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原来你管它叫做‘混沌’么？”
赫柏回答，“我以为你会管它叫做‘混淆’。”
“你给它取的名字确实更精确。”
奎师那冷笑。
罗波那的棋子落地即碎，第三枚，第四枚棋子如同活物一样从其中迸出。
……
战场之上一片混乱。
在赫柏和奎师那同时消失之后，迦尔纳便陷入了险象环生的境地里。
远处天誓射出的箭雨虽然麻烦，但并不是不能抵御。
真正叫人感到麻烦的，还是近侧不断冲杀而来的阿周那。
“咻！”
背后传来箭矢破风的声音。
迦尔纳左手握住缰绳，将战车绕了一个大弯勉强避过，然而依然未能将阿周那甩掉。
这只不过是一辆普通的战车，虽然在赫柏手中，能够勊与阿周那通过祭祀得到的战车相媲美。
可当赫柏与奎师那一同消失，战车之间的差距就显现出来。
阿周那的宝马战车，哪怕无需人来驾驭，也能够随着心意而自如进退。
在这种情况下，解放双手的阿周那无疑是战场上的杀神。
相比之下，无论迦尔纳的驾驶技术怎样高明也好，总归需要占用一只手去操纵方向。
“迦尔纳，别跑了。”
因陀罗之子的声音阴冷地从背后传来。
这一次阿周那射出的不再是一支或者几支箭，而是千百支箭形成的洪流。
迦尔纳单手控车终究不稳，勉强闪过一片后，便被箭雨摧毁了战车。
阿周那哈哈大笑，驾驭着战车以极速冲来。
迦尔纳咬紧牙关，双手护在胸前，已经做好了被战车冲撞的准备。
然而在下一瞬间，阿周那战车上高高飘扬的哈奴曼旗帜却瞬间变得浅淡褪色。
随之而来的，便是战车解体。
上一刻还在大笑的阿周那，顷刻之间被甩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砸了个狗啃泥。
等到他抬起头时，迦尔纳已经冲到眼前。
“唏……”
阿周那口中漏风，“能，能和解吗？”
“此时此刻？你怕不是在说笑吧！”
回应他的，当然是迦尔纳势大力沉的一脚！
嘭！
身躯高大的无种突然出现在阿周那面前。
智力低下的弟弟咆哮着，向迦尔纳冲去。
第330章英雄道途。
天空中，苍白云气仍然在和紫色焰云互相倾轧。
迦尔纳知道只要往那片紫色的焰云下，就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但是她没有那么做。
因为她就知道，赫柏此时正在面对比她更艰难绝望千百倍的敌人，而迦摩亦如是。
在这片战场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感谢你们，让我的童年时代如此幸福。迦尔纳默念。
她环视四周，浅淡的瞳孔中开始燃烧属于太阳的光辉，然而那色彩却并不咄咄逼人。
【第一印记贫者的见识】
般度五子正向她步步逼近，她看见他们的身上正闪烁着浓烈的光。
这次他们不再是轻易能够击败的敌人了——践行道途，升华印记，名为升华之路的奇迹令他们空前强大。
流淌在他们体内的神性，令他们轻而易举地跨过了白昼和启明的分野，稳稳地站在名为英雄的领域里。
换句话说，神性，就是般度五子的第一印记。
迦尔纳则与他们不同，她的体内同样存在神性，但她却并没有将其升华为印记。
阿周那躲在自己兄弟的身后，擦了擦嘴角，脸色阴沉。
他凝视着迦尔纳，心里却仍然存在着些许疑惑:奎师那能够赠给自己神弓，战车。
可为何赫柏没有给自己的“养女”任何神器，或是赐福呢？
会不会有诈？
但这些疑惑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浓烈的妒意和恨意翻涌着，让他不能再顾及那些。
“大哥，二哥，四弟，五弟！”
阿周那举起神弓，凄白色的光从他的双眼中溢出来，“别和她近战！拖住她！”
怖军应了一声，但舍弃智慧，换取力量的无种却咆哮一声，向着迦尔纳冲去。
与其说无种是在奔跑，不如说他是在跳跃，每一次脚掌踩踏大地，都发出令人骨肉酥麻的震荡声。
这恰恰符合了兽夔道途的本质，因为它模仿的便是名为“夔牛”的荒原生物。
赫柏在化身山龙模拟入梦的时候，就曾经搏杀过一头居住在雪山和林地分野的夔牛领主。
当无种距离迦尔纳还有大约七，八米的时候，他高高跃起，随后一脚踏下！
这样大开大合的攻击，虽然在战场上杀伤力惊人，可破绽却极多。
迦尔纳沉静地想着，她的身躯迅速移动……嗯？
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偕天。
