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奏韵丶
他在称呼中加上了敬语，这是对卡尔由衷的尊重。
“但请允许我拒绝你的好意。”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先前那些迷茫与恐惧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的平静，以及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知道您是个好人——虽然你可能不喜欢这个评价，但这是我此刻最真实的感受，正因如此，我更不该将您拖入这潭浑水，也不该让泽奇承担这份风险，有您刚才那句话，已经足够了，我相信，你一定能保护好我的女儿。”
杰佛逊深深注视着卡尔，语气中带着一种了然的感慨：
“你比起来这座夜之城真的很不一样，现在，我终于相信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改变，确实是因为你的存在，有你的存在，我执政的梦想，让穷人家的孩子们也能得到教育，过上更好的生活，或许能实现，所以，我不应该再牵扯上你了。”
杰佛逊-佩拉雷斯感到一种自发觉记忆异常以来，从未有过的释然与平静，他朝卡尔郑重颔首，随即站起身来，深深望了女儿一眼。
“泽奇就拜托您了，KK先生。”他声音沉稳，却透着一种托付之意，随即转向女儿，语气温和而坚定：“泽奇，好好为KK先生效力，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面对自己父亲，这几乎算得上遗言的话语，泽奇的手在桌下紧紧攥成了拳，她看着父亲轻松的笑容，那双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释然与决绝。
她全都明白。
明白父亲这是在交代后事，明白他打算去面对那个连面目都看不清的敌人，他甚至不敢拥抱她，生怕这最后的温情会动摇赴死的决心。
“我明白的，父亲。”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我会留在KK先生身边，我会好好活下去，为KK先生效力。”
这是父亲为她求来的生路，她没有任性拒绝的资格。
如果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出事了，那么她就是这个家最后剩下的佩拉雷斯了，轮到她当家做主了。
她得做好觉悟，做好面对父母亲离世，和在KK的庇护下，为他们报仇的觉悟。
泽奇的声音很平静，她没有展现出任何在脸上的感情波动，因为她不能让父亲带着牵挂离开。
杰佛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刚刚成年的女儿这过于成熟而克制的回应，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即使记忆支离破碎，那份深植于血脉中的父女连系依然让他瞬间明白——泽奇已经做出了决断，准备独自在他和妻子离开后承受这一切。
而他，竟连一句安慰都无法给予。
因为他不确定明天的自己是否还会记得这个瞬间，是否还会记得眼前这个强忍泪水的女儿，这种连记忆都无法守护的无力感，让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尚且清醒的时刻，用目光最后一次描摹女儿的轮廓，将这画面刻进灵魂深处——哪怕记忆会被篡改，但此刻的痛楚与深爱，他希望至少能留下些许痕迹。
“保重。”
“您也是。”
简单的道别，两人都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
再多的，只是增添悲痛和哀伤而已。
就在杰佛逊决绝地转身欲走时，卡尔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坐下。”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父女两人愣住了。
他们呆呆的看向卡尔。
而卡尔环顾着愣住的父女二人，随后随意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菜都快上了。”他的语气平常又轻松，“有什么事，坐下边吃边聊。”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这是我说的话，而你们.”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不容置疑。
“得听。”
第923章记不起来
卡尔不喜欢人不听他说话。
而他又是一个很任性的人，他说的话，别人不听不行。
“KK先生”
“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再说一遍。”
卡尔的目光，硬生生让杰佛逊-佩拉雷斯止住了脚步。
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更多的解释。
“说吧，我很好奇。”
这就是卡尔的回答。
‘你很好奇.’
听着这有些荒谬和不可思议的话语，杰佛逊-佩拉雷斯有些想说什么。
什么叫做你很好奇.他都已经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了，甚至主动斩断了退路，就是不希望将这位难得的‘好人’拖下水
可卡尔，偏偏主动踏了进来。
而且，还不容许有任何拒绝。
“你应该不想让我连接进你的行动记录中自己找吧。”
卡尔看着杰佛逊-佩拉雷斯：“如果不想，那么现在就坐下，好好吃东西，好好聊天。”
卡尔没有给杰佛逊-佩拉雷斯拒绝的选择。
面对KK所展现出的态度，杰佛逊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位在政坛上以口才著称的候选人，此刻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应该是被称呼为感谢吗？
还是应该被称呼做强势？
杰佛逊不知道，但是在听着KK这不容许拒绝的话语时，他的内心确实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就像是只要KK这么说了，他的一切担心，一切事情都能得到解决一样。
明明KK的年纪比他小那么多，杰佛逊从年纪上来说都可以当KK的父亲了，但是在这名平静的青年说出那些话语时，杰佛逊还是打从心底里体会到了一种温暖感。
那是在夜之城极其稀少，却每个人都在渴求的安心。
作为一个人来说，所绝对不能缺乏的安心感。
KK霸道，炽烈，不容拒绝，他撕开所有伪装，让人如同赤裸般无所遁形，却又在同时，融化了那些本该独自背负的千斤重担。
他从不询问阴影是否愿意退散，只是理所当然地倾泻光芒。
就像是太阳一样。
或许有许多人会讨厌KK的这种强势，也会有人讨厌KK这种能看穿人，让人像是赤条条一般站在他面前，但是对于身处于迷雾中的杰佛逊来说，这实在是太过于温暖了。
‘真让人心安啊.’
