈求的说出这一句。
“求求你……”
“无论是什么都不要。”
明明是句令人感动的话语,江城却觉得有点不对劲,或者说于姐姐的话就从来没有对劲过一次。
那神情看起来就像小孩子掩饰自己的恶作剧,又或者像是在掩饰自己明知会失败的过错。
假如梅比乌斯的想法跟小孩子一样,那现在这个情况就表示————
……
410.再见了,姐姐。
“虽然我现在一个人都不想见,但是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见你一面也要比见伊甸和阿波尼亚好。”
“——再见了,姐姐。”
少年软绵绵地露出笑容,那张脸庞简直像是昔日的她似的,然而他的模样却与昔日相去甚远到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的地步。
那双已经只剩下了空洞死寂,像是直接把眼珠子都挖掉似的虚无的瞳孔已经是不需要多说的事情了。
就连那被剪去了些许的长发,仍然象征着曾经仍属于人类的姿态的长发。
带着绿色,带着柔顺,带着黄昏下,会被朦胧的光混淆成美丽的颜色的发丝。
啊……
它消失了。
梅比乌斯很想用别的什么话来描述面前的这一幕。
但词汇量却偏偏唯独在这一刻完全不够,无论如何在脑中想啊想,刨啊刨,也刨不出任何的描述和修饰。
如果一定要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幕进行任何层面上的讲述的话,那么唯一适合的或许只有——他的生命力仿佛被抽走了。
那并非是如自己,如自己这位恶魔科学家一般,阴暗与幽深的绿色更应该像是在阳光下脆嫩的绿叶,微风拂过的娇柔小草般的发丝正在逐渐失去本应该有的象征着人类,也象征着江城那个人/个体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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