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四斋蒸鹅心
“最后也如他所愿,对他的舆论报道都是正面的,而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毛利奈说完,长吁一口气,总结道:“一个罪犯的心理状态是无法揣测的。”
源玉子又想起了那句‘罪犯是不可预测的混沌’,她忍不住瞥了一眼伏见鹿,追问道:“那第四人的指纹又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是因为「塑胶残留」。”毛利奈说。
“什么?”众人皆是一愣,对于这个名词格外陌生。
毛利奈伸出右手,说道:“人类的汗液里有盐分、乳酸、脂肪酸等物质,它们具有轻微腐蚀性。比如说盐分,会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形成电解质溶液,加速金属的轻微锈蚀;乳酸、脂肪酸对低质量金属、特定塑料可能产生缓慢的化学作用,最终在枪柄上留下「塑胶残留」”
“比如说,那把枪出厂的时候,工人在枪柄塑胶完全冷却前,用手触碰,因此留下了一枚指纹;”
“亦或者是因为某一位主人,积年累月握枪,手指汗液腐蚀,在枪柄上留下了一枚指纹……”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臆测,而是很简单的推理。”
“枪柄已经被清理过了,上面并没有其它指纹,那么这一枚指纹是从何而来?为什么警方提取不到其余四枚指纹,偏偏只能提取到一枚清晰的指纹?”
“排除所有选项,剩下的唯一答案,即便再不可能,也只能是真相!”
“没错,那枚指纹是枪柄自带的。”
“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并非为零。”
……
毛利奈也说出了福尔摩斯的经典台词,整个礼堂为之一静。
这是完美的推理,解释了所有疑点,洗脱了伏见先生的嫌疑,保全了永野川合的名誉,减轻了石冢和夫的罪责。
唯一的问题是,太过牵强。
“怎么会这么巧呢?”
源玉子在情感上想要接受这个答案,但她的理智依旧对其保持怀疑:
“以伏见君的身手,怎么会伤到头?”
“伤到头之后,恰巧神智不清却没有昏迷、恰巧给石冢先生打了电话说清原委却稀里糊涂地听从了吩咐,以至于最后还恰巧失去了这段记忆……”
源玉子叼着无烟烟斗,双手叉腰,小眉毛皱了起来:“真的有那么巧吗?一次巧合或许是意外,两次巧合一定另有蹊跷!”
毛利奈坚持自己的推理,但她嘴拙,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伏见鹿适时接话,在一旁说道:“生活就是无数巧合构成的,单个精子成功进入卵子的概率在自然受孕中约为0.0000002%到0.0000005%,即每五亿精子中约一个成功……你我都是五亿次巧合下的结果,难道这也是人为控制的诡计么?”
他拍了拍源玉子的肩膀:“生命就是一场奇迹,所以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已经排除所有选项了,这就是唯一的答案。”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宾客们都忍不住点头,但源玉子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她思忖片刻,没找到什么逻辑漏洞,继续追问道:“那剩下的案件呢?”
“巢鸭公寓屠杀案正如结案卷宗所说,是由黑帮火并导致的。”毛利奈反问道:“我想问一下源小姐,为什么会觉得巢鸭公寓屠杀案和礼堂枪击案是同凶呢?只是因为现场有天罚血字吗?”
“是的,笔迹很相似……”源玉子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毛利奈继续说道:“或许这也只是一个巧合,现场没有证据能证明,写下「天罚」血字的人就是凶手。”
“完全有另一种可能,凶手行凶后,出现第二者,在墙上留下血字。”
“剑豪好歹需要用剑,但警方找到的凶器却是一把水果刀,所以单人作案的推论明显不现实。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对的,巢鸭公寓屠杀案就是黑帮灭口。”
“或许是黑帮在墙上留下血字,又或许是第二者在墙上留下血字……这与真相无关,并不重要,对吧?”
