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小姐正在杀出异闻带! 第244章

作者:青散人

  苏尔,意为太阳,属于婆罗门之中的最高种姓之一。

  这也是赫柏给她们安置的身份。

  事实上,在此时的俱卢王朝,唯有高种姓的贵胄才有资格进行这种游学。

  这个伪造的婆罗门身份,为赫柏等人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话又说回来……

  如果作为苏利耶之子的迦尔纳,都不配使用这个姓氏的话,普天之下还有哪个婆罗门能自称“苏尔”?

  迦尔纳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当地官员误解了迦尔纳的表情:“哈哈,年轻而尊贵的少爷!我看见您脸上震惊的神色——这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毕竟我们大老爷的仁慈善良,即便放眼整个俱卢王朝,也是声名远扬!”

  “就是俱卢王朝的摄政大人,也亲口赞扬过我们大老爷的德行。”

  当地官员口中的大老爷,就是统治整个北方行省的封君,论血脉算是俱卢王朝的远亲。

  这位大老爷愿意给他手下的矿工们开出二十个银币的高薪,而这些矿工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每天最少工作十七个小时以上,自愿加班。

  他们的眼睛都有很严重的毛病,视力极差。

  这些矿工们不穿//衣服,在接近六十度的天气里拼命干活,矿石冶炼的铁星落在他们身上全是疤痕。

  通常情况下他们的寿命只有二十岁。

  而在这种情况下,大老爷甚至还愿意用五枚银币的价钱,低价对矿工们供应苏麻。

  没错。

  一座座矿山就是一个个独立的村落,矿工家庭的生老病死全都在这个大循环之中。

  不变的是对大老爷的恩情——因为他真的很善良。

  他给矿工们一个卖命的机会,甚至还会提供廉价的苏麻卷烟来帮助生病的矿工们镇痛。

  迦尔纳一言不发,她感到自己喉咙深处像是涌动着寒气。

  在离开北方行省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格格打战。

  赫柏拉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迦尔纳回过神来。

  ——多么温暖的掌心啊。

  可是当她抬起头来时,看到的还是赫柏平静的侧脸。

  “继续走吧,这场旅途才刚开始。”

  俱卢王朝在过去为了增强对封地的实控力度,设置了许多类似“刺史”的职位。

  但就像是震旦东汉时期,刺史变成了地方的行政长官那样,俱卢王朝当初派遣的监察官,此刻也成为了当地的豪族。

  比起绝大多数王公,监察官家族的做法更加文明些。

  这是因为他们的权力并不是来自土地和军权,而是来自于俱卢王。

  一个最大的显著特点就是,监察官会为自己的仆人们提供住所——能够供十几个家庭群居的窝棚。

  而这些仆人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仆人,他们会雇佣比他们地位更低的贫民来看门。

  而后者的报酬往往只有几十个铜子。

  一发到钱,窝棚门卫就会去买劣质的糖泡水喝。

  这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当赫柏等人到来的时候,住在窝棚里的人已经换了三批。

  原因很简单。

  两个月前的某日,监察官对看门的贫民说了几句话——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但即便如此,作为刹帝利种姓的贵胄,对看门的贱民讲话,这也是无上的殊荣。

  于是那些住在窝棚里的仆人们,就在嫉妒心的驱使下,将看门的贱民先奸后吃。

  但这群仆人们也没有得到好下场。

  因为此事流传出去,其余为监察官服务的仆人们,认定他们通过“食人”得到了某种能够诱惑主人的力量。

  于是你吃我,我吃你。

  这已经是第五批住到这窝棚里的仆人了。

  赫柏的处理结果也很简单,她带着迦摩和迦尔纳进去,问了问监察官当初到底说的什么。

  监察官回答:那个贱民的女儿长得不错。

  赫柏又问:那她现在人在哪?

  监察官说:我玩了两天没意思,就丢到森林里面了。

  赫柏看着迦尔纳:“现在你会怎么做呢?”

  “如果你杀了他,俱卢王朝就会进一步衰落,而监察官的妻子和女儿也可能会受到其他人的侮辱——”

  监察官感到不安,他刚想呼唤卫兵和仆从,迦尔纳一个箭步冲上前。

  赫柏话音未完,迦尔纳已经挥剑将监察官的头颅斩下。

  那无头的腔子喷了会血,随后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那些和我无关,父亲。”

  迦尔纳说道,“我只想杀掉这个恶徒。”

  迦尔纳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贵胄。

  在她此前十余年的生命中,她始终都是作为一个平民而活着。

  这一路走来她心底的愤怒正在燃烧,她开始从最开始的看客,变得想要插手这一切。

  而监察官随心所欲地施恶,已经让迦尔纳感到……尤为愤怒。

  兴许这监察官的妻子儿女是无辜的(当真吗?),但这“无辜”不能成为他洗白的理由。

  迦尔纳注视着地上身首各异的尸体。

  “像他这样的人还能够怎么改变?只有死。”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重归平静。她看着赫柏和迦摩,低声说道:“这个监察官,有着二十座庄园,四十多处行宫般的别墅,以及三千多块上好的良田。要说监察官的妻女没有享受过这一切,那是不可能的。”

