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鲤鲤鱼仙人
“你说为什么呢？”阿加莎女士看着他，“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这对你很重要，我需要知道你的答案。如果你的回答令我满意，我会为你提供帮助，反之则不帮。”
商洛沉思了一会儿，他明白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让这件事变成他们父女之间的事。你，希望我负起责任来，和阿加索克勒斯皇帝进行对抗？”
“他当初允许你们私奔时，其根本上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够帮她做出决定，帮她抵挡来自外界的压力。现在，到了你做出决定的时候了——不是要你去考虑她的意见，而是要你去做正确的事。维多利亚，她比你想的要软弱得多。如果你一直考虑她的意见，是没有办法把事情搞好的。”
“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那我就问你。”阿加莎转过头去，“你的父亲和他，你选哪一个？我不是让你考虑‘谁会听我’的问题。如果两个人你必然要失去一个，你选谁？”
“我我.呜.呜呜呜呜”维多利亚忽地就号啕大哭起来，“姑姑你为什么要逼我选，我哪个都不想要失去嘛。为什么要让我选啊”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阿加莎女士露出罕有的严肃，“搞政治不是请客吃饭。搞政治是要死人的！你要做好这两个人里面死掉一个的准备！我在问你，如果两个人里面只能有活下来，你选谁！我要你5秒之内做好决定！”
“呜哇！！！”维多利亚的哭声根本就止不住。
“哭！哭也算时间！3！2！1！”
“我做不了决定！我该怎么办！”
阿加莎的表情毫无波动：“这种问题如果你在5秒之内决定不好，那后面一定会出大事的！现在，我再问你。”
她掰着维多利亚的肩膀，把想要逃避的维多利亚掰到正对她的地步，“现在告诉我，如果不让你选，让他们两个打起来，你觉得谁会死？”
“肯定.死的肯定不是商洛啊！我父亲又打不过他！我的老父亲啊！呜哇！！！！”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维多利亚的哭声彻底止不住了。
“阿加莎女士，请你不要这样了！”商洛挡在了她们中间，“她现在很痛苦。有什么事你问我好了。”
“呵这才是我要看到的。”她拍了拍商洛的肩膀，示意他先退到旁边。
但商洛纹丝不动。
“有什么话，对我说吧。我来替她回答。”
“那么，我就说了——首先，我只是把最血淋淋抉择摆在她面前，这只是一种比喻。她要面临的困境远比这个更加血腥，也远比这个复杂。我只是把这一类的抉择从政治决断中抽象出来，让她感受到这种抉择的艰难。这个问题也可以代换成：如果震旦要毁灭罗马，罗马是否引爆全世界的【奥特亚罗瓦】摧毁地球，与震旦同归于尽。”
“这确实是个艰难的问题。”正因为它艰难，所以商洛也能理解，要把抉择中的政治因素抽出来，才好让维多利亚明白这件事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冲击。
“她的回答让我很不满意。”阿加莎摇了摇头，“还记得我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吗？我问你们之间打起来谁会死，她说阿加索克勒斯一定打不过你——说明她完全知道回答问题所需的客观条件，能不能打得赢是非常清楚的事，但她根本无法超越自己的个人情感，去做出最理智的判断。我很自责，我的教育失败了。我无法教育出一个精神上的超人，我自己也知道这很困难，但这件事只有超人才能够办到。”
超越自己的个人情感，完全使用纯粹的理性去做出决定，这确实只有“超人”才能做到。
“但是您做到了。”商洛看着她，“在刚才那种场合，您一直追问她，完全超越了你们之间的亲戚之情。”
“这也是我自责的地方。我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我在许多时候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让她知道我是她的姑姑。”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唯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
这种事在学校里偶尔也能见到。做了老师的人，尤其是做了班主任的，一般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的班主任照顾。因为教育是一种工作场合，工作中要称职务，不能有亲子之情。就算只是教育一个人这样的小事，亲戚之情都会产生影响。更不用说，要教育一位皇帝而使其成为超人。
阿加莎已经尽力了。她是阿加索克勒斯的胞妹，是维多利亚的亲姑姑。她和维多利亚的关系本来过于接近，本来不该接手这个工作。
然而基于罗马“神秘封建制”的政体，罗马皇帝本身就有一些秘密需要保管，这就让没有保密等级的人本质上不能接触维多利亚。
到最后，能够选择的人其实非常有限。即使是姑姑这么亲的亲戚，也必须要上了。
第1658章 头衔
阿加莎终究还是失败了。她没有办法把维多利亚教育成超人——不过这本身也是强人所难。天底下哪来这么多超人可以教育得出来。
但是虽然没有教育出一位超人，超人却向她而来了。
商洛，在刚才那种环境下，竟然站出来制止了她。
“所以，你很好。”阿加莎看着他，“如果刚才那种情况下，你都是循规蹈矩，看着我对维多利亚进行精神上的折磨，那你也不过如此而已。而你竟然没有袖手旁观，你多管闲事，管了自己本来就不该管的事。”
“这是在骂我吗.”