毛利奈看向源玉子,而源玉子则看向了伏见鹿。
在一段诡异的静默后,源玉子点了点头:“确实。”
最后毛利奈陈述雪地天罚案和无名女尸案,前者是模仿犯,后者查无可查,基本是把青岛原的话复制粘贴了一遍。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还算满意。
故事的结尾总要留点伏笔,就跟电影结尾的彩蛋一样,迷魂不醒的主角突然睁眼、神秘配角邪恶一笑、死去的反派又在墓中苏醒……最后两起查无可查的天罚案,就适合当作彩蛋,让小说家们发挥想象力去创作。
源玉子同样认可了这个推理,她兑现诺言,当众将两千五百万円的支票交给了毛利奈。
礼堂掌声雷动,持续五天的婚礼到达了高潮,新娘和新郎摆脱了过去的执念,在众人见证下,他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管风琴奏响《婚礼进行曲》的庄重旋律,宾客们坐在礼堂两侧的长椅上,刑警翻出圣经、穿上牧师服,站在神坛上等待着。
九条睦一再坚持,源玉子最终还是换上了白无垢。
烛光摇曳,新郎站在神坛上等待着。九条睦牵着外孙女的手,走在红毯上,全然没有重病将死的气态。
兼坂孝太郎和毛利奈并肩坐在长椅上,两人望着这一幕,心中各自生出不同的感慨。
“约好每人一千二百五十万円,”毛利奈又写了一张支票,递了过去:“等我兑了你再兑,不然我卡里没钱兑不了。”
兼坂孝太郎没接:“这就是你说的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么?”
“是的。”毛利奈说。
“如果伏见先生真的是凶手呢?”兼坂孝太郎问:“你不就成了让他逍遥法外的帮凶了么?”
“你也说了,是‘如果’。”毛利奈耸耸肩:“那是你眼里的真相,未必是事实。”
“刚才伏见先生接了一通电话,是你打的么?”兼坂孝太郎问。
“是的。”毛利奈再次承认了。
“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兼坂孝太郎追问。
毛利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没注意到么?在我所有的推理当中,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什么?”
兼坂孝太郎一愣,如果不论证据的话,他完全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源小姐没能得到满意的‘真相’。”毛利奈如是说道。
兼坂孝太郎想了想,疑惑道:“这样的真相对于她来说不是最好的么?她终于摆脱了过去,洗清了未婚夫的嫌疑,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对她最好的真相,不等于她想要的真相。”
毛利奈对于人性的洞察力比兼坂孝太郎更加敏锐,她采风练笔时,经常会观察路人,写出他们的人物小传:“相比于真相与事实,她更想要一个诚实的伴侣。”
兼坂孝太郎回忆片刻,双手抱胸感慨道:“那很遗憾,男人没有不撒谎的。我看得出来,新郎有所隐瞒。”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毛利奈点头。
“那你为什么……”兼坂孝太郎侧过头,正想质问,看到毛利奈手里的支票,他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转移话题道:“扯远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我让他诚实宣誓。”毛利奈认真说道:“作为交换,我洗清了他的嫌疑。”
“哈!”兼坂孝太郎忍不住干笑一声:“如果他真的是凶手,这种约定根本不值一提……相信我,他会眼睛都不眨地对新娘撒谎。”
“要打个赌吗?”毛利奈正要收回那张支票,兼坂孝太郎伸手捏住,将其抽走,随后他问道:“赌什么?”
“就赌伏见先生会不会在神坛上撒谎。”毛利奈说:“你也算是有钱人了,就赌五十万円,怎么样?”
