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怪盗在东京 第287章

　　即便是收入不算丰厚的中学教师，也足够购置一套堪称奢华的带庭院、私人停车场的房屋。

　　门是敞开的，能听到菜刀砸在砧板上发出清脆有力的声响。

　　“妈，仁菜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看到一位仔细梳了头发的女人穿着拖鞋出门迎接，她注意到了井芹仁菜身后那群相貌出众的少年少女，差点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什么青春恋爱类型的校园偶像剧的拍摄现场。

　　大雨初歇，天空依然阴沉，蓄着酷暑也蒸不干的水意。

　　......

　　来栖晓脱掉鞋子，神情自若地跟着井芹仁菜走进了客厅。

　　比起这位怪盗的大方，好像蹑手蹑脚的井芹仁菜才是那个千里迢迢来拜访的客人。

　　厨房里又传来了忙碌的声音。

　　客厅的餐桌旁边，来栖晓见到了井芹仁菜的父亲——

　　是名叫“井芹宗男”的中年男人。

　　和井芹仁菜描述的一样，冷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在他身边见到手机的痕迹。

　　客厅的电视机黑着屏幕，桌上也看不到中年人喜欢的时政报纸。

　　他的手里敞开着一本国文教辅书，每一页都仔细做了批注和笔记，而手边拧开了笔帽的签字笔证明了这的确是一个兢兢业业的、认真负责的教师。

　　来栖晓很清楚地注意到了。

　　井芹宗男在看到井芹仁菜出现的瞬间，脸上闪烁出了微不可察的愧疚与自责。

　　这转瞬即逝的情绪，让来栖晓很确定对方并非是井芹仁菜一直抱怨的那样“冷酷无情”。

　　或许，他只是与子女相处的时候，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

　　许多父母都是这样，习惯了“偶像”和“榜样”的身份，不知不觉就有了包袱，年龄与阅历又成为了与孩子们沟通的阻碍，时间久了，这就变成了“隔阂”。

　　来栖晓看向身旁始终低着脑袋、不敢跟井芹宗男对视的井芹仁菜。

　　或许这孩子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理解她的父亲吧。

　　井芹宗男把井芹仁菜保护得太好了。

　　一个能把教书育人的工作认真钻研到融入个人日常的男人，对于子女的爱护与教育的仔细程度一定是超出了寻常家庭的范畴。

　　也难怪井芹仁菜都升到高二了，却一句脏话都不会说，甚至连“鄙视”手势都看不懂......

　　井芹宗男的视线从井芹仁菜身上挪开，落到了她东京来的朋友们身上。

　　尤其在唯一的男生——来栖晓的脸上停顿了许久，其次是安和昴。

　　井芹宗男对于娱乐圈的了解仅限于他很多年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安和天童的电影。

　　但家里毕竟有一位关注时尚的大女儿。

　　在井芹凉音的帮助下，再结合井芹仁菜电话里的只言片语的介绍，井芹宗男大概认识了关于这位放在任何一所中学都堪称传奇的年轻人。

　　当然，也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一类学生。

　　毕竟优秀到来栖晓这样严重破格的级别，已经不再是一位老师或者说教育家有资格去指手画脚了。

　　正在这位严格的教师思索自己应该怎样与来栖晓交谈的时候......

　　厨房与客厅的门被打开了。

　　午餐做好了。

　　这像是一个信号，让井芹宗男暗自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主动为这群东京远道而来的少年少女们拉开座椅。

268.她爹妈先同意了

　　餐前祷告之后，来栖晓迎合了井芹宗男几句平淡日常的询问。

　　期间不时偷听井芹仁菜和她妈妈的谈话......

　　来栖晓充分发挥了自己在社交领域的理解——

　　判断出了未来岳父与岳母的性格，他端起了所谓的餐桌礼仪，细嚼慢咽地处理着面前的饭菜。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尺子测量过的精确而优雅，让身旁的几位女孩看得眉头直跳，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