“是，但真正的超人，就要这么做。如果你害怕担当惹怒我这个家长的罪责，那明里是在尊重我的决策，实际上并未真正为维多利亚着想。而你，敢说不该说的话，敢做不该做的事。这是何等光明的心境，何等磊落的行径！”
【这是什么东西.闻所未闻。】
“啊！”维多利亚破涕为笑，“我茅塞顿开！我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
商洛一掌就拍在了自己的头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真的不是在骂我？这不是董卓吗？那按照这个逻辑，董卓也是超人了！”
“诶，就是这样。”阿加莎沉声道，“国家昏乱有忠臣。越是到国家动荡的时候，就越是需要超强的行动力——当然，之后是结束动荡还是加剧动荡，这就看那个人的心境了。我也没说超人一定是好人，是吧？”
“商洛，要是到了那种时候，像她那样只会号啕大哭，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这种知其不可为止的勇者，才能够力挽狂澜。”
“这还像话.”商洛捂着额头，“总比像董卓要好。”
“所以，现在我要你代替维多利亚来做决定。”
“好啊好啊，你快代我做决定吧。”维多利亚一下子就从巨大的道德抉择中解放出来了。
“那我还是要做董卓啊”
【那是不是还得夜宿龙床？】
“啊，对了！”维多利亚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既然你来代替我做决定，那你不能没有头衔啊！商洛，我决定了，就由你来做大维齐尔！”
“嗯”阿加莎也点了点头，“明智的决策。”
“等下，为什么是大维齐尔？？？”商洛愣了一下，“大维齐尔是罗马的官职吗？”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大维齐尔根本就不是这个紫色罗马的官职，它是某个绿色萝马的官职。它辅佐的也不该是凯撒，而是苏丹。
“不是啊。”维多利亚答道，“不过这是埃及法老的官职，字面意思上是‘监护人’，或者‘某人之父’，其实就是尚父的意思。刚才你不是说要做董卓吗？那你要做我的尚父的话，那就是大维齐尔了。嗯，现在我的父亲把我晾在这里，由你来做大维齐尔就很好。”
“不过我补充一下。”阿加莎开口道，“大维齐尔是阿拉伯语对法老官职的转述，古埃及并不叫这个名字。就像古埃及人也不把埃及叫作埃及，而是叫作凯美特（Kemet）。这个大维齐尔，在埃及语的正确念法是塔堤（tjati）。”
“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做我的塔堤！”
【这么越听越像是在叫爹.】
“我没有做人爹的兴趣啊。”商洛连忙摆手，“不过做你的政治上的监护人和代理人，我觉得是可以的。就是这个大维齐尔能不能换一换？这总会让我产生不好的联想。”
“那我想想.”维多利亚琢磨了一下，“其实罗马没有丞相这个官职，因为罗马毕竟是个先军国家，各种政治体制都是以军队为基础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能够代替皇帝发令的尊号就是‘英白拉多’，意思是凯旋将军。另一个类似的头衔是奥古斯都，意思是‘至尊’。还有巴西琉斯，这个是国王。但是有些头衔被我父亲挪走了，我还不好给你.啊！”
维多利亚想了起来：“我给你PP头衔好了。”
“PP是什么？”
“Pater Patriae，意思是国父，国家的父亲。一种高级荣誉称号，用来表彰对当前政权建立做出巨大贡献的君主。你对赛伯勒尼亚当然是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所以给你一个PP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行政上，我认为应该给你加上保民官的头衔，这个头衔可以让你的人身不可遭受侵犯——攻击保民官等同于叛国。以及你可以召集公民大会，并且可以拥有提案权和一票否决权。保民官是Tribunicia Potesta，也就是TP。还有执政官COS，这是皇帝委派给代理人的官职。还有些其他的尊号我一个个给你往上堆，叠起来应该是DVPERPINVDNPTPPCOS。”
