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2075 第359章

　　三名队员绷紧身躯站在明智面前，连最细微的呼吸都刻意控制在最轻缓的节奏——仿佛稍重一些的吐息都会打破这危险的平衡。

　　荒坂森严的等级制度早已将这种本能的敬畏刻进了他们的骨髓，此刻在这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上司面前，这份压迫感几乎化为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明智的目光如刀锋般缓缓扫过三人，那审视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制服，直抵灵魂深处，就在三人即将被这沉默压垮的瞬间——

　　“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轻描淡写地从明智唇间滑落。

　　刹那间，三人紧绷的神经如蒙大赦，那感觉就像在绞刑架上突然被卸去了绳索，连血液都重新开始流动。

　　但这份松懈仅仅持续了心跳的间隙——长期在荒坂生存的本能立刻拉响了警报。

　　他们不着痕迹地调整站姿，让军姿更加标准；眼神保持恰到好处的恭敬，既不过分谄媚，也不显得疏离。

　　在荒坂，上司的一句肯定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新一轮考验的开始。

　　他们太清楚了：此刻任何一丝懈怠，都可能让这句‘不错’变成记忆中最后的褒奖。

　　明智自然无从知晓他们的心理活动，这句评价不过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确认新调来的三名部下都是可用之才后，接下来就该前往会议地点了，而这场会面的历史渊源，让明智不禁在心底泛起一丝讽刺的联想——

　　当年第四次公司战争结束后，荒坂美智子为了让北美分部站稳脚跟，曾亲自前往白宫面见美国总统伊丽莎白-克雷斯。

　　而今天，历史仿佛倒转：新美国的罗莎琳德-迈尔斯反倒要亲赴荒坂塔，与荒坂赖宣进行会谈。

　　“这倒像是.”明智的嘴角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那两个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各投降一次的国家，特意搬出那节传奇列车车厢签署条约的做派。”

　　历史的轮回总是带着某种荒诞的对称美，只不过这一次，荒坂终于从恳求者变成了被觐见的对象。

第778章七十六层

　　荒坂塔第七十六层。

　　在内部标识系统中，这个楼层被赋予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代号——‘丛林’。

　　随着沉重的防弹电梯门打开，湿热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楼层中的控制和环境温度调控系统完美复现了亚热带雨林的生态系统：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几不可辨的水雾，头顶交错的树冠将人造阳光过滤成斑驳的光影，暗处不时传来电子模拟的虫鸣鸟叫，精确到每十五分钟变换一次声纹组合。

　　在这片精心构筑的原始丛林的中央，一片约三十平米的圆形空地如同被无形力量肃清出的神域。

　　那里矗立着一张通体漆黑的石质会议桌——取材自枥木县宇都宫市大谷町的特产大谷石。

　　这种拥有千年开采历史的珍贵石材，其以轻盈的重量与独特抗震结构著称，向来只用于日本建筑中，在使用历史中还有过因为使用了大谷岩而让建筑等从地震火灾中幸存的案例，是一种被政府特别被限定了开采的石材。

　　不过这种石材一般情况下只用于建筑，用在制造桌子的情况下反倒是比较少见。

　　而在这张大谷岩桌旁，环绕着十二座椅，其中十把分列两侧，如同武士般整齐排开，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长桌两端的两把主座——它们比起来寻常的椅子要显得特别一点。

　　这个布局暗藏着一个微妙的变革：在过去百年间，这张桌上始终只摆放十一把座椅。

　　因为按照荒坂的传统，权力中心从来只需要一把交椅，直到今天——为迎接罗莎琳德-迈尔斯的到访，荒坂的人员们不得不打破传统，在正对荒坂赖宣的位置上增设了第十二把‘平等’之椅。

　　当阳光透过人造树冠，在那把崭新的座椅上投下光斑时，明智和他的小队也已经抵达了会场。

　　七十六层就是荒坂首席执行官和新美国总统将要进行会谈的楼层，而为了确保参会人员的安全情况，保镖和护卫们都已经提前抵达了楼层内进行排查，明智小队的到来时间在诸多检查人员中还是属于最慢的那一批。

　　明智环顾楼层，发现除了荒坂的人员外，还有着明显新美国特征的人员在，这在被视作一个地区荒坂大本营的荒坂塔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放在上次出现新美国人员，或许还要前推到公司战争时期。

　　但今天这种安排却是必要的，作为弱势一方，新美国确实享有检查会谈场地的权利。

　　尽管这种检查在对方的地盘上显得如此徒劳——若荒坂真想做些什么，又岂是区区检查能够发现的？然而政治就是如此，即便明知是形式，也必须走完这个过场。

　　就像那张会议桌上多出来的‘平等之椅’，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

　　更讽刺的是，新美国方面如此大张旗鼓的安保部署，与其说是防着荒坂，不如说是为了挽回颜面。

　　毕竟若是在荒坂的地盘上，总统的安全还要依赖荒坂的保护，那国会老爷们的脸面该往哪搁？——虽然这份颜面早在昨天总统专机坠毁、总统半夜狼狈地宣布平安时，就已经丢得差不多了。