  而当她们享受了这优渥的生活,自然也要接受这种优渥生活破灭时带来的风险。

  赫柏一行人离开了这个行省。

  而在监察官的死讯曝光前,笑容满面的胖仙人已经找到了他的妻女。

  蛊惑的琴弦微微拨动,几人就追随着胖仙人一同消失在旷野里。

  一直到晚上,监察官的尸体才被人发现;而等到第二天中午时,才有人来为监察官收尸火化。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检察官那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尸身上参差的咬痕。

  而此时,赫柏已经带着两人来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在这里,就连婆罗门的身份也不管用了,因为一个眼神的接触,就可能意味着一场负距离交流的爆发。在这种情况下,婆罗门女性的身份反而是极其危险的。

  幻术的帷幕柔和地洒落。

  三人看着眼前这片人头攒动的集市区。

  这里就是附近几个城市里,最为声名显赫的地下市场——黑钱,黑帮,强盗,奴隶贩卖以及人体法器交易。

  第305章从前有座方寸山。

  通常情况下,地下交易市场注定了它的规模不会太大。

  但此地例外,它位处于三方交界之处,受到村庄联防队和黑帮的庇护。所以在这种环境下,种“特色项目”大行其道。

  比如说,货币兑换业务。

  俱卢王朝是有金银铜三种货币的。

  但是在各个行省和封地里,王公诸侯还会私自铸币,并以军权和土地确保这些私币的流通。

  官方当然有设立换钱所,但是他们的抽成太狠,速度太慢,并且不接受小额业务……更重要的是,换钱所里的官员们基本都是废物。

  他们能够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他们有着尊贵的出身,而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多么出众。

  事实上,黑帮在此地要比政府官员更有信誉,而地下黑钱交易,也比官方的换钱所更值得信任。

  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业务呢?

  赫柏三人笼罩在幻术的帷幕下,她们三人就像是一枚跌落水中的石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于是在迦尔纳的眼中,那些丑恶却已经稀松见惯的事物便轮番上演。

  ——年纪已大的老女人坐在路边,向着路过的行人显露她那干瘪的胸口,这些就是婆罗多娼妓体系中最为底层的可怜人。

  她们一次收费五个铜子,但即便这样也要被黑帮抽成三枚铜币,一旦被发现多拿就有被当场打死的风险。

  ——十岁出头的孩子被吊死在道路中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得干干净净,两颗破裂的眼珠被勒得拖到腮帮子边上。

  他受到这种待遇的原因是,他的奶奶就是从事低级流莺,靠此赚钱维持家庭的。

  而他受到了村里同龄人——乡贤孙子的集众霸凌。

  这在婆罗多可根本不算是事。

  ——那些挂着彩色经幡的店铺之中,专门陈设着各式各样的人骨,内脏和炮制后的器官。

  这些东西来自于生前遭受过可怕经历的贱民们,有些甚至尚未彻底断气便被摘走器官,似乎这么做的话,“法力”会更加强大。

  可即便如此,依托着这个罪恶,畸形却依旧繁荣的温巢,依然有数量极其多的贫民悍不畏死地赶来攀附。

  这些是天誓和德罗纳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事。

  不是因为他们愚蠢,更不是因为他们受到了欺骗。

  是因为他们的种姓,出身决定了他们生活的环境。

  生活在水里的鱼不会知道天空的浩大,行走在森林中的犀牛怎能生活在地底?

  天誓能够想象到最残酷的事情,不过是刹帝利阶层的武士们,背弃正法之后在沙场上血流成河。

  所以他绝对不会去想,当初被自己抢亲又抛却的安芭公主,会面对怎样可怕的未来。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安芭公主不是刹帝利出身,她所面临的困苦还将要严重千百倍不止。

  德罗纳能够体会到的最可怕处境,不过是自恃清贵得到的贫困。

  如果不是赫柏让他体验了一下被人用私刑,德罗纳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可话又说回来,德罗纳只不过是享受到了吠舍的待遇,首陀罗和达利特的处境他还远不知晓。

  等到她们离开这个地下交易市场不久,抱着土琵琶的胖仙人也再度出现。

  这一次他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这是第三个世代了,为什么情况没有好转,反倒愈演愈烈?

  “达刹,你错得很彻底。”

  胖仙人凝视着眼前的人间地狱,盘坐下来。

  他开始演奏自己怀里的土琵琶,庞大的算力开始介入。

  如同打开了控制台一般,抽丝剥茧地追索每人每户的家世,处境,血缘,再将财富,土地重新分配……让一切失衡的重回正轨。

  那罗陀仙人皱着眉,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很痛苦,很残忍的事。

  确实有更粗暴,更具效率的做法,可那罗陀仙人非觉得自己如此做不可。

  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受拷问的心脏跳动得平静些。

  ……

  这场苦痛之旅的最后一站,是一座无名村庄。

  迦尔纳本以为赫柏特意带她来这儿,是想让她见证别样的丑恶,但是她这次又想错了。

  这座村落坐落在大湖边缘,四周是茂盛的林地。

  正是昔年方寸山外的无名村庄,大湖的另一端则是摩亨佐达罗的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