“这是什么？这一长串什么？什么BTG营级战术群？BRT快速公交？”
“意思是神圣的（DV），永恒的（PERP），保民官（PT），不可战胜的（INV），主宰（DN），国父（PP），执政官（COS）。合起来就是永恒的神圣的不可战胜的主宰保民官国父执政官。”
“太多了！屋子里站不下这么多人！能不能简洁一点？这一长串谁记得住啊。而且这什么伟大的敬爱的，像是赞美太阳似的。”
【罗马就这规矩。这么长的名字，其实是为了铸币的时候能把这串头衔在硬币上写上一整圈。罗马人就是喜欢名字长的，名字越长越厉害。大明不是也有结衔，我看结起来比这个长啊，什么‘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之类。和那个一比，罗马这个BTRT还是太短了。】
“你也记不住是吧BTRT什么鬼？营级战术公交？”
【这谁记得住啊.我当然也记不住。】
维多利亚摆了摆手：“到时候应该只简写成‘敬爱的执政官’就可以了，主要还是执政官。我可以委派两个执政官头衔，其中一个已经委派给我父亲了，第二个就委派给你。这样一来，你就真的可以在各种场合代表我来做决定了——嗯，一切都交给你的话，我的压力一下子就没了。啊，今天的月亮真美。”
第1659章 超人
“你们是做什么的！这里是共治皇帝的办公室，你们想要做什么！”
门口的卫兵拦住了商洛的去路。他们其实认识商洛，因为商洛在阿加索克勒斯面前也算是熟人了，门口的卫兵自然也跟他很熟。
但现在商洛要往门里面走，这就不对劲了。因为阿加索克勒斯皇帝临走之前明令说过，这扇门谁来了也不许打开。
“你们不让我进去？”
“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不许开门，谁来了也不许开。就算是罗马王陛下也不可以。”
“有意思.那他自己来了，你们也不开？”
“共治皇帝陛下在房间里面有出入的通道。”这说的是阿加索克勒斯去“出差”的时候，实际上并不需要离开自己房间。
换言之，他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面。等事情忙完了之后，他自己会把门打开的。如果门没开，就是他还没有忙完，那自然是谁也不许进去。
“原来如此.”商洛点了点头，“所以你们的命令是不让任何人进去？那么，维多利亚来了能不能进去呢？”
“不行。共治皇帝的命令包括维多利亚陛下，她也不可以进来。”
“那么，他是以什么样的权限来覆盖维多利亚呢？”
照理说维多利亚是正职的皇帝，共治皇帝的权力与正职皇帝相抵触时，应当以正职的皇帝为准。
“以族权，罗马王陛下。”他对商洛说道，“阿加索克勒斯陛下是族长。”
【啊我都把这个忘了。罗马的族权确实是很重要，比如凯撒的后继皇帝们都会在名字里加入凯撒来确定自己的族长身份。巴列奥略·伊苏里亚王朝的族权还在她父亲手上呢，因为皇位虽然可以传给女儿，但原则上族长是不能传给女儿的。】
“原则上不可以，但是实际上也可以？”
【是的，实际上可以.要不然巴列奥略·伊苏里亚这个名字也不会出现了，这是两个王朝融合之后的结果。】
这倒是实话。这个名字本身就说明两个王朝里有一个失去了男系继承人，所以发生了王朝之间的合并。
不过原则上，这种联合统治形成的王朝一般在罗马就算改朝换代了。但因为巴列奥略王朝的影响力过于庞大，所以必须要再把两个王朝的名字连写。
这种事情在罗马很少发生，但并不是没有过。比如开创罗马帝国的第一个王朝——尤利安·克劳狄王朝，就是由尤里乌斯家族和克劳狄乌斯两个家族连写的，因为奥古斯都是凯撒的外甥。
商洛倒是没想到，阿加索克勒斯竟然还留了这种手段来对付维多利亚。