　　明智看着那些联情局的特工，想着自己昨天看到的，心中有点好奇心。

　　也不知道在这里的联情局，到底有几个是忠诚于罗莎琳德-迈尔斯的，看昨天的情况，罗莎琳德-迈尔斯哪怕是在新美国内部，情况都不能算完全掌控呢。

　　如此的想法只是略微闪过，明智还是履行了小田三太夫吩咐过的事情，在专属于他们小队的频道中下令，让队友们以自己的各种手段开始了检查，而他自己，则是打量着为其他参会者而先一步抵达的保镖和护卫。

　　虽然最受到信任，还有最能履行护卫责任的人肯定是跟在参会者的身边，这里的人员都不过是被提前派过来的马前卒，但是这种级别的会议，哪怕是马前卒也有着相当的地位，多看几眼总是好的。

　　‘万一动起手来，还得先看看哪些人有威胁，得先排除的呢。’

　　在明智他们抵达不久，电梯门再次被打开，随后明智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身材精悍，能看得出锻炼痕迹的青年，黑色朋克发型被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却仍能在鬓角处看到几缕叛逆翘起的发丝。

　　他身着荒坂特种作战部队的标准制服，但仔细看便能发现诸多细节处的不同：比如那衣着特殊的防弹材质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寻常的作战小队成员要好上不少，腰间的快拔枪套经过特殊改装，很适合枪械快速拔出，就连靴底的防滑纹路都采用了特别的新式设计。

　　一副哑光处理的战术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从紧绷的下颌线条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勉强判断出这是个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

　　当他行走时，作战服下隐约传来伺服电机运转的细微嗡鸣，显然这名青年在身体上有做出特别的义体改造，或者说在衣着内有安插什么别样的装置。

　　明智扫了一眼，荒坂内部资料显示这人只是个普通作战队员，昨天刚调来负责安保，按今天的排班，他今天是在七十六层，属于最基础的安保人员，不参与核心安保。

　　当然，这只是资料上的身份

　　至于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嘛.

　　明智的视线与对方墨镜后的目光短暂相交，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年轻作战人员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要露出一个笑容，又硬生生压了回去，他们默契地同时移开视线，就像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偶然四目相对那样自然。

　　两个人之间没有说任何话，除了那一眼看似偶然的对视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而后明智看向另外一边，那名年轻的作战小队成员则是恰好走向了明智所看向的那一边。

　　在那个方位的视角，是这片区域中最好的。

第779章新美国的人员到来

　　清晨七点整，第一轮安保排查已全部完成。

　　全息投影显示的扫描数据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的沙画，残留的光粒在晨光中闪烁片刻，最终归于虚无。

　　身着各色制服的安保人员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自的警戒区域，他们绷紧的指节按在腰间的智能武器上，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般反复检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运转的细微嗡鸣，像是无数微型机械在血管般的线路中奔流；

　　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从通风口渗出——这是楼层智能调节系统持续释放的净化气体，带着金属与薄荷混合的冷冽感。

　　就在这短暂的平静时刻，楼层的钛合金防弹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像锋利的刀片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镜面般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名身着深灰色暗纹西装的男子迈步而出。

　　他的皮鞋在丛林中通往会议桌的道路上敲出规律的脆响，每一步都精准得如同经过声波校准，立刻让所有安保人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今天第一位抵达的参会者。

　　距离最近的一名安保人员条件反射般绷直脊椎，制服肩线被突然绷紧的肌肉扯出锐利折痕。

　　他的右手拇指无意识地在耳麦边缘摩挲，这个细微动作瞬间激活了小组的通讯，三名隐藏在林间后的行动人员立即调整站位，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交错，随着男子的走动而变换。

　　男子却连余光都未施舍给这些反应，仿佛那些蓄势待发的武装人员不过是路边最不值得在意的杂草一样。

　　他步履从容地走向中央会议区，定制皮鞋在大谷石地面上敲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当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椅背时，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腕间若隐若现的铂金表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落座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却让整个楼层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整个楼层都‘动’起来了。

　　随着首位参会者的到来，整个楼层的安保等级瞬间提升至最高警戒，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感，所有安保人员的姿态都变得更加警觉。

　　明智快速评估着这名陌生男子——他身上没有任何荒坂集团的标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也与荒坂培养的高管截然不同。

　　而更关键的是，明智并不认识这名男子。

　　以明智如今的权限级别，荒坂内部员工的资料——尤其是高层管理者的基本信息——几乎全部对他开放。

　　这是荒坂一贯的规矩：为了避免下级人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犯上级，每位员工的职级、隶属部门甚至部分履历都会录入系统，供有权限者查阅。

　　然而，眼前这个人的档案在明智的权限范围内却是一片空白。

　　不是荒坂的人

　　新美国的人？

　　明智的指尖在腰间枪柄上轻轻敲击，思绪飞速转动，这家伙不仅第一个抵达会场，而且孤身一人，连个随行的护卫或助理都没有。

　　更令人警惕的是他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没有刻意伪装出的谦卑，也不带半点挑衅，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商务会谈。

　　能在荒坂总部如此从容不迫，还第一个单独赴会.

