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埋冢
都是生理性的反应,无法抑制。
“你这副样子好像回到了七月前。”松枝淳走到了另一边的栏杆,校门处依然有不少人,他看见坂室建身边的男人,父子都很高大。
“松枝同学的意思是七月的我更好吗?”少女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我反而觉得是现在的我更坚强一些。”
“你的三方面谈结束了吧?”松枝淳不认为户松女士会任由自己的女儿接近他。
“嗯,妈妈已经回公司上班了。”
楼下的一个个家庭,有的温馨,有的冷硬,两个孤独的人站在天台边,看着地上的一出出戏。
“松枝同学在想些什么呢?统统都告诉我吧。”
“反正我们的关系也不好,你可以把我当成垃圾桶,什么都不用在乎。”
“等这些可恶的大人们都走光了,我再放你回去。”
少女拿出纸巾,垫在裙下,她坐在地上,两手抱膝。
“据说学校天台的门本来是不开的,但总是有学生想法设法地开门,即使处分也没用。”
“后来学校干脆就把天台的门开了,所以我们现在才能站在这里。”松枝淳看着斜挂在空中的太阳,它并不灿烂,光线沉沉静静的,恰到好处。
少女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这样的事我还真没听过。”
“学校论坛有几个相关的古早帖子。”松枝淳依然靠着栏杆站着,少女的裙摆就在他的脚边。
然后只剩下呜呜的风声。
“没有其他想说的了吗?”户松友花不甘心地问。
松枝淳摇了摇头,“只是家长会而已,从小学到高中,你以为我经历过多少次了?”
“而且就算心里有事,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说。”
他家里有一个人,一只猫,一只介于人和猫之间的生物,聊天对象可是多了去了。
“看来垃圾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呢.”少女的笑容有些苦恼。
“不过天台确实比现在的教室更舒服一些。”他闭上眼睛倾听耳边的风声。
“起码不会有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还向你问这问那的好奇家长。”
松枝淳紧紧攥了下栏杆,几点脱落的漆皮向着楼下飘去。
“也不会有中年人身上的各种奇怪味道,劣质的香水,加龄臭什么的。”户松友花呼吸着天台的清新空气。
“这里有喷漆罐诶。”少女指着她面前的水泥围栏,几个喷剂罐或横或竖地躺在角落里。
“应该是前辈们留下来的。”松枝淳看了看四周,水泥围栏上残存着不少涂鸦,有些时间比较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了。
户松友花捡起一个摇了摇,里面似乎还有喷漆,她对着墙上按了一下。
“哧哧”的声音,一个黑点在墙上逐渐放大。
“里面还有诶!”她看向松枝淳,“松枝同学要不要喷点什么?”
他拒绝了,少女盯着墙壁看了一会,然后喷了一个圆柱体,又加上了垃圾桶的线条,在里面写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像是垃圾。
回到教室时,家长已经少了许多,松枝淳的面谈本来就排在比较后面,三方面谈已经基本结束了。
两人走出教室,分道扬镳,他要去自行车棚,而户松友花要去校门。
等他推着自行车走到校门时,少女依然站在校门口。
“妈妈一忙起来就忘了要接我呢。”户松友花的笑容又变得苦恼起来。
松枝淳扶着车停在她身边,过了几秒钟,少女疑惑地问。
“松枝同学不出发吗?”
他摇了摇头,“等你家的车子到吧。”
户松友花本可以在她的面谈结束之后就跟着母亲离开的,只是因为担心松枝淳才又留了下来。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马路上快速驶过的车辆和慢吞吞遛狗的老人。
等到眼熟的汽车顶部出现在坡道的尽头,反射着路口的阳光时,松枝淳才骑上了车。
少女站在他的背后,挥手告别。
第139章 失而复得的卧室
“淳哥淳哥,我已经在准备羽丘的入学考试了哦。”
松枝淳站在阳台,看着一对情侣走进楼下的咖啡厅里,电话里是少女斗志昂扬的声音。
“我的房间里应该还有之前准备入学考试的资料,你可以拿去看。”
他转过身,望月遥坐在餐桌前跟他对视,厨房传来油烟机的声音和肉类的香气。
“我房间的钥匙你还找得到吗?”
“当然了,一直在我抽屉里呢!”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要吃饭了,下次再给你打电话哦。”
“跟院长奶奶说一声,新年的时候我会回福利院。”
“知道啦!”
来栖阳世走出厨房,桌子上是汉堡肉和炸虾天妇罗。
“松枝!我要投诉!”她把最后一盘蔬菜沙拉放到桌子上,脸上是愤愤不平的表情。
“你知道望月遥做了什么吗!”少女指着阳台的方向。
“我刚在阳台上打电话呢,当然看到了。”松枝淳拉开椅子坐下。
因为团地每户房间的间隔都比较小,所以506和507的阳台挨得很近。
虽说很近,但姑且还是有一点距离的,但是现在却被望月遥拆掉了部分栏杆,完全连在一起,可以互相串门了。
“你这样做,房东太太知道吗?”他看向身边对汉堡肉无从下手的少女,用筷子帮她把大块的肉肢解。
“付过钱了。”望月遥用几个字解释了她所作所为的正当性。
“可恶的有钱人.”来栖阳世用力地咬下天妇罗,炸虾被狠狠腰斩,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所以你终于要住进隔壁了?”松枝淳的要求不高,只要望月遥晚上别睡自己房间就行。
少女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她这几天一直想方设法试图长期占据507的卧室,但是松枝淳不为所动,坚决捍卫自己一个人睡觉的权利。
“你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阳台也改造过了,就老老实实地住隔壁吧。”松枝淳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事过来找我和来栖就行了。”
吃完饭依旧是松枝淳洗碗,望月遥走到洗碗池边,看着他的双手在水龙头下冲洗碗碟。
“修学旅行,确定了吗?”