　　话说回来，井芹家的饭菜确实味道不错。

　　来栖晓低头看着面前的饭碗。

　　鲣鱼和海带熬煮的高汤清澈见底，米饭作为基底，赋予了汤水纯白的底色，而切成方块状的豆腐、煮软的海带结，连同浅红的虾肉一起构成了其中全部的生态。

　　简单而不简陋，小小的一碗汤泡饭，凝聚了一位家庭主妇二十年的厨房经验。

　　但现实不是MMORPG，没有经验书的说法，所以坐在对面的井芹仁菜吃得开心，却得不到任何厨艺上的提升。

　　井芹宗男见到自己女儿半年不回家，突然是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只是注意到对面坐着井芹仁菜的朋友们，还是克制着说教的冲动，沉默着喝了一口汤。

　　井芹仁菜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的眼神。

　　她只是习惯性地按照自己在东京的生活习惯......确切的说，是生活在来栖晓身边养成的习惯，风卷残云般地夹起那些自己喜欢的菜肴往嘴里塞。

　　老妈的手艺又精进了......正在井芹仁菜享受美食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在家里这么粗鲁的吃饭......

　　她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小心翼翼地用眼睛的余光去观察自己父亲的表情。

　　井芹宗男一言不发，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井芹仁菜的小动作。

　　这倒是让井芹仁菜感到有些慌张，觉得嘴里正在咀嚼的牛肋肉不香了，面前汤饭的气味也寡淡了。

　　井芹宗男过于冷漠和严肃的形象若隐若现地在井芹仁菜的心里闪烁，像是当面坍塌下来的天花板，虽然不至于真的砸到身上，但只是看到其中受害者的惨状，就足够让人下意识地感到畏惧和恐......

　　受害者或许是很多年前尚且稚嫩顽皮的自己，又或许是那些被邀请到家里补习的同学，总归是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井芹仁菜吃饭的动作下意识地变得轻缓了，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也变得细小。

　　井芹宗男发紧的眉角好像一下子松开了，坐姿也因为“顺心”而变得更加端正。

　　同样观察着井芹仁菜的来栖晓倒是突然变了动作。

　　学着井芹仁菜刚才的模样狼吞虎咽起来。

　　这样明显的变化理所应当的吸引了满桌人的注意——

　　只是片刻过后，这位在井芹夫妇眼里被打上了“偶像明星”、“学力巅峰”、“别人家的孩子”等一系列标签的少年放下了空空如也的碗筷，朝着井芹仁菜的母亲大声说：

　　“阿姨的厨艺太好了，我在东京可没吃过这样特别的午餐。”

　　闻言，那位头发里掺和了不少白的妇女几乎是笑得合不拢嘴，手里握着筷子也忘记夹菜了。

　　......

　　坐在来栖晓对面的井芹宗男注意到自己妻子夹带笑意的表情，又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儿......井芹仁菜好像都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来栖晓的身上了......成熟稳重的中年教师挑了挑眉毛，便视若无睹般地用筷子夹起一根天妇罗蘸着酱料塞入口中。

　　可不能小巧了来栖晓这样的“异常”学生对于一位教育家的杀伤力。

　　放任何一位精神正常的教师或者说监护人听闻了来栖晓的经历，都会坚定地将这个“德智体美劳·五维MAX”的学生认定为“自家小孩的榜样”。

　　井芹宗男自诩是做不到对来栖晓说教的。

　　他所信奉的所有教育理论的上限都体现在了来栖晓的身上——

　　毕竟，这可是一个失去父母、背井离乡远赴东京，仅用一个学期就攀登至学力巅峰并且体育、社交等综合能力完美发展，甚至于兼顾了个人事业，做出了不少成就的十七岁高中生......

　　井芹宗男所有写在书里的设想和假说都被这位怪物般的年轻人用亲身经历打破了。

　　他对于来栖晓的态度极好。

　　尤其是从那位老友，也就是佐仓惣治郎口中得知了井芹仁菜在来栖晓的指导里学习成绩稳步上升之后，井芹宗男一直很感谢这位年轻人。

　　只是真正见面之后，井芹宗男才恍然意识到来栖晓进步的速度太快，快到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原本来栖晓还可以用“优秀”来形容。

　　但随着来栖晓在东京闯出了越来越响亮的名头，似乎“优秀”这个词语已经不足以描述他的存在感了......

　　所以看到来栖晓与自己女儿之间的“互动”之后，井芹宗男甚至觉得有点......暗自欣喜？

　　他理所应当地看出了来栖晓与井芹仁菜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好感。

　　他一向是鼓励自己的孩子们多和成绩优异、擅长交流的同学互相学习。

　　优秀到来栖晓这种程度，似乎自己女儿跟他交往也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

　　所以井芹宗男在家里招待这群少年少女吃完了午餐之后，也没有挽留他们，或者要求井芹仁菜单独留下......