　　这份镇定自若的气场，绝非普通随行人员所能拥有。

　　难道是罗莎琳德-迈尔斯的亲信，她手下的得力干将？

　　若真如此，那女人这次可真是押上了全部身家。

　　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派来打头阵的，必然是罗莎琳德核心圈子里的人物——说不定就是替她处理各种‘特殊事务’的影子幕僚。

　　这样的人若是折在荒坂大厦，罗莎琳德在新美国经营多年的权力网络恐怕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瞬间崩塌。

　　‘不成功便成仁么’

　　这种孤注一掷的做法倒是很符合那个新美国总统的执政作风，但转念一想，在汉森握着‘百灵鸟’这个致命把柄的情况下，罗莎琳德确实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那枚政治核弹随时可能引爆，将她的总统宝座炸得粉碎。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上最后的本钱搏一把。

　　这既是绝望中的挣扎，也是政客骨子里的赌徒本性在作祟，毕竟对于罗莎琳德这样的权力动物来说，与其慢慢失血而死，不如来一场豪赌——赢了通吃，输了也不过是提前退场罢了。

　　明智的目光扫过对方从容不迫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场会面变得有趣起来，如果真如他所料，那么今天荒坂大厦里上演的，将是一场关乎新美国未来格局的生死博弈。

　　如果罗莎琳德-迈尔斯今天能谈出个结果，那么自己代表雉鸡派与汉森谈判的局面或许就要迎来变化了。

　　有了荒坂这个新美国本来大敌的默许，要解决那个只能在各大公司夹缝中求生存的汉森，简直易如反掌。

　　汉森能够苟延残喘至今，全赖于他巧妙利用狗镇特殊的中立地位，在各大势力的夹缝中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然而当新美国能正式下场，特别是获得老对手荒坂集团的默许时，这场权力游戏将迎来致命转折。

　　汉森那支寒酸的武装部队，在新美国正规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即便受限于狗镇错综复杂的公司利益网，新美国无法大张旗鼓地派遣建制部队进驻——但只要荒坂这个宿敌稍微松动立场，默许其特遣部队进入，就足以颠覆整个狗镇的权力格局。

　　届时等待汉森的，将不仅是政权更迭，更是新美国对叛徒最残酷的清算。

　　对狗镇而言，改朝换代、权力更迭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即便如今的新美国已沦为二流国家，但作为国家机器，碾碎一个小小的狗镇之王依旧易如反掌。

　　或许正是深谙此理，汉森才会不惜铤而走险，企图刺杀罗莎琳德-迈尔斯以破坏会谈，行动失败后，他又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攥住百灵鸟这根救命稻草，妄想在这盘死局中搏出一线生机。

　　狗镇之王狗镇之王。

　　明智思考着，手又下意识得点了点枪。

　　就像是在往棋盘上轻点下棋一般。

第780章会议人员

　　当首位新美国代表入场就座后，会议室里还空着十一个席位。

　　明智的目光扫过那些空位，暗自盘算着。

　　除去正中央为荒坂濑宣和罗莎琳德-迈尔斯预留的两个核心席位外，剩下的九个位置若按双方对等原则分配，理应是荒坂占五席，军用科技占四席。

　　五个荒坂的位置.

　　明智略微想了一下，大概猜到了会来的是哪些人。

　　首先肯定是荒坂家族的三人，晴子和荒坂华子，荒坂美智子，剩下的两个席位，其中一个毫无疑问属于副总裁健一四郎，至于最后一个位置.

　　明智的记忆闪回到一年前那个荒坂塔会议中。

　　当时健一四郎曾借通讯空隙，向他介绍过那位身穿白色西装的老人，言语间毫不掩饰地称其为狡猾的‘老狗’。

　　那是个看起来像是靠着资历熬上来的老派人物，却在荒坂集团激烈的派系斗争中一步步爬到了高层位置。

　　如今明智仍能清晰回忆起那位姓氏为真田的老者——他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言谈间流露的老辣与狡猾，总能在表现得最无辜、最不知情的时候，精准地给同僚设下致命的绊子。

　　上一任副总裁的倒台，正是这位看似忠厚无害、仿佛仅凭‘熬资历’就坐上高位的老者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真田的职级若放在荒坂全球体系中，确实还不足以跻身前五把交椅。

　　但在这北美分部的权力格局里，他毫无疑问能排进前五——因此，当荒坂北美最后一张会谈高管席位空出时，这把椅子注定要落入他的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