罗马以孝治天下，宗族本身就是罗马政治的根本，元老院的元老也都是不算个体而按照宗族来计算的。登上皇位的，也并非是维多利亚这个人，而是家族。
换而言之，执政的主体实际上是巴列奥略·伊苏里亚王朝。至于王朝之内推谁来当皇帝，都是王朝自己的事情，和外界没什么关系。
这让罗马皇帝人选有时候可以更加自由一些。比如阿加索克勒斯的退位就是一种功能性的退位，他可以在确保统治权的情况下把精力放在魔法上面。
当然，这也让族权在某些时候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了——皇帝就是个儿皇帝，老子管孩子是天经地义的。
“这事情合理吗？”商洛诧异道，“这很明显不合理吧！有什么前例可循吗？还是你们生造出来的歪理？”
门口的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得罪不起阿加索克勒斯陛下。所以，罗马王陛下，还有维多利亚陛下，三位陛下你们行行好，不好难为我们为了。”
罗马境内拥有最高保密权限的三人全都在这里了。三轮太阳同时出现，门口的两人被晃得睁不开眼。他们只好闭着眼只当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我明白了。”商洛点头道，“所以圣朝以孝治天下，你们觉得孝顺比皇权更重要？”
“不不不，我们从没有这么说过。但事情要是闹起来，他们父女两人都有理，那我们不就完蛋了？”
“那这样如何。”商洛打了个响指，头上出现了自己的头衔：【DVPERPINVDNPTPPCOS·洛·商·罗马王】
这里是赛伯勒尼亚，头衔是可以顶在头顶上的。
这一长串头衔直接顶得比走廊还要宽，头衔的两头都穿了模，嵌到墙里去了。他们两人也不认得这一串到底是什么，这谁都记不住。
然而头衔中间那个标注成金色的“COS”，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那里，这个他们还是认得的。
这是执政官的标志。
执政官，拉丁语的Consul，希腊语的Archon，这个词在炼金术中用来代主宰物质世界的强大魔神。
这个词本身就是巨大权力的象征。罗马帝国最多同时有两名执政官，由皇帝本人任命，作为皇帝的代理。
其中一位就是共治皇帝阿加索克勒斯。理论上，共治皇帝的权力并没有一个定例，其权力主要来自于共治皇帝自己的“开衙建府”。不少作为继承人的共治皇帝基本是没有权力的，而阿加索克勒斯这样的“父皇帝”则能直接把“儿皇帝”架空。
而拥有执政官头衔的共治皇帝，这是罗马的真正主宰。
“我，命令你们离开。”作为执政官的商洛下达了命令。
两人互相看了看：“您的命令有效，但您的命令和阿加索克勒斯陛下冲突了。”
“嗯，很好。”商洛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们很讲道理，那我们再来讲一讲道理——罗马的执政官有几个？”
“两个？”
“不，是三个。”
“.”两人顿了一下，猛地点头，“对，确实是三个。”
第三个执政官就是皇帝本人。执政官本来就是皇帝本人的头衔的一部分，这也是皇帝本人的权利基础之一。所以罗马的执政官其实是三个而不是两个，只是对外敕封的只有两个而已。
第1660章 印章
“那么，问题来了。”商洛问道，“如果执政官之间的意见产生了冲突，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少数服从多数呢？”
“按照罗马的议事规则，此类冲突不能根据简单多数来判定，至少要达到三分之二啊.我们明白了。”
简单多数确实不可取，但三个人里面的多数本来就是三分之二，完全符合议事规则。
“我们确认一下。维多利亚陛下，和您都要进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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