“好啊。”
兼坂孝太郎觉得这是白捡的钱,在他看来,婚礼誓词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新娘牵着外公的手,走上了神坛。牧师打开了《哥林多前书》,教导新人‘爱是恒久的忍耐’。
接着,他正式宣布,新人可以宣读结婚誓言了。
第579章 不该有的诚实
北海道九月的风很烈,裹挟着槐花的冷香,穿过礼堂红色鎏金大门,拂动新娘的发梢。
伏见鹿站在她面前,耳边回响起毛利奈的话:
“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如果你没撒谎,那我祝福你;如果你撒谎了,我希望你能想一想,是在一切不可挽回前坦白,还是隐瞒到最后让爱人伤心欲绝。”
当时的伏见鹿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只要能把秘密带进棺材里,那就等于无事发生,他做好了一生走钢丝的心理准备。
直至毛利奈提起那桩交易:
“我手上有证据,是你昏迷后在医院和矢崎桃记者的录音……只要你诚实宣誓,我就会洗清嫌疑,销毁那卷录音带。”
伏见鹿第一反应是试探录音证据是否属实,毛利奈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他当晚所说的一切,并表示这是她预支一千三百万円的奖金,用支票向矢崎桃购买的情报。
在毛利奈构建的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中,并没有算上她自己。
她察觉到了案件的突破口,在离开东京前,去找了矢崎桃。
昔日为了新闻不顾一切的女记者,现如今也成了社畜,她承担着房贷车贷的重负(170章),哪怕泄露这段录音会毁掉她的职业生涯,她也选择了交易。
有了一千三百万,矢崎桃就能提前退休了,何必累死累活继续当记者呢?
礼堂枪击案发生后,在私会伏见鹿时,她只是做了每个记者都会做的事情——用录音笔记录谈话内容,以免报道时有所偏颇。
那段录音一直留到了现在,或许无法作为直接证据上法庭翻案,但在源玉子眼里就足以作为‘定罪’的物证。
伏见鹿第二反应则是撒谎,他再次试探毛利奈:“你怎么判断我有没有说实话?如果我说了谎呢?”
“事后我自有判断。”
毛利奈如是回复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犯过错,那你只需想清楚,要不要对着眼前人说谎——哪怕明知这个谎言最终会被戳破。”
……
牧师的告诫结束,他合上经书,示意新人可以宣誓了。
伏见鹿从回忆中抽离,他看着源玉子,源玉子也看着他,眼神真挚纯净,不参杂一丝杂质。
“我承诺……”
源玉子开口说,一如她在警校时宣誓:“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会永远在你身旁……”
“在危难中保护你,在忧伤中安慰你,在成长中支持你……”
“毫无保留地爱你、尊重你、信任你,对彼此永远诚实,直到生命的尽头。”
……
这本该是一段感人的誓词,可伏见鹿却只听到了‘永远诚实’。
牧师转过了头,笑着说道:“现在轮到新郎宣誓……”
一瞬间,伏见鹿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从最开始警察学校的搭档费,到互相试探的《源玉子使用手册》,再到同居时的赎罪券,直至恋爱时的兔子币……他对源玉子说过无数恶劣的谎言,哪怕被戳破无数次也无动于衷。
可源玉子一直不在意。
伏见鹿心里清楚,源玉子能原谅他的缺点,但却无法容忍原则上的欺骗。
他一直在自己骗自己,总觉得「天罚」凶案与其它谎言并无不同。
但事实上,隐瞒自己杀了人,和隐瞒自己偷吃布丁,性质完全不一样。
‘只要继续瞒下去就好了……’
‘等到被戳破的那一天,就用赎罪券换取她的原谅……’
可如果真有那一天,源玉子还会原谅我么?
最重要的是,我能原谅我自己么?
伏见鹿眼前浮现出麻木失望的源玉子,她不再哭泣,不再恳求,而是冷漠地撕掉赎罪券,宣称这只是骗小孩的把戏。
只是因为在意对方,才会变得幼稚。
源玉子从来都不笨。
幻想的画面与眼前的这一幕重合,源玉子身穿白无垢,正怀着笑意与羞涩等待他的誓词。
‘我能做到的,只是撒谎而已,毛利奈绝对分辨不出来。’伏见鹿对自己说:‘我干了很多没良心的事情,不差这一件。’
他深呼吸,缓缓开口:
“对不起,我说谎了。”
礼堂为之一静,管弦乐队也停了下来,这可不是婚礼誓词该说的话。
伏见鹿摘下胸牌,放下花束,在源玉子震惊、困惑和茫然的目光下,沿着红毯一步步后退,走下神坛:
“你一直说要诚实,说情侣间不该有秘密……”
“但实际上你一直都尊重我的小秘密,比如说炒股赚来的钱,你很好奇,一直追问,却从来没有追查过。”
“最开始我骗你说是炒股赚来的,其实是我从长岛志刚那偷来的赃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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