在卡尔平静而专注的注视下，杰佛逊缓缓坐回座位，开始讲述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不再试图隐瞒任何事情——既然KK已经明确拒绝了他的自我牺牲，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毫无保留地坦诚相告。
卡尔听得很认真，他其实并不像是杰佛逊想的一样那么能看穿人心，不然他多多少少要吐槽一句杰佛逊心想的赤条条，毕竟这种内心想法实在是太离谱了，简直就像是把他形容成扒衣男一样。
不过考虑到北风和太阳故事里太阳的做法，这种形容或许在仔细思考一下后，也没有什么错？
卡尔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特质。
尽管今天是初次见面，杰佛逊却不由自主地向他倾吐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的迷茫、竞选的压力、记忆莫名流逝的恐惧，甚至对身边保镖团队的抱怨，都在这种奇妙的放松状态下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这不像是在汇报情况，更像是一种久违的放心倾诉。
那是秘密和事情被隐瞒和挤压太久，在面对安心时，所情不自禁的倾诉。
在聊天间，午餐已经送达，杰佛逊也只是边吃着，边继续说着，仿佛要把积压在心头的重负一点点卸在这个令人安心的年轻人面前。
而卡尔全都安静地接住了。
他从不觉得倾听他人的心声是一种负担——恰恰相反，他在这方面似乎有着独特的天赋，即便去教堂当个神父，他大概也能成为守口如瓶、最受欢迎的告解对象。
就在这专注而耐心的聆听中，卡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诸多不协调的杂音。
杰佛逊的叙述里夹杂着太多记忆的断层与逻辑的裂痕，就像一幅被悄悄抽走几块关键拼图的画作，表面连贯，内里却布满了只有细心者才能察觉的空白。
那些空白看似细小，但是堆积起来多了，就显得那么刺眼。
用过几口海鲜烩饭后，卡尔看向一旁同样凝神倾听、显然也察觉到诸多矛盾的泽奇，对她笑了一下，然后他趁着杰佛逊讲述间隙低头进餐、整理思绪的片刻，自然而然地开口：
“能和我聊聊你雇佣的保镖队伍吗？”
“保镖队伍，你是指SSI吗？”
杰佛逊进食的动作微微一顿，放下餐叉回忆道：“那是我一位朋友推荐的安保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据说各方面都很专业；
我听从建议雇佣了他们，这些日子确实表现不错.只是偶尔会有些‘突发状况’处理不及时，导致我好几场重要会议不得不延期。”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在夜之城不能要求太多，但他们确实还有提升空间。”
‘专业的安保团队吗.’
卡尔顺手连进了NCPD数据库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安保公司，也确实在记录人员规模上不超过百人，是个偏少的安保公司，唯一的问题是
这家公司的成立时间，未免太短了？
虽然从业年限并不能直接衡量一个安保公司的实力，但一家成立不到半年的新兴企业难怪卡尔从未听说过‘SSI’这个名字，还需要临时调取数据库记录。
毕竟在佣兵的行当里，安保公司往往会在任务中摇身一变，成为最棘手的对手，每一家值得注意的安保公司，都该早就刻在卡尔的潜在对手名单上才对。
“能跟我说说给你推荐这个安保团队的朋友吗，我挺好奇他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家公司的。”
卡尔顺着这个话题问了下去，安保团队往往是最关乎到人员身边安全的，卡尔想从这方面了解先下手。
“当然可以，我的这个朋友是.”杰佛逊下意识得想回答卡尔的问题，但是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人就像是突然卡壳了一样呆住了，而这个表现几乎是立刻引起了卡尔和泽奇的注意。
“怎么了吗，杰佛逊先生？”
“我”
杰佛逊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茫然：“我记不起来是哪个朋友向我推荐这家公司的了。”
第924章不会蠢到
记不起来是哪个朋友推荐的安保
卡尔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找到关键点了。
这太反常了。
安保团队关乎身家性命，选择时必然经过慎重考虑，推荐人作为最关键的信赖纽带，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从记忆中消失？
除非从一开始，这段关于‘朋友推荐’的记忆，就是被人为植入的虚假印象，以至于杰佛逊-佩拉雷斯下意识得认为了安保团队可以信任，从而因此忽视了推荐人相关的问题。
这可比单纯的遗忘要可怕得多，清除记忆的办法有挺多，比如专业黑客基本上都会几手对海马体下手，让人短暂时间内遗忘某些记忆。
这把戏卡尔也会，但是遗忘记忆和修改记忆是两种概念，前者只是删除，后者却无异于是在脑子里面胡乱搅动。
卡尔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杰佛逊-佩拉雷斯会记忆错误和记忆遗漏了。
如果说杰佛逊的大脑被人动过手脚，那么他所有的记忆错乱、矛盾与缺失，就都说得通了。
这个可怕的推论，不仅卡尔想到了。
卡尔的餐桌对面，泽奇手中的餐叉‘叮当’一声落在盘子里，她脸色瞬间苍白，显然也从父亲这极不自然的记忆断层中，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而杰佛逊本人更是浑身一颤，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连‘谁推荐了保镖’这样重要的记忆都会凭空消失，那么自己脑海中，究竟还有多少‘认知’是真实存在的？
“看来我们找到问题所在了。”
卡尔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勺奶油浓汤，咸鲜的风味在舌尖漫开，让他颇为受用地眯了眯眼，待咽下汤汁，他才从容开口：“今天杰佛逊先生你只带了泽奇小姐来见我，是个聪明的选择，你的安保团队，明显有问题。”
“呼呼.”
就在卡尔说话的同时，杰佛逊突然开始大口喘息。
当意识到连贴身安保团队都可能被渗透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窒息感攫住了他的喉咙，迫使他像溺水者般贪婪地吞咽着空气。
如果连最贴近自身的防护网都已千疮百孔，那他究竟在这张无形巨网中挣扎了多久？仔细想想，过去安保团队的每一个‘意外延误’、每一次‘临时调整’，其真相，是不是都是在针对自己做出着什么？
而他还浑然未觉，刚才更是准备一个人回去面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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