　　“我可以带着朋友们到外面逛逛吗？”

　　面对井芹仁菜态度略显冷淡和拘谨的询问，井芹宗男只是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就放任她离开。

　　井芹仁菜直到扶着墙壁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才很是迟钝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父亲似乎变得跟以往有些微妙的......不一样了？

　　她歪着脑袋看向了来栖晓，“晓，晚上还有安排吗？”这样问的原因，也是井芹仁菜希望以此作为尽可能离开家的理由。

　　来栖晓果然是不负期望地回答了，“我搜了一下熊本的旅游攻略，在‘菅乃屋’预订了晚上的座位，也在‘熊本城’旁边预订了一间温泉民宿，到时候大家吃完晚餐就准备在民宿里休息。至于现在......我们准备三点乘车到‘涌涌座’参观。”

　　一整天的时间就这样被安排妥当了。

　　井芹仁菜喜滋滋地拉开房门，牵着来栖晓的手腕走出门。

　　白皙可爱的面庞被阳光照亮，澄净的湛蓝眼眸里映着树荫与屋檐的影子，她很开心地笑着，回头看向了身后可靠帅气的少年，“我认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那里做的拿铁很好喝！而且店里也卖很多熊本熊的周边......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好像完全没有“约会”或者“恋爱”之类的意识，只是单方面地想把自己所有喜欢的事情分享给来栖晓。

　　而且只是希望分享给来栖晓一个人。

　　温暖的夏风吹开了女孩忘记扎上的头发，像是一片松散的柳絮，很近的距离，让来栖晓闻到了她发丝间洗发水的香气。

　　......

　　安和昴看着这对少年少女一下子跑得很远了，忍不住捂住额头感叹，“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发展成BE结局啊！”

　　“BE？”汐见琴音很是惊讶。难道是安和昴以时间回溯的能力看到了来栖晓被井芹仁菜爹妈“棒打鸳鸯”的惨剧了？

　　安和昴却是跟身旁满脸好奇的丰川祥子解释，“我说的‘BE’不是‘Bad End’，而是‘Bed End’啦！~”

　　Bed End也是“BE”。

269.“月亮之上~”（1/3）

　　早就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涌涌座颇负盛名的樱花小径上不见殷红粉黛。

　　但毕竟是著名的旅游景点，热闹依旧。

　　离开了熊本熊列车，来栖晓端着一杯冰拿铁走进了阳光炽烈的外界。

　　安和昴拿出手机调好摄像软件，对着沿途景象狂按快门。

　　丰川祥子则是买了一支芒果味的冰淇淋递给若叶睦。

　　汐见琴音戴着耳机，听着这个时代一首接着一首陌生而新鲜十足的歌曲。

　　青灰似铁的街道，树荫婆娑，行人稀疏。

　　毕竟不在旅游旺季，所以目光所及多是些结伴而行的学生情侣。

　　三三两两的撑开遮阳伞，就成为了盛夏草丛间零散盛开的小花。

　　众人默契地把空间让给了队伍最前面的来栖晓与井芹仁菜。光鲜亮丽的时候，再是平庸普通的花朵，也能显得出明媚的色彩。

　　井芹仁菜亦步亦趋地跟在来栖晓的身后。

　　直到来栖晓把喝空的塑料杯丢进垃圾桶，又在营业的可丽饼店里买了两份“海胆可丽饼”。

　　井芹仁菜这才发觉周围只剩下了来栖晓。

　　于是她左顾右盼一番，然后很是迷惑地询问着前边的心灵怪盗，“晓......昴她们去哪里了？”

　　“好问题，”怪盗以近乎于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幼猫般稚嫩懵懂的女孩。“先把这个可丽饼吃了吧。”

　　他把热腾腾的海胆可丽饼递给了井芹仁菜。

　　白色的包装纸上印着熊本熊图案。

　　井芹仁菜接过的可丽饼，恰巧是顺着包装纸的边缘看到了身旁的熊本熊塑像。

　　那副贱兮兮又蠢萌无害的表情，让她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好友......

　　井芹仁菜连连摇头，迅速把那个幻影从脑海里甩掉。

　　隔着包装纸，能感受到可丽饼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