“北海道,你要去吗?”松枝淳先是把盘子用洗碗棉擦洗一遍,然后再放到水龙头下冲掉泡沫。
“不能不去吗?”少女揪起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问。
“不行。”他把洗好的碗盘放进橱柜里,又拿起抹布擦拭台面,来栖阳世虽然喜欢做饭却不喜欢收拾,每次台面都是乱七八糟的。
没有特殊情况,修学旅行是要求全员参加的,望月遥当然算不上是他的特殊情况。
少女走回房间,拿起书桌上的修学旅行说明册,上面有北海道的行程路线与观光安排。
“一起去的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复学?”松枝淳走进卧室,他觉得是时候给她找点事做了。
越颓废越空闲,越空闲越颓废,这是个可怕的循环。
少女摇头,“我到时候自己过去。”
去北海道只是为了见到松枝淳,对她来说跟换个地方发呆没什么区别。
“修学旅行,我都没有经历过.”来栖阳世在客厅里叫着,“我也想去北海道滑雪啊!”
“等你站上东京演艺之巅,北海道就可以想去就去了。”松枝淳安慰她。
“到时候我要上午拍完写真,下午就飞北海道,机票钱还要让事务所出.”
来栖阳世无法接受一个人留守507的事实,她宁愿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晚上十一点,松枝淳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隔多日,他终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卧室。失而复得的不易让身下的木板床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然而他的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半夜两点,他被打开的卧室门叫醒。
“.”
望月遥站在他的床尾,少女的长发有一段时间没剪,已经快垂到背部了。
“睡不着”她小声说,语气畏畏缩缩的,像犯了错怕挨打的小孩。
松枝淳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望月遥跟在他身后,经过阳台时起了阵夜风,少女打了个哆嗦。
摸黑走进了隔壁的卧室,“上床躺好。”他对少女说。
望月遥爬上床,自己盖好了被子,在黑暗中探出脑袋看着他。
“女仆小姐呢?”
“我不想看见别人,让她回家了。”
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还是《小王子》?”
她点了点头,也不管松枝淳看不看得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通过和小王子的交谈,我渐渐知道了他的小行星以及他的出走、他的旅行.”
“啊!我的小王子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我逐渐懂得了你那忧郁的小生命。长久以来,你唯一的兴趣只是欣赏落日。”
松枝淳的话顿了一下,他想起另一位少女的话,看见日落是件超级孤独的事。
望月遥在被窝里动了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停住了。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三次落日!’小王子说,‘你知道——当你感觉到忧伤的时候,就会喜欢看落日。’”
“你那时很忧伤吗?就是你看了四十三次落日的那天?”
恍惚的睡意间,松枝淳差点以为自己在天台上和户松友花对话,然而室内并没有风,回忆总是这样不合时宜。
“小王子没有回答”
“怎么不念了?”望月遥的身体在被窝下朝着松枝淳的方向移动了一点。
“他们之后就要吵架了。”他在犹豫要不要跳过这段。
“讲吧,没关系的。”少女对吵架有些好奇,她跟姑姑之间从来没吵过架。
她关于争吵的记忆都跟松枝淳和户松友花相关。
“我跟小王子因为花儿争吵了起来,他的脸色气得发白。”
“‘几百万年来,花儿生来就有刺,就像几百万年来羊都在吃花儿一样。难道了解花儿的身上为什么有这些没用的刺不重要吗?难道羊和花之间的战争不重要吗?如果我知道一朵花儿——人世间唯一的花儿,只长在我的小行星上,别的地方都不存在,在一天早晨,被一只小羊稀里糊涂地毁掉了,难道这样的事也不重要吗?’”
明明是气愤的质问,松枝淳的语气却放得很轻,因为望月遥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了。
“他脸色渐渐转红,接着说:”
“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儿,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
“他会告诉自己:‘我心爱的花儿在那里,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可是,如果羊把花儿吃掉了,那么对他来说,所有的星光都会在刹那间暗淡无光!而你却认为这不重要!”
“他突然泣不成声,无法再说下去了。”
松枝淳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床上的少女已经睡着了,他关紧了阳台的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
望月遥做了个梦,梦里她成了一颗种子,沉睡在黑暗温暖的泥土里,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变成露水和养分,滋润着她破土而出。
当她终于张开花苞时,耳边那个温柔的声音却不见了。
少女流着泪在空荡的房间里醒来。
松枝淳坐在餐桌前吃着煎蛋吐司,望月遥穿着黑色的蕾丝睡裙,匆匆忙忙地从阳台走进来。
他惊讶地喝了一口牛奶,这是他第一次在早上出门前见到清醒的望月遥。
“昨晚的故事,他们和好了吗?”她犹犹豫豫地问。
松枝淳嚼着吐司点头,少女才感觉自己的心安稳了一些,她在餐桌前坐下,望着装有牛奶的玻璃杯发呆。
吃完早饭后,松枝淳从厨房里端出另一份,放到少女的面前。
他关上防盗门,下楼取车,昨晚的睡眠虽然被打断了,但是质量还不错。
去学校的路上,松枝淳一边抵御试图吹红他双眼的冷风,一边回忆小王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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