面容枯槁的后者双眼紧闭，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迦尔纳的身体却开始颤抖，硬生生地被钉在了原地！
偕天是灵性道途的升华者，在舍弃了自己的身躯，全身心投入其中之后，又受到了奎师那的指点。
这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如果厄里斯没有被赫柏做局降格，偕天早就要“回归大群”了。
可现在，偕天却不能回到众我的怀抱，只能孤独地活着……他过于清醒，清醒得要发疯。
而这种在混沌和清醒之间流转颠簸的疯狂，便被他完整地呈现给了迦尔纳。
而在此时，怖军与坚战也双双持金刚杵而上，一前一后将迦尔纳夹击。
不是说好了“别近战么”？这当然是阿周那的计策！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没有太多能用来思考的时间，所以在听到这样的信息时，对方一定会本能地作出相应的应对。
而此时，般度五子一拥而上，就能够将作出错误判断的迦尔纳打个措手不及！
阿周那的口中缓缓颂念着唤醒法宝的咒文。
‘虽然不知道那个叫做毗耶娑的女人，究竟有没有给过你法宝和赐福……’
他眼中闪过漠然的颜色:但倘若你只有那件黄金甲胄的话，今天就给我死在这里罢！
轰！
坚战挥动金刚杵，砸在迦尔纳的胸腹上。
澄澈金黄的色彩从迦尔纳的身躯表面荡漾开来。
那就是黄金甲，是太阳神苏利耶的神性证明！
轰！
怖军从后方现身，命中迦尔纳的腰背。
太阳的光辉流转，全方位无死角地庇护着她。
然而两兄弟却并不气馁，他们只是一前一后地用金刚杵夹住迦尔纳，按照既定的频率震动手臂。
“吔！！！”
无种咆哮着从天而降，一脚踩在迦尔纳的额头上！
太阳神甲的金光从迦尔纳的身躯一路延伸，向上蔓延至头部，将她全身庇护在内。
这既是赐福，也是法宝。有这层黄金甲胄在，世上就没有能够伤害到她的事物。
但是……如果是世外呢？
阿周那的耳畔回响起奎师那的低语，在甘味林的废墟之上，后者曾经低声对他叙说那些来自世外的知识。
——从万有引力的三大定律，到几乎是无法理解的弦与场。
这些来自后世的知识，本不该出现在婆罗多，更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但它确实具备着力量——因为知识自有其力量。
对于赫柏而言，那些来自远古的仪式是密传；对于阿周那来说，这些来自后世的知识，同样是密传。
——名为万有引力的定律，令升华者们再也无法自在空行；名为望远镜的事物，也让完美无瑕的月亮从此变成了丑陋冰冷的地卫一。
阿周那并没有学爆知识。
对于他而言，只要掌握能够击破迦尔纳黄金甲，能够杀死她的密传就足够了。
而这样的知识到底有没有呢？有的，兄弟，有的。
阿周那轻声颂出了“法宝”的名字。
——【共振（Resonance）】
他的箭矢离弦而飞，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命中迦尔纳的喉咙。
奎师那并没有对他说过，这一“法宝”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但现在阿周那见识到了。
某种令人骨肉酥麻的声音越变越大，怖军和坚战三兄弟再也无法握住自己的武器，无种更是痛呼一声，整根小腿骨肉炸开，断口处可见森森白色的骨茬。
迦尔纳颤抖着，她浑身上下每一片肌肤都在颤抖。
而她体表那层不灭的金甲也开始闪烁振动，就像是潮汐一般跌宕起伏。
在故老的神话中，世间的万物都在正法的约束下运行有序，但那些高悬在夜幕中的星辰们却是永恒不坠的，它们保持着静滞的完满，直到整个世界在劫末的火焰中焚烧。
然而奎师那告诉阿周那，事情并非如此。
星辰也将坠落，颠扑不破的黄金真理，也会被更加殊胜的同类涵盖，统括。
那运行在宇宙中的天体，同样有属于自己的频率，掌握了这一频率，就能够轻易地将其摧毁。
这就是共振。
迦尔纳的皮肉与黄金甲一同粉碎，她眼中的光彩暗淡，身躯向后倒去。
阿周那狂笑一声冲向她。
然而当他冲到迦尔纳面前，正要了结这个宿敌的性命时，手臂却突然被紧紧攥住。
“什么！竟然在这种攻击下都还没死吗？！迦尔纳！！！”
“是啊，我太大意，太自以为是了。”
迦尔纳轻声说道，“我以为有着那层黄金铠甲就能够无往不利，但是我错了。”
“你现在意识到这一切